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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温凉盏 佚名 4905 2021-04-22 17:25

  观音搭救小亲郎,瑞林气转又还阳。监生进京贼运旺,认父改姓坐亲堂。

  话说黄监生与王公子二人下车走进庙中,黑古冬的也不知是何神像。小厮将行李搬入庙中。此时雨虽住了,天气还阴,打着火把灯笼往上一照,原来是座观音庙。望后一看,残破不堪。恶贼暗喜说:“温凉盏可属黄某了。”叫小厮将干粮拿出来大家吃些。公子说:“今晚受了罪了。”黄生说:“走路比不得在家,自然不能随意。”公子因乏,倚着供桌不觉睡着了。恶贼一见,把小厮拉在一边,附耳低言说:“我有事与你商议,你若帮我得了官职,放你管家,给你娶妻。”小厮说:“大爷只管分付,小的一定效劳。”恶贼说:“昨日吃酒,我见王公子的温凉盏乃是奇珍。我若得了拿到京中献给严府,那时咱哥们儿何愁富贵功名。”这小厮闻听,连声喝彩说:“这事交于小的。今夜正遇阴天,四顾无人将他勒死,咱哥儿们上京便了。”大寿满心欢喜。列公,黄大寿家的这个小厮,名唤刁保,从小儿原是毛贼,偷鸡盗狗,杀人放火,无所不干。后因盗案众多,借大寿的势力投在他家为奴,恶念不改,常常吃酒行凶,动不动儿就横眉瞪眼。一听图宝害命之事,他就连声答应并不惧怕。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刁保说:“趁此机会,天黑夜晚,事不宜迟,动手要紧。”说罢,将捆行李的麻绳解下,拿在手内说:“大爷站在一旁,看小的要他的性命。”蹑步潜踪,走至公子背后,单臂攥紧卡住公子的颈项,用绳套绕在公子脖子上,而后收紧。这时公子惊醒,睁开两目大叫一声。恶奴那里容公子喊叫,一只手掐着颈项,一只脚踩着心窝。王瑞林仰面朝天难以挣扎。恶奴将麻绳用力一拽,公子喷了一口凉气。刁保复又将麻绳收紧,一连几次,公子气绝身亡。恶奴用手一摸,只觉浑身冰冷,抛了绳头,连忙将公子的衣服解开,把温凉盏取出,递给大寿。恶贼在一旁吓的浑身打战,将宝贝接过来说:“事不宜迟,快些走路要紧。”刁保说:“不必着忙,等我搜一搜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走至死尸跟前,用手浑身细细的搜取。在腰中又得了一个小小的包儿,开了一看,却是一包银子,约有三十多两。恶奴满心欢喜。大寿说:“银子是你的,我不要。”刁保把银子揣在怀内。主仆二人一齐动手,连忙把行李搬到车上,套上牲口,也顾不的天黑夜晚路滑泥泞,急急忙忙离了古庙上路而行。

  二贼得宝离古庙,顾不得,道滑泥泞路难行。心慌惟恐人盘问,加鞭催马走如风。按下二贼且不表,再把那,被害亲郎明一明。死尸躺在破庙内,三魂七魄影无踪。那天约有三更后,忽然间,来了千灵万应神。护法韦驮进古庙,神目圆睁看分明,见一个死尸躺在地,项上横勒一条绳,年纪不过二十岁,直挺身躯闭两睛。韦驮一见吓一跳,说道是,何人害死这书生?慧眼相观思死因,认的是临凡东斗星。王瑞林,阳寿未终遭大难,吾神难免失察罪,玷辱佛地罪非轻。须得禀明请法旨,某家怎敢任意行。想罢出离观音院,脚挟祥光起在空。霎时间,瞧见南海朝阳洞,这不就,来到普陀落仙风。一按云头望下落,站住韦驮护法神。

  韦驼来至南海,落下云头,正遇龙女出洞,说:“师姐,通禀吾神有事通报。”龙女去不多时,说:“菩萨有旨,叫你进见。”韦驼随龙女至九品莲台,双膝跪倒,说:“弟子今夜寻查至黄河北岸菩萨庙内,有东斗星王瑞林被黄大寿、刁保图宝害命,尸首躺在庙内。弟子不敢擅专,请法旨定夺。”菩萨听罢说:“善哉,善哉!东斗星今夜被害,须得贫僧降临凡,走上一遭。”欠起法体,下了九品莲台。龙女手捧净水瓶相随,嘱咐善财童子看守仙山,又说:“韦驮与我同去搭救王瑞林,老僧立时就回。”说罢,照展金光,竟扑黄河北岸。

