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天罚已至,正堂里一阵慌乱,惊呼哀叹嘈杂一片,须臾又归于平静,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碗筷,齐齐的看向雨末。
“什么是天罚?为何会有天罚降世?”紫龙君和赤龙君听雨末问话,却都不明所以,均摇头不答。
雨末将碗中最后一个汤圆送到口中,紫气东来,天神庇佑,可一碗汤圆没吃完,却迎来天罚已至!雨末知道此时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口中汤圆一化,雨末放下筷子,镇定神情,先叫了一声赤龙君。
赤龙君早心里焦急的恨不得飞身就上马,朝神界而去,终于等着雨末开口了,赤龙君赶忙接了一句,“雨末,连夜启程吗?”
“去把平昌和平原叫来!”
“嗯?好!”
雨末扫过屋内众人,目光先落在了屏遥的身上,屏遥起身拱手道:“默君,屏遥听凭默君差遣!”
雨末还是敬重屏遥,起身还礼道:“请屏遥君即刻回琅琊国,通知青龙君速回神界。”
“是!”屏遥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拜别众人,即刻出了将军府。
雨末知道屏遥与蓷儿交好,蓷儿刚到,就差走了屏遥,赶紧扶起蓷儿,贴心道:“蓷儿,你去送屏遥到天水河边吧!”
雨末的目光又落到几位将军这桌,“麒麟将军,你现在效忠于谁?”
麒麟闻言,起身跪到雨末面前,道:“默君,麒麟忠心于太子殿下,也愿任凭默君差遣。”
雨末却摇摇头,道:“麒麟,我在皇后面前保下了你及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麒麟立刻会意,转身朝着明震的方向,“城主在上,请受麒麟一拜。”明震刚要起身,正赶上赤龙君进了正堂,喝了一声,“明震,坐好!”
雨末又温言道,“金翅将军……”
金翅也立刻起身跪到明震面前,“城主在上,请受金翅一拜!”
带兵的将军最重要的美德不是勇武,而是忠心侍主。雨末是有意让两位将军当着众人的面认主,这样把他们留在天水城才放心。
“明震哥哥,你和龙姑姑一起带两位将军回天水城吧!”
明震起身拱手施礼,答了声是,眼睛却盯着赤龙君,不忍离开。赤龙君难得没有骂人,只是厉声道:“明震,好好经营天水城,不要辜负了默君!”
明震含泪,跪拜赤龙君,“师父,明震在天水城等师父和默君再来!”
雨末扶起明震,又吩咐明雾和明零扶起明霁,坐了明震的位置,给明霁添了碗筷,让他好歹吃上一口饭,填饱肚子,准备立即返程。
雨末借送明震出正堂的机会,又小声附耳嘱咐了两句。送走了明震等人,平昌和平原也应召而入。
雨末看看平昌和平原,两人今日城北城南的忙碌,事事办的周全,倒是没有任何差池,又看震虎将军,身形消瘦,表情颓然,两鬓花白,哪里还有将军的神气?
“震虎将军!”
震虎听到雨末叫他,就地跪倒,低头就拜。平昌和平原也拘谨跪在父亲身后,双手扶额静候发落。
雨末见赤龙君已经抽出扒皮在手上把玩,就先道:“赤龙君,这里暂时没你的事,北苍将军也要立即回北苍城,你去送送吧!让山鬼带人跟北苍将军去吧!”
赤龙君嗯了一声,见北苍将军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面色不悦道:“北苍,你不拜别默君吗?”
北苍将军听明霁说北苍城正陷暴雨洪流中,心焦如焚,庞大的身躯越过众人,跪到雨末跟前,匆忙俯首就拜。
“北苍将军快启程吧?别拜了!”雨末推着赤龙君往外撵,赤龙君却还是坚持等着北苍三拜结束,才和北苍一起往外走。
雨末又朝紫龙君道:“太子殿下,我看平昌年轻力壮,办事也稳妥得力,不知太子是否放心把西陵国北境交给平昌?让震虎将军不必再操劳,多在高堂面前尽孝,也想天伦之乐吧!”
紫龙君答:“听默君安排,震虎将军你把将军印交给平昌吧!”
震虎将军三父子齐齐叩拜,罪身得免,还保住着了将军印在自家传承延绵,终于一颗石头落了地,全家都是欢喜。
雨末接着道:“平原这几日接待应酬,事事亲躬,态度和谦,深受夸赞。不知老将军舍不舍得让我把平原带走,去神界侍奉一段时间?”
