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华昭没上班, 不是她偷懒, 实在是体力不支, 直接起床吃了午饭。
殷天朗下午四点钟就回来了。
华昭穿着舒适的家居服, 系着玫色的围裙, 正在厨房捣鼓烘焙, 张婶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他心脏就有点抽紧,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做这些小东西。
当初在英国的家里,还是他给她找的西点老师和插花老师。
“这么早?快来尝尝,今天有新品实验。”
她拿了一块刚出烤箱的芝士饼干送到他嘴边。
张婶悄悄退了下去。
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有点咸有点甜,又香又醇,很好吃。
其实她做什么都很有天分。
她把剩下的一半放到自己嘴里, 眯起眼睛咀嚼。
“嗯, 愔愔真能干。”毫不吝啬夸了自己一下。
两人都“嗤”笑出声来。
他硬朗的脸部线条似乎都有所柔化,“想到什么了?”
她笑望着他, 眼睛亮晶晶。
“我们第一次见面。”
华昭原名叫许昭。
她妈妈叫华声敏, 是当年安城地产巨头华烨的独生女。
华声敏自小聪慧过人, 父母将近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个独苗, 把她当接班人一样严格要求培养, 她也不负所望, 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华氏地产做出一番成绩。
华烨对女儿很满意,并且早就为她挑选好了乘龙快婿,世交殷家的儿子殷成烈。
殷成烈比华声敏大了五岁, 从小就对华声敏关怀备至, 呵护有加。
因此,虽有企业联姻的因素,但华声敏和殷成烈也是有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
但华声敏的人生轨迹因为许清河的出现发生了偏差。
许清河是安城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安城作协成员,在文艺界也算小有名气。
华声敏二十四岁的时候,一次朋友聚会,不同圈子的两人竟然相遇了。
许清河斯文儒雅,白净俊秀,风采翩翩,华声敏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他跟她平常接触最多的商人不同,他有书生意气却又不失风趣。
同样,华声敏的美丽优秀也让许清河心折。
于是,几次接触后他们自然而然恋爱了。
华烨夫妇心里不愿意,却拗不过女儿,只能对不起殷家,默认了两人的交往。
很快他们结了婚,对华声敏一心一意的殷成烈也死了心,娶了另外一个家室相当的妻子。
婚后头一年,两人也很恩爱,算得上如胶似漆。
二人成长环境大不相同,性格差异也大,过了甜蜜期,问题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许清河本身家庭出身很一般,父母都是工厂普通职工,他凭一己之力当上大学教授,已是非常努力的结果。
尤其是娶了安城数得上的豪门千金,俨然称为一个人生赢家。
学校里就有人调侃他攀上高枝,娶了富婆住了豪宅,还当什么老师,还不如去老婆公司混个经理做做。
华烨也征询过他意见,表示自己年事已高,希望他能去公司帮帮他。
他因强烈的自尊心,自诩文人傲骨,断然拒绝了。
作为华氏接班人,又正是地产业蓬勃发展时期,具有强烈事业心的华声敏工作强度可想而知。
两人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各自工作,开始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
许是有遗传因素,华声敏跟她母亲一样,比较难受孕。
公公婆婆自然开始着急,一个劲地催促,闹腾。
许清河和华声敏的关系也变得紧张。
好在,结婚第五年的时候,华声敏怀孕了。
却怀相不好,几经保胎,终于生了个女儿,取名许昭,小名叫愔愔。
愔愔的到来缓和了两人的关系,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的恩爱。
许昭六岁以前都是幸福快乐的,爸爸妈妈都很宠她,外公外婆就更不用说,拿她当宝贝一样。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许清河父母,依旧在催着再生个孙子。
华家不同意,女儿好不容易生了第一胎,已经伤了元气。
华声敏也不愿意,许清河经不住父母的敲打,努力做她的工作。
华声敏答应他顺其自然,其实并不相信自己还能有孕。
可是,在华昭七岁,华声敏三十六岁这年,华声敏竟然再次怀孕了。