  观音母,法体金身离南海,龙女相随驾彩云。护法韦驮前引路,降魔杵在掌中擎。祥风普遍三千界,瑞气照满锦乾坤。紫雾缭绕分上下,天花舍利乱飞腾。也有功曹参法驾,接来慈悲神圣僧。大士云端睁慧眼,要观尘世叹连声。苦海茫茫千万载,酒色财气先迷人。金锁玉枷缠身体,妻财子禄乱天真。一旦无常身辞世。还梦空境一样同。慈航难渡红尘客,谁肯回头学念经。菩萨自叹尘世苦,不觉的,来到神堂古庙门。

  菩萨来至古庙,按落祥云,走至庙内,见公子横躺尘埃,说:“善哉,善哉!只惟名利缠身才有此祸。他一时看破红尘,跳出名缰利锁,还不得能够。”说罢,用杨柳枝望公子的身上遍撒甘露,又用圣手一指说:“王瑞林还不回生转世,更待何时。”只见王公子哎哟一蜷腿伸腰,回转阳世。菩萨一见公子回生,抛下一张柬帖,带领韦驮龙女回南海而去。这话不表,再说王瑞林回阳转世,睁开两目。

  王瑞林,死尸得了甘露水,悠悠气转又还魂。青龙白虎提元气,婴儿食乳长精神。炼丹炉内冲天火,阎王殿上有人赢。哎哟一声睁二目,翻身坐在地埃尘。刁保大寿无踪影,那去行凶动手人。

  公子自言自语说:“我从梦中惊醒,见刁保将我按在地下,麻绳套住脖项,用力一煞,我就昏迷过去,把我勒死,如何有气转还阳?这是真的吗?”摸了摸脉膊在跳,又摸了摸胸前温凉盏没了,腰中银子也无踪影。公子说:“是了,皆因我昨日醉后不妨,卖弄宝贝,恶贼陡起恶念,主仆商议将我害死,拿我的温凉盏上京去了。”公子想罢,放声大哭。

  公子悲哀腮流泪,大骂刁保与黄生。平素与你无仇恨,为什么,无故害我命残生。万恶滔天毒又狠,岂不怕,明有王法暗有神。偷去碧玉温凉盏,主仆得意进京城。神佛保佑我不死,亲郎气转又回生。赶到京中告御状,我把你,碎剁千刀才趁心。

  公子在庙中痛骂了一会,抬头望外一看,只见云开雾散,迎着月光,见一张柬帖落在地上,心中纳闷,往前拾起,拿在手中,借月光一看有八句诗,上写着:

  观音圣母降尘凡,打救亲郎结善缘。大寿爱宝终有报,刁保害命有神天。北去南回皆不可,功名妻子待他年。正东有你安身处,且耐时光免祸缠。

  公子看罢柬帖上的言辞,才知圣母临凡,连忙向南倒身下拜,默默的祝赞说:“弟子日后果然功成名就,夫妇团圆,必将此庙重新翻盖,另塑金身。”叩头已毕,又把柬帖仔细观看说:“前四句不必再讲,第五句‘北去南回皆不可’,自然是京中也去不得了,家也回不得了。第六句‘功名妻子待他年’,想来日后还能功名成就,夫妇团圆。第七句‘正东有你安身处’,是教我投奔东方寻找安身之处。第八句‘且耐时光免祸缠’,是不教我妄动。我如今少不得投奔东方,寻找安身立命之所,以免再有灾难临头。”话说王公子拿定主意要奔东方,坐在庙中想后思前,仰天长叹。

  公子痛,泪汪汪,悲声惨切动感情。喊一声,天来又叫一声地;哭一声,天伦又叫一声娘;咒一声,刁保恶奴泪如雨;骂一声,大寿凶徒气满腔。最不该,妄想投亲离故土;最不该,痴心妄想上帝邦;最不该,旅店贪杯甚耽酒;最不该,卖弄宝贝碧玉缸。幸喜菩萨相怜念,瑞林死去又还阳。可怜我,家乡有路难回转,手内无钱谁肯帮。从今后,落魄好似丧家狗,乞食叫化辱宗祖,残生未知丧何方。公子哭了多半夜,不觉红日出扶桑。

  东方大亮这公子立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土,迈步出庙。只见大道旁有往东去的一条小路,公子想:“就照菩萨的言语奔东方去便了。”

  这公子,悲悲切切离古庙,直奔东方小路行。孤身流落天涯外,寂寞苍凉好惨情。信步前行往东走,也不知,此去何方与地名。一气走了三十里,这公子,腹内发慌两腿疼。

  王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几时受过这样苦处,腹内发慌腰酸腿疼,挣扎不来,坐在路旁放声大哭。抬头望东一看,有一座村庄。走不多时来到庄口,仅是些草舍茅庵,再往里走,也有酒铺饭铺。有待进饭铺吃饭,怎奈腰内空虚,要叫化哀求,脸上又羞愧。公子想:“我原是宦家子弟,祖父三辈作官,何等样的人家,今日到我身上就叫化求食,岂不辱没了先人。情愿饿死,不肯作乞丐,叫爷爷奶奶,挨门求告。”公子羞脑变成怒,不觉气愤满胸膛。垂首踉跄往东走,腹内展转自思量。瑞林自幼怀大志,光宗耀祖进庙廊。谁想今日遭大难,饥饿难当奔他乡。腹内发慌缺钱钞,意欲叫化愧难当。怒气满胸往前走,忽然想起事一桩。

