草堂离这处院落并不远,同样是在城北。
约莫着一炷香的时间,世其已经将茹萱好好的安顿在草堂内室的床榻上,为她轻轻地盖好柔软的薄被。
为了让茹萱睡得更舒服一点,世其特地熄掉了两盏油灯,只留下床旁边的那盏,既不会让内室漆黑一片,也不会因为灯光太亮影响到她的睡眠。
之后,世其才拿着那枚刻有“琰圭”二字的玉牌,到了内室外面的花厅内。
花厅里,一名身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见世其出来,连忙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了一边,随时等候世其的差遣。
“暗魂,你可认得此物?”世其说着,将手中的玉牌递到了被称为暗魂的男子手中。
暗魂接过玉牌,仔细观察片刻,又掂了掂分量,方淡淡地回道:“如属下所料不错,这应该是琰圭堂的信物。”
琰圭堂?
世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琰圭堂极其神秘,对外宣称琰圭堂是以做药草和粮食生意,却并未听说谁与之做过交易,但琰圭堂每年到了青黄不接时,却在频频开设粥棚与医馆,救助贫苦百姓,因而深受一部分民众的拥护。”暗魂缓缓说道,将玉牌交还到世其手中。
深受民众拥护吗?
世其微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可知道琰圭堂堂主是何人?”
一个为解决民生疾苦而存在的琰圭堂,居然会无缘无故地绑了茹萱,还特地留下琰圭堂独有的信物,这样一个矛盾的神秘的组织,他还真想见上一件幕后人。
“属下刚刚说过。琰圭堂极其神秘,甚少有人见过其堂主,听闻琰圭堂堂主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即便现身,也会以银质的假面遮盖面容。”暗魂说着,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羞愧感:“属下至今也未曾见过琰圭堂堂主的真容。”
“哦?是吗。”世其摩挲着手中的玉牌,眼中闪过一丝的阴郁。勾唇邪魅一笑:“倒想见见这个所谓的琰圭堂堂主。”
暗魂见状。抱拳低首:“属下这就去办。”
十七娘从院落中仓皇逃出,跌跌撞撞向城西跑去。
一路上还算太平,而且她一个打扮甚是端庄的妇人。倒也不会被认定为可疑的人物。
所以,在经历了两三个简单的盘查询问之后,大半个时候过后,十七娘终于货到了城西的小院中。
关上屋门。十七娘靠在雕花木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
十七娘从腰中摸出手帕。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拭干净。
“回来了?”一个突兀的男声在漆黑一片的房中蓦地响起,吓得十七娘一惊,手帕掉落在了地上。
“谁!”十七娘下意识地去问,一手去摸发髻上的发簪。试图握在手中,当做防身的武器。
一道亮光闪过,桌上的蜡烛燃了起来。
有了光亮。能看到一位身着藏青色衣衫,年纪甚轻的男子。端坐在桌边,悠闲地喝茶。
男子生的浓眉鹰目,鼻梁高挺,脸型棱角分明,皮肤略白,一副标准美男子的模样,只是半张银质的镂空假面生生遮住了大半个脸庞,看不到男子的全部面容,着实让人遗憾。
十七娘看清男子的身份,先是一惊,接着便屈膝半跪在了地上,垂首说道:“参见堂主。”
“起来吧。”被称为堂主的男子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十七娘起身,又喝了一口茶水,才幽幽地问道:“你去哪里了,回来的这么晚?”
