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谁杀了我]
第53节第四十四章大过年时黑人意欲捞钱，年难过小人物举步维艰。
第四十四章
大过年时黑人意欲捞钱，
年难过小人物举步维艰。
现在是年30了，背街里、小巷里、都市村庄鸽子楼里，到处是零落的鞭炮声，虽说中州市也在报纸上、电视上、通告上说了很多遍：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也不知道是规定太生硬了，还是人们的法制观念太淡薄了，还是街头的110巡警太少了，反正鞭炮没有放，也没有见警察抓一个人，甚至就有人小孩在警察身边放，警察也只是很宽厚地说：“去，小孩，距离我远一点，别把雪迸我身上了。”
刘良安排好处里的春节值班，就信步走出了办公大楼，现在是年30了，一到下午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连出租车都不跑了。谁忙了一年了，不想早点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一下，再着，咱这中原人还恋家，不愿意轻易出远门，不象人家温州人，天南海北地，那都跑！十年八年还不回家一趟。唉，中原人啊，心不够狠，人不够精，腿不够长，怎么能成大器？
单位一人发了6000的过年费，厅里每个领导私下里又每人补助了3000慰问金。自己局里，由于流动资金大，掌管的事情多，领导的吃喝拉撒那一样都归自己处里管，所以小金库的数字是惊人的。甚至厅里有些副职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发票都是在这里报销的。买新车、修旧车、买酒买烟、吃饭洗澡等等，这那一项没有回扣啊，公开的，大项的，都进了处里小金库，那些零碎的小毛毛钱，自己就随手花了。前天盛世酒业的老总以过年费的名义给自己拿了8000回扣，自己转转手就给了那个小情人。靠工资，谁能养得起小蜜啊？嘿，也算得取之与民，用之与民啊！下午局里又每人发了2000，会计私下又多给了2000，兜里都一万多了，过年的钱也就差不多了。
对了，上午梅子还拿来2万，说是让自己过年用。这个傻比娘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都掉井了。嘿，过了春节你就等着哭吧！钱，就随手放在办公室里吧。
嘿，刚才省总工会还来个人让单位的职工为中州市下岗职工捐钱，面对电视台的摄像机，那些单位的人啊，一个个把手里的钱分得跟扇子一样，惟恐别人不知道他捐钱似的。人啊，还是虚伪啊！自己也捐了，500！看着那记者还给了个特写近镜头，其实这算啥啊？如果是九牛一毛的话，我看这连那都不算。随便拉出一个厅局单位，那个单位过年钱不是好几千啊，再加上所发的福利，随便一个职工的福利也顶上一个下岗工人的全年生活费。但是什么慰问困难职工啊，发放贫困职工生活最低保障啊，过年送个米面油的温暖啊，都是形式主义！电视前晃几下，困难职工感动几下，违心地感慨几下，不就那会事吗！
厅里接省纪委通知：春节放假期间，所有的车辆进行封存入库，防止公车私用啊。这名义多好啊，把车都封了。领导呢？下着大雪，你能让领导步行去慰问职工？步行去给上级领导拜年啊？步行去探亲访友啊？我看你后勤上的领导是不想干了。怎么也得给领导想点办法啊？公家的车是封了，可社会上汽车租赁的多的很啊，租赁几辆好的，让领导用，再给自己租赁一辆一般的，桑塔钠2000就可以了，啥车好啊，就这不就不赖了。走下台阶，刘良掏出兜里的车钥匙，先打开了汽车后备箱，拿出中午喝剩的半瓶酒。因为他看见单位招聘的临时工老孙头还在使劲地铲着地上积雪，走上前去，问候到：“老孙啊，下班吧，今是年三十了，提前回去吧，干大长一年了，今下午就早点下班吧。”
“这，这，刘局长，这，不合适吧？走的早了，被领导发现了，要扣钱的。”老孙搓着手，冻得直跺脚。
“啥不合适啊？回去吧，谁要是找你的事，你就说是我让你走的！回去吧，过年了。我这还有半瓶酒，给你吧，回家暖和暖和，喝一盅，活活血，对身体有好处啊！”说着话，刘良拿出了那半瓶五粮液。
老孙头，单位的临时工，看单位后门的，（前门由保安看），一个月才给380元。唉，这事都不合理，中州的最低劳动工资规定出台多久了，最低450。但单位后勤只拿了份空白的劳动合同让老孙欠，签完后再填上560的工资应付检查。其实老孙也明白，不签吧，这活就要不成了。签吧，唉，啥也别说了。挣两钱，总比在家里等强啊。单位有将近2年不开工了，也不叫职工下岗，说是在家待岗。待岗，是没有最低生活保障的！
说句实话，老孙从内心里感激刘局长，待人厚道，经常给自己从饭店里拎点东西回来，吃剩的饭菜对老孙来说就是美味。有时候，还随手甩给老孙一包烟，这今天又给半瓶好酒，啧，啧，老孙心里那个感动啊。“刘局长啊，大好人啊，我，我，我，我啥也不说啦！当官都要是象你一样，俺这小百姓，就有盼头了！”说罢直抹眼泪。
“说啥呢？老孙，大过年的，回去吧，现在国家经济正处在转型期，暂时在局部会出现一些困难，但总的形势是好的。回去好好过年，给，再给你50块钱，给自己买个袄。你那袄棉花都露出了！”刘良一边安抚着老孙，一边又给他掏了50块钱！
“刘局长！你真是个好人啊！平时就没有少接济俺，这又是给俺酒，又是给俺钱的，叫俺咋感谢你哩？刘局长啊！”