  公子想:“且住,我虽然无钱,身上还有衣服,何不脱下一件,当几百钱,买饭充饥,岂不是好。”想罢,走到无人之处,将靠身的一件布衫脱下,到当铺里当了三百文钱,在饭铺饱餐一顿。出了饭铺,天色已晚,一想今晚何处安身?无奈找了一座破庙,推开隔扇走进庙内,坐在地下望外观瞧。不觉明月东升,又听得城内钟声响亮。公子想:“这钟声渺渺,月色溶溶,叫我抛家失业之人好不伤心。”

  王瑞林,单身独坐破庙内,愁肠万种痛伤情。又只见,明月东升清光照,城内角楼起了更。一更里,月色新,公子凄凉泪沾襟。愁听雨漏来二滴,闷对银河欲断魂。眼望家乡泪如雨,追想双亲气似云。我本名门贵公子,今作抛家舍业人。二更里,月光圆,瑞林长吁眼望天。银河耿耿花荫中,路坏影黑举步艰。伤心自叹真命苦,好事成仇难作冤。三更里,月徘徊,书生愁闷锁双眉。凉夜深沉人寂寞,黑夜魆魆惨且悲。口中咒骂黄大寿,我与你,山海冤仇今世为。他年得遂凌云志,定把凶徒狗命追。四更里,月影稀,亲郎无语把头低。阵阵寒风催人冷,点点湿露透纱衣。怨恨苍天无报应,神天察照总是虚。凶恶有福家门庆,善良无故受凌逼。五更里,月光惨,书生愁虑不能眠。惨星疏落天将晓,旅店鸡声到耳边。公子这才双合眼,阳台一梦到家园。手拉双亲才讲话,猛然惊醒是佛庵。这公子,悲哀惨切想故土,插翅能飞难上难。今日始明真道理,人生长安道路艰。瑞林无奈出古庙,仔细留神四下观。

  公子想:“我也走吧。”欠身离坐,心中又想:“我只顾往东走,走到何日是个了结。昨日一件衣服当了三百钱,吃一顿饭使了四十多钱,还剩了二百多钱,再胡弄五六天,把钱使完了,难道饿死不成。也罢,还是依着菩萨言语且往东走,看是如何。”连忙迈步又奔东方而走。这公子河内洗脸,庙里睡觉,一连又走了几天。忽然看见一座城池。公子说:“我腰中还有几十文钱,何不进城里买些东西充饥。”说着来到城下,举目观瞧。

  公子迈步到城下,举目留神仔细观。但只见,敌楼高耸冲霄汉,三层滴水紫云漫。昆仑顶上祥云绕,微微纹兽吐祥烟。城墙砌砖高又险,鱼麟密集甚牢坚。箭眼层层列四位,垛口双双紧相连。对对白鹅分绿水,行行紫烟绕河边。护城河边白浪滚,更喜红堂影清澜。一道石桥横水面,两边紧配玉栏干。钉钻铁打门两扇,出入行人人旺欢。公子迈步进城内,又只见,街道宽大广人烟。铺面丛杂买卖盛,各行生意甚周全。绸缎铺,湖绉绫罗细蜀锦;梭布铺,漂白飞花京翠蓝;嫁妆铺,箱柜桌椅楠木案;估衣铺,红裙紫袄绿罗衫;绒线铺,包头手巾针和线;首饰铺,盘龙飞凤并头莲。

  倾银铺,细丝九七共九三;铁匠铺,刀枪斧钺锤钻错;木匠铺,檩门窗裹头棺;粮食店,芝麻料豆各色米;鲜果铺,橘柑佛手和香橼;油盐店,葱姜醋蒜椒料酱;茶叶铺,武夷松罗和六安;干果铺,龙眼乌梅糖炒栗;干菜铺,木耳黄花豆腐干;南烟铺,社塘兰花福建叶;槟榔铺,鸡心糟口与安南;颜料铺,西路银朱分五色;香腊铺,定粉胭脂与麝兰;盒子铺;烧鸭烧鸡风干肉;生药铺,丸散膏丹饮片全;晕饭铺,东坡烧肉炒猪干;茶馆里,南糖细果炸什美;酒肆里,木瓜百花与惠泉。各行生意数不尽,作买作卖闹声喧。三街六市好热闹,县衙盖在正中间。皂衣班头门前站,虎头牌高挂甚威严。书生看罢时多会,要寻饭铺去饱餐。

  公子腹中饥饿,要寻饭铺吃饭。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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