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四十上下,体型精瘦,突然出现到宋朵朵面前,着实吓了她一跳。赵齐态更是眸色一沉,毫不客气的将男人推开!
“哪里来的狂徒?来人!”
男人被赵齐态推了一个趔趄,脸色微沉,看上去极为不爽:“你干什么你?怎么随便推人?”
这时,门口候着的小厮溜溜的迎了上来:“赵捕头,宋小师爷。”
赵齐态是位身形健硕的男子,容貌虽不清隽俊逸,甚至肤色黝黑,但举手投足间有几分刚毅气势,若是肃穆情绪,脸上线条的冷硬,更添威严!
此刻他的眸色沉冷,直直落到了小厮脸上:“他是谁?”
小厮怯怯瞄了眼宋朵朵:“宋、宋小师爷?这位不是您的舅舅吗?”
宋朵朵神情微诧,正色打量男人一眼,此人眉眼却是有些眼熟,她努力搜寻着原主的记忆。须臾后终于对应上了他的名和姓。
此人果然是‘宋朵朵’的舅舅,王富贵。
宋父去世后,宋家一落千丈,王富贵担心带着三个孩子的宋王氏赖上他,便极少与之来往了。
一晃三年不见,也难怪宋朵朵看他眼生。
赵齐态对宋朵朵家事早有耳闻,但看宋朵朵言语得体,猜测她的父母定然是知书达理的文化人,可她舅舅为何看起来这般不堪?
邋遢、难缠、嘴脸刻薄……
王富贵见此情形,端起长辈的姿态对宋朵朵道:“你这孩子有出息是好事,但也应该有良心啊!你忘了你爹当年遇难?是谁忙前忙后帮着你们家……”
话未说完,就被宋朵朵冷漠打断,她甚至理也不理他,只看着小厮问道:“衙门内院,谁是主子?”
王富贵的话骤然被打断,自然一脸不悦,但见宋朵朵一脸冷峻,不好发作,只能按捺下心中不爽。
小厮瞄看着三人脸色,如实道:“萧、萧大人。”
宋朵朵又问:“那么此人进院是否得到过大人允准?”
小厮面漏难色:“他说他是你的舅舅,小人以为……”
宋朵朵冷道:“你以为?你以为只要是有人自称是某某的亲眷,就可以随意进出内堂?你以为大人请你来守宅护院,只是请个摆设?所以你既不考虑此人来内堂的目的;也不用考虑此人是否会对大人带来危害?”
小厮颔首不答。
宋朵朵:“没有得到大人允准,私放外人进入内堂,罪一;犯了错不知自省加以狡辩,罪二;未曾将大人安危放在首位,乃内堂监护失责,罪三。三罪并罚,十个板子,并罚没半个月月钱。”
小厮色变,看着宋朵朵更是一脸愕然,且不说他放的人是宋朵朵家眷;她凭什么敢对他下责罚命令?她算老几啊?一个靠巴结县令上位的女人,竟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果然,众人均是观望态度,无人听命。
赵齐态眸色一寒,冷呵道:“都是死人吗!师爷的话你们都没听见?还不将他带下去处罚!”
小厮见捕快真有所行动,当即放肆大叫:“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大人都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动我!”
赵齐态的命令如山,捕快们丝毫不敢违抗,生拉硬拽的压着小厮下去。
听着小厮的放肆的责骂声,王富贵自然也品出了端倪,抬手横直宋朵朵的脸道:“好你个贱丫头,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这指桑骂槐?如今得势了,尽量连你亲舅舅都不放在眼里,看我不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扬手就要甩宋朵朵一个耳光。
赵齐态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掌心更是慢慢用力,王富贵吃不得痛,脸上的表开始狰狞,因他是舅舅的身份,赵齐态不好过多为难,猛得一甩,就将王富贵推坐在地!
“哎呦我的天啊。”
从始至终,宋朵朵都是冷眼看着,见他摔坐在地才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他说道:“你若不来寻我,我倒是忘了一件事,三年前,你以宋王氏体弱、我们姐弟三人年幼为由,无端侵占了我家几亩良田,时至今日,也该连本带利还了吧?”
王富贵愣住了。
他也是从邻居口中得知,自己的外甥女似乎是得了县令大人的欢心,还做了师爷?
笑话?
他妹妹家自从三年前死了男人,日子过的捉襟见肘,他那外甥女宋朵朵更是胆小如鼠,连字都不认识一个的窝囊废,能去做什么师爷?
八成是狐媚住了县令大人,做了县令大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了吧?
被他抓住了这个把柄,焉能不来衙门闹上一闹?
料想县令大人顾及面子,也会给他一点封口费!