“谢啥哩，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吗？只是社会分工不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啊！老孙啊，你这思想是要不得的！咱们都是一样的，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啊！回去吧！路上滑，骑车慢点啊！”刘良很客气地送走老孙。
有时候，刘良刻意地去提醒自己：有些在身边的小人物，因为他们极度的贫穷，你那牙缝里的肉星抠出来设施给他们，他们就能给你无形的精神财富。尤其是对于老孙这个喜欢说道的人。呵，单位那个临时工不知道我老刘是副热心肠啊！说不定等那天我真倒霉了，老孙头还敢替我喊冤呢！哈哈哈，大过年的，别想那些丧气事！上午厅长找自己谈了，今年考核是优秀，并暗示自己应该去竞争另外一个省厅的副厅级。这事自己慎重考虑一下，感觉是条不错的路：那个副厅的职务，虽说是个清水职务，啥球也捞不住。但级别上去了，再想个办法挪回来，那就是副厅长了。嘿，过年了，正是走动的时候！
连跑带送！提拔重用啊！
绢子喝的不少，估计有一斤多，但是已经习惯了，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年30上午就想约胡青云一起开车回去，谁知道胡青云那小子还要值班，只好自己回去了。
杨峰，喝的也不少，但是过了一夜，酒也就醒了，只是头有些疼，身子无力，也没有精神，于是就给所长打了个电话，请半天假，躺在家里休息一下。屋里的暖气很好，甚至有点好过头了，太热了。杨峰就盖一条蚕丝被，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至少不下雪了，早上还出了一小会太阳。但温度还是很低的，玻璃结了一层冰雾花。昨晚的事情，象放电影一样在自己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杨峰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恨胡青云。以前这个绢子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自己只是怀疑胡青云和她有点啥关系，看昨晚这势头，结合以前的事情进行分析，鹃子和胡青云之间绝对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你这个绢子也是的，你也有家室的人，自己有老公，你去跟胡青云混啥啊？不要脸！
这个胡青云也真是的，自己还没有离婚，却已经和一个女老乡勾搭上了，听那女的口气，那关系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对他一往情深，连续两次找舅舅给他帮忙，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一句知冷知热的话都没有给自己说过。唉，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人吗？
他的确很老实，所里人都知道，北阳分局的人也都知道。他的确很能干，系统内的人都清楚。憨厚、老实、心底善良、为人实在，正是这个浮躁社会里所缺少的东西。这也正是自己苦苦追求的。曾经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另外一半，曾经以为他就是自己的下半生。而今怎么突然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杨峰叹了一口气，拿个枕头垫在后面，依着床头坐了起来。床头柜里放着一个像册，里面有一张所里全体干警的合影。细细看着照片上，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依旧在憨厚地笑，后面一个干警甚至恶作剧一样做出一副要打他的模样，而他依旧还在笑。笑什么？傻笑！仔细审视一下，其实胡青云还是有缺点的，例如不讲究个人形象，天天身上就穿着警服，连身象样的休闲服装都没有；生活习惯不好，喜欢蹲在地上吃饭，大声地喝着汤面条，喝碗后喜欢把汤也响亮地喝干净；吃捞面条的时候，喜欢吃生蒜瓣，吃口面条吃口蒜瓣。饭后说话直呛人；不注意个人卫生，理发也不去个象样的理发店，在街头随便找个店就进去，理一次发才花了4块钱，而去东东美发那里，最低的一次也要10块钱；生活不上档次，每次开玩笑让他请客，他都吓得不敢说话。就是偶而请一次，也是在胜利北路那些中档烩面店里，8个人才花了不到200块钱，啥层次啊？啤酒只敢要最便宜的，没劲！出门旅游吧，其他人都是坐索道上黄山，就他能，为了省那两钱，非要自己爬上去，并且到达山顶的时候和坐索道的人差不到半个小时，显摆自己身体好啊？
唉。自己真的能接纳他吗？接纳，就意味着过一辈子了。爱情，有时候真让人烦！
如今城市里由于种种原因，年味已经淡漠了，甚至年轻人对春节的期盼还不如对西方渗透过来的所谓的什么圣诞节的激动。商家为了经济利益，也大打所谓的新文化意识牌，报纸上天天报道宣传的是流行的，而不传统的。充斥人们视野的是舶来的，而不是固有的。
而在农村，相对还保留着一片净土，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挚爱还在主导着生活。按大人们的意思，年30就算是意味着正式开始过年了。由于冬天的白天很短，所以吃过晌午饭没有多大会，天就逐渐黑起来，小西北风一刮，嘿，又零星地飘起了雪花，真的是象过年的啦！