“我……”十七娘语塞,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她所做的事情,为人所不齿,不是琰圭堂该有的做派,传出去,只会让琰圭堂蒙羞,让堂主丢脸。
堂主见十七娘不语,默然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说道:“我方才,派人将智儿送去了西京。”
智儿,是十七娘的儿子。
堂主此时将智儿送到西京,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现了她的所作所为,以此作为惩罚……
十七娘一惊,眼圈顿时红了,呜咽地回道:“堂主,千错万错,都是十七娘一个人的错,还请堂主莫让我们母子分离……”说着,竟是再次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般……”堂主显然被十七娘的行为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我前些日子在西京寻得了一位名医,听说对医治心疾颇有心得,所以特地送智儿过去,看看是否能够医治。”
原来,是为了智儿的病……
十七娘明白过来,止了哭泣,伸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一片泪痕,讪讪地说道:“堂主,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智儿,可以理解。只是,以后断断不可再做此等龌龊之事!”堂主声音洪亮,此刻更是威严十足,话说的掷地有声,听的十七娘连忙回道:“十七娘再不敢了……”
见她诚心认错,再加上智儿有了医治的希望,料想她也不会再胡思乱想,堂主便也不再过多追究,只是示意她起身说话。
十七娘起了身,垂首站在一旁。
“这些,你先留着傍身。”见她谨小慎微,堂主也有些不忍,从怀中取了一小包银子出来,放在桌上。
“多谢堂主!”十七娘见银子分量不轻,忙躬身道谢:“这些年来,我们母子多亏了堂主照顾……”
“这等道谢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都是应该做的,实在不值得说谢字。”堂主打断了她的话,转了话题:“我交代你的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还未有结果,只是听说,大小姐似乎被颖昌的一户人家所收养。但颖昌这么大,符合时间段的人家太多,实在很难找寻,再加上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知情人大都已不在人世,所以……”手中线索太少,令十七娘羞愧不已,说话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件事情从堂主交代给她开始,已是足足过了三个月的时间,而她从各方打听消息,所得到的线索,实在是少的可怜。
“无妨,你慢慢去查,务必要找到大小姐的下落……”堂主安慰道,声音中闪过一丝的落寞。
他寻找了十余年,也未曾找到妹妹的音讯,他不奢求十七娘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收获。
“是。”十七娘应声答道,低头盘算,要不要亲自去趟颖昌,好好寻找一下大小姐的下落,也算是报答堂主几年来对她母子的悉心照顾。
堂主不再言语,抬手送了一杯茶入口。
翌日,早起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四四方方的窗户,进入房中,照射在茹萱的脸上。
光与热的并存,让茹萱有了些许的不舒服,微微的皱了皱眉,睁开惺忪的睡眼。
眼前的景象异常的陌生,似乎是一个简单的屋子,只有一张茶几,两只圆凳,还有一座放书的架子,然后就是她身下的这张床了。
这是,哪里?
茹萱下意识地要坐起来,可还没起身,便意识到胳膊处传来的沉重感。
世其此时正半个身子伏在床边,似乎是睡着的样子,脸上一副安静祥和的表情,呼吸均匀,只是他的手,还紧紧地挽着茹萱的胳膊。
茹萱心中一暖,侧了侧身子,尽量不去动右边的胳膊,以免惊醒世其。
时值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床边,将世其整个人都包裹在光辉之中,俊秀的面庞露出半个,略长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抖动,嘴角微微上扬,完全是一副睡美男的模样。
这一幕看的茹萱心中一颤,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世其的面庞,轻轻摩挲。
察觉到些许的异样,世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茹萱暖心的笑容。
“你醒了?”世其浅笑,嘴角再次上扬,脸颊两处,浮出两枚浅浅的酒窝。
茹萱看的有些痴了,片刻之后,才点点头。
“这里是?”茹萱环顾了四周之后,问道。
“这里是草堂。”世其回答,顺手从桌上取了杯子,倒了一杯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不凉不烫,这才递给了茹萱:“口渴了吧,喝点水。”
“草堂?”茹萱问道,将水接了过来,喝了个干净。
水还是温热的,入口很舒服。
只是这时的天已是到了初秋,夜晚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一壶水到现在还保持温热状态的话,说明,世其睡了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看着世其眼睛中的红血丝,茹萱有些内疚,也有些感动。
“恩,草堂,是我父亲特此为我建的,供我读书所用。”世其回答。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个地方的陈设如此的简单,没有任何的装饰,原来是为了能让世其专心读书所建。
少了尘世繁杂,方能清心寡欲,专心研读,看来世其的父亲,还真是用心良苦。
“哦。”茹萱淡淡的应了一声,想起世其曾提起过,他的父亲与母亲早已去世,怕惹了他伤心,便转了话题:“昨晚一夜未归,宫中不会有事吧?”
茹萱出宫前与崔掌事已请过假了,说是要是照顾尚美人,想来若是晚了未能回去,崔掌事也不会在意,只会更加高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