可如今?他这外甥女怎么变了,不但不唯唯诺诺了,说话也是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照这样子,银子要不来,自家的地反而要被宋朵朵要回去?这怎么能行!
“什么、什么侵占?”王富贵急了:“明明是你父亲死前将家里的地卖给我了!我也早给你家银子了,不信你回去问你娘?”
宋王氏?那是一心亏待自己,也要让别人开心的大圣母,肯定会以王富贵是王家是唯一传承香火的男丁为由,让宋朵朵不要计较。
摊上这样的原生家庭,宋朵朵实在是无力吐槽,冷冷看了王富贵一眼后就嫌恶的撇开了视线,叫上赵齐态往衙门后堂走去。
“赵、赵捕头,此人……”小捕快看着还跌坐在地的王富贵一时犯了难:“该当如何?”
赵齐态看宋朵朵态度冷漠,心下了然,冷道:“此刁民胆敢擅闯衙门内院,你们说该当如何?”
小捕快茅塞顿开,轻松 get!几人视线一碰,一同上前将准备撒泼的王富贵拖出了内院……
···
再次到达朱府时,辰时刚过。
昨日为添喜色而披上的红幔,如今已早没了影踪,反倒是氤氲的雾气将偌大的朱府笼罩起来,放眼一瞧,阴沉沉的。
这种氛围无孔不入,朱府的丫头小厮似都受了影响,各个小心颔首,生怕惹上什么麻烦,更是尽量避开衙门的人。
再次步入朱府的宋朵朵感觉,如今的朱府就是一片死寂的家宅,毫无生气。
“听说,师爷的家里人早晨来内院寻你了?”萧淮北突然打破了沉默。
“是。”
“寻你来什么事啊?”
对于王富贵的到来,宋朵朵并没放在心上,听他这么一问,反倒也迷茫了,王富贵找她干什么呢?
“许是想我了吧?”
想她?
萧淮北听来的,可不是这个说辞,不过看她丝毫不在意,他也不在追问,只温和道:“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和本官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宋朵朵掀了一下眼皮瞥他,那张清隽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济世救民的亲善笑脸。
“凡夫俗子的悲欢各不相同,但贫穷大多一致!大人若真想管一管,不必废话,更不用多问;只管打开您的钱袋子大把散财!朵朵保证,不出几日,北崖县就是海宴河清的一片峥嵘景象!”
萧淮北笑容僵在脸上,语塞的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朵朵丝毫没有顶撞了顶头上司的觉悟,小手一背,大步流星的奔着朱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从儿子瘫痪到骤然离世这半年,朱老夫人早没了昔日的龙马精神,虽衣着华贵,但看上去整个人恹恹的,即便萧淮北登入堂厅,她双手依旧扶着拐杖后脊佝偻坐着,没什么行动。
唯一的动作,就是抬了一下眼皮,冷冷看着萧淮北。
以往到了百姓家中,百姓均是热切恭候相迎,面对如此冷遇,萧淮北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入座后,端起了茶杯刮了一下茶叶,慢条斯理的哑了一口。
朱老夫人冷哼一声:“杀死我儿的凶手找到了吗?”
萧淮北只顾饮茶,不语。
宋朵朵则道:“今日大人来,是想要问一问朱老夫人有关王麻子的事。”
王麻子便是那位靠占卜行骗的江湖术士,本家姓王,脸上又生了一脸的麻子,因此得名。
朱老夫人瞥了宋朵朵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大人讲话,岂有你说话的份?”
宋朵朵不见怒色,神情依旧平淡,继续追问有关王麻子的事情:“今晨,有人发现王麻子死于贵府后巷!不知朱老夫人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可有人证?”
咚——
朱老夫人手中的圆头拐杖触的地面一震:“我找你们来是调查杀死我儿凶手的!”
宋朵朵嘴角一勾:“老夫人放心,不仅杀你儿子的凶手我们会查,就连杀你儿媳妇的凶手,我们也不会放过。同样的——杀死王麻子的凶手,衙门也会尽职尽责的追查,若是查到,不论凶手是贫是贵,衙门都一视同仁,不会轻纵!”
宋朵朵话音一顿,凝看着她:“经过一夜走访查问,有人亲眼见到王麻子前天午时进入了朱府后,便没有出去过,而如今,他却死在了朱府的后巷,不知朱老夫人对此事有何解释?”
堂厅内气氛冷的骇人。
片刻后,朱老夫人猛的咳个不停。
显然是动了大怒。
好在伺候的人贴心,忙上前扶了扶老太太的胸口,好半晌后,稍许好转的朱老夫人哑了口茶,浑浊的瞳孔中凝出一丝狠厉之色,盯着宋朵朵道:“你什么意思?是说王麻子的死,与朱府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