伴随着除夕夜色的降临，鞭炮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
胡国顺拎着一个小竹篮下地了，竹篮里装了4个苹果、4个橙子、两根油馍、一块煮熟的肉、一个枣花馍，一挂1000响的大地红鞭炮，几刀黄表纸。路上零零星星的都是往里坟里烧纸的当家人，（这活只能由家里的男人去做）相互见面寒暄一声：“都请回去啦！”。
“请回去啦！”
胡家的祖坟在河滩里，埋有胡青云的祖父、爷爷、奶奶、母亲和两个姐姐。（由于两个姐姐是年轻夭折的，所以距离祖坟较远。）
胡国顺先来到自己的爷爷坟前，用手拔开地上的积雪，对着坟头用手指头在地上划了一个开口的半圆。然后很庄重地蹲下去，很恭敬地取出篮里的东西，一样样在圈里摆好。把黄表纸取出来一部分，小心地点燃，放进圈里去。纸在风中颤抖着，燃烧着，微弱的火苗跳动着。胡国顺一面小心地翻动着纸，以便于让它充分燃烧，一面神色凝重地说：“爷！过年啦！家里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家过年哩！以前活着的时候，你也没有吃过啥好东西，今个我把你重孙子青云买回来的东西，给你拿来点，让你开开眼界，尝点鲜乎。你在那边，好好给那些阴间的神仙说说，保佑咱老胡家四季平安，人丁旺盛！保佑青云我儿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说完，双腿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是胡国顺的母亲、父亲的坟，最后他来到胡青云的母亲坟前。
风似乎有点大，几乎要把纸吹灭，胡国顺小心的呵护着，很温情地说着：“青云他娘！过年啦！回家吧，家里的馍我也蒸好了，油馍也炸了，饺子馅也托人剁好了。前天青云还托人捎回来很多东西。今年手里的闲钱多，过年的东西，置办的可不少。本来想指望着小孩要带着媳妇、孙子回来过年哩，谁知道孩还要值班，回不来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孤老头子啦！屋里的东西是不少啊，孩他娘，我咋会是看着心慌啊？我咋会吃肉都不知道香啊？我、、我、、我还是想你们啊！过年啦，怎么越过人越少啊？我受不了啊，孩他娘啊，东西怪多，可人不回来，有啥用啊？我心里慌啊，人家都当爹的领着孩子到地里烧纸请先人回家，咱家怎么就我自己啊？我73啦，活不了几年啦！现在家里都没有人来和我一块下地，要是那一天我一挤眼找你去了，谁请咱老两口回家过年啊？你现在跟我回去吧，家里暖和，啥东西都有啊！回家过年吧，还是咱老两口亲啊！回去吧，孩他娘，要你是再不回去，这年30我和谁过啊？呜、、、、、呜、、、回去吧！我现在都不敢进屋里啊，屋里连个声音都没有啊，过年啦，那有这么冷清啊！你看看，人老了，就是没有出息了！哭啥哩，大过年的，现在小孩出息啦，在省城里工作，做了大官，给咱老两口挣了光，也给咱老胡家挣了光！等到2月2的时候，我给青云说说，让他回来给你立个碑！回家吧！过年啦、、、、、、、”
胡国顺起身的时候，泪水打湿了前襟，点燃鞭炮。胡国顺清清了嗓子对着旷野喊：“闺女们，跟爹回家啦！看看你弟弟捎回来的啥稀罕东西啊！过年啦！”
凄冷的北风夹杂着零碎的雪花，在胡国顺苍老的声音里飞旋飘零。此时四周的鞭炮声更加稠密了。
到家后，胡国顺随手拿根竹杆横在大门口，意思说：其他的过路的鬼神，俺家的祖先神灵已经请回来了啊，你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屋里，小饭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桌上，菜虽少，但摆了7副碗筷！屋里，东西虽多，但却显得冷清！电视开着，却没有人去看！胡国顺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眼睛呆呆地往着那没有关上的大门。大门，是自己故意留着的，说不定青云儿领着媳妇、孙子，马上就回来了。雪下这么大，风刮这么冷，自己的耳朵也有些聋了，万一听不见敲门声，让孩子站在门外冻着咋办呢？等吧，说不定人已经走到村口了，孙子马上就会扑过来喊爷爷啦，兜里的压岁钱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给他呢，媳妇的钱也少不了，前天青云捎回来4500，兜里有钱啦，就准备多给媳妇点，给她1000吧，是个整数，还好看，不能让城里小看咱农村人啊！明天上午，让青云领着媳妇，大城市里娶的媳妇，带着孙子，去给全村的老少爷们拜个年，也让那些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看看俺青云家的是怎么打扮的，穿的啥？抹的啥？啧，那时候，自己就坐在家里，摆几个喝酒的小菜，等着其他人的拜年吧，呵呵呵，想着想着，胡国顺禁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大门响了一下，胡国顺赶紧站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没有人啊，大门外依旧是一片银白，一个人影也没有，站在门口向村外望，苍茫的夜色里，没有一个人影。
那门响，或许是风雪对孤单胡国顺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