真怀孕了华声敏是忐忑又开心的,整个孕期也是小心翼翼。
可就算已经做了万全的措施,孩子还是七个月早产,剖宫产手术还算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不幸的是,术后三十小时,华声敏突然晕厥,全身抽搐,医院立即抢救,最终还是抢救无效宣布是肺栓塞导致死亡。
更不幸的是,放在保温箱的早产宝宝也没能活过来,三天后夭折。
华家痛失女儿,怨恨许家那是自然而然的事,若不是还有一个外孙女,早就不相往来。
许清河也痛苦了一段时间,心中愧疚,把全部关爱弥补在许昭身上。
可是,更狗血的还在后头。
一年后的某天,许清河让司机开车,接了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孩,小小瘦瘦。
许清河对许昭说:“叫妹妹。”
许昭没叫,却说:“爸爸,她长得跟你好像,比我还像。”
许昭长得像妈妈多点,更加明媚耀眼。
“愔愔是吧?这是小云,比你小五个月。”那个柔弱的女人亲切地对她笑。
那个小女孩拉着许清河的胳膊,“爸爸,我也要叫愔愔,我不喜欢小云这个名字。”
那个女人作势要打女儿,呵斥,“愔愔是姐姐的名字。”
许清河拦住了,对比华昭的珠圆玉润,小云是那么的瘦弱单薄,心里就有点内疚。
“不就是个名字,愔愔大名叫许昭,小云大名改叫许音好了。”
小云拍手笑,“好,我跟姐姐都叫yinyin 。”
许昭当晚收拾了妈妈心爱的一些旧物,叫了平常给妈妈开车的司机丁叔,把她送到外公家。
丁叔也就是丁晓维的父亲,本是华家派过去的司机,许清河再婚后,他就离开了许家。
到了外公家,华烨看这情形,忙问:“怎么回事?”
华昭一下扑到外婆怀里,哭着说:“愔愔没有家了。”
丁叔也是泪盈余睫,一五一十说了许家的事。
七十多岁的华烨当场气得拍桌子,外婆更是嚎啕大哭,替早逝的女儿不值。
“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这个许清河能不要脸到何种地步!”说着就要去找许清河。
许昭拦住了他,“外公,我不想再回那里,我不要再姓许。”
“好,你比你妈骨头硬。”
第二天,外公牵着她带着律师去了许家,看到的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许清河尴尬,“爸,您怎么来了?”
那个女人拉了一下女儿,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那个小云怯怯地叫:“外公!”
华昭冷笑。
华烨却看也没看那母女俩,只对许清河开门见山,“我只要求你放弃愔愔的抚养权。”
许清河自然不同意,“那怎么可能,她是我许家的女儿。”
“你当然可以拒绝。这栋别墅是我买了赠予你和敏敏结婚住的,你开的车也是我给的,我有权收回。”
“哼,你以为拿金钱就可以打压我?这些我可以不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们许家,看不起我爸妈!”
“清河!”那个女人拽了拽他胳膊,小声劝诫。
“不,我没有看不起你爸妈,我只是看不起你!敏敏真是瞎了眼!”华烨怒极反笑,“还有你们的共同财产,你的那部分都用来养情人孩子了,敏敏那部分也只是工作所得,是华氏给她的薪水,我可以送给你。”
“敏敏的股份……”许清河脱口而出。
华烨鄙夷地看他,“早在三年前,敏敏就以合法途径变更了股份,她名下再无任何华氏股份。你以为你的苟且她不知道?她早就做了安排。”
许清河的脸色刷一下白了。
华烨冷笑,“你在敏敏怀愔愔期间,出轨她人,并生下私生女,对于一个名牌大学教授来说真是非常光彩。我让你身败名裂实在是易如反掌!”
许清河喃喃辩解,“……如珍是我的初恋。”那个叫如珍的女人缩了缩身体,牵着女儿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华烨看着嘴巴抿的紧紧的外孙女,握着她发抖的小手,无心再跟那个人周旋。
“我可以给你这套房子,车也可以给你。只是愔愔与你再无瓜葛。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穷困潦倒,受人唾骂,到时一样可以拿到愔愔的抚养权,只是多花费点时间而已。”
随后对律师说:“如果十二点之前他还没做出决定,就让他们滚出这栋房子。愔愔,我们回家。”
“好。”八岁的许昭眨了下眼睛,掉落一滴泪水,主动拉着外公的手,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那个曾经对她关爱有加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敢看她一眼,她知道,他早就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