震虎将军自然知道雨末要带走平原是留了辖制他一家的把柄在手,但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赶紧俯首道:“罪臣自然愿意,默君不嫌平原小儿笨拙,就让平原侍奉左右,任凭默君差遣。”
“那好!平昌你去天水河边送人!老将军你带平原你去家中亲人简单告别吧!”
雨末见东边桌上只剩了六皇子,惴惴不安的看着正堂门口。
雨末道:“六皇子,此行来北境,发生的事情回去在皇后面前要慎言,只能表功不能表过。”
“我?我回去?”
雨末点头,也知道六皇子是舍不得赤龙君,便道:“你不能去神界!”
“我?我送你们!”
“永儿!回去!”
六皇子嘴撇了半天,勉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向着紫龙君拜了三拜,领命而出。
等赤龙君送了北苍再回到正堂,屋内就只剩了雨末,紫龙君和十二星君。
明霁吃完一碗汤圆,起身道:“默君,默城危机,明霁……”
“明霁哥哥,我知道你心里着急,辛苦你马不停蹄来通报消息,你好歹歇歇再返程,让明雾先带人回去吧!”
明雾得令就要出门,明零却急忙起身拉住明雾,又朝着雨末指着自己的胸脯道:“默君,我也是默城的人,我也……”
“明零哥哥,你不能回默城,你回天水城。”
默城也是明零亲手营建,刚刚又听明霁说了默城此时地陷房塌的详情,心里更是焦急不已,却听到雨末不让自己回默城不免着急,又上前两步,急切道:“雨末,天水城你留的人可不少了!默城危机,你……”
赤龙君怒目一瞪,手中鞭子就飞了出去,紫龙君冰雨一抬,截下了扒皮:“月影,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你不要鲁莽伤人!”
雨末也拉着赤龙君收了鞭子,紫龙君回头看向有些呆住的明零,剑眉一凛,怒道,明零,你要么坐下,要么跪下。
明雾上前抱着明零的腰拖回座位上,又戳着他的腰眼提示,“听凭默君差遣……听凭默君差遣……”
明零勉强忍住火气,低头拱手道:“明零失礼,明零愿听凭默君差遣!”
“明零哥哥,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苏家大小姐明日就到天水城了,我是让你留下来等她!”
“黛眉?她……她的身体……”明零腾的又站了起来,紫龙君厉眉一挑,赤龙君斜眼一眯,明零又赶紧坐下了。
“已经将养的好多了,只是又添了心病……”
明零又不由得紧张,追问道:“什么新病?”
“心病!”雨末指了指明零的心脏,“相思成疾,苏家大小姐想念你,所以赤龙君就命赤狐送她来了北境。”
“黛眉,明天就到了?”明零眉目舒展,道了一声:明零听凭默君差遣,回天水城!
“天水城毕竟此时条件艰苦,等苏家大小姐到了,你们稍微整顿几天,就返程去月国享春园。”
赤龙君又补了一句,回去的时候把芦傻子带上。
明霁,明雾和明零一起出了正堂。剩下明霜自己,他还是未语先笑,深深的梨涡看着就让人温暖,“明霜,听凭默君差遣。”
“明霜哥哥,你也即刻回米安国吧!沙亭城的情况你每个月让翎羽通报蓷儿一次,还有要留意二王子袭鸿,有什么动态也随时让我们知道。”
明霜得令而出,一时间,暗夜里,天水河畔热闹喧嚣不停,各路过河的人马举着火把连成了一条火龙贯穿了藏野城和天水城。
雨末一行五个人两辆车,驿站换马,舟车不停疾奔,等到了默城,几人都很疲惫。
默城的城门已经因地裂坍塌,雨末望向神界,只见红光满天,似有雷电不止,又似有天火不断倾泻而下。
两辆马车没有时间停留,不入默城直奔神界,进了神界不久,明霁单骑追了上来,雨末挑了窗帘问道:“神界内现有何人?”
明霁答:“只剩了明霖和兰儿姑娘带着两个孩子守在紫龙山。”
神界从上次明雾拆完赤龙山的烈焰堂就封闭了,青龙山和赤龙山都没有人了,紫龙山的人在天罚来后也都撤到了默城暂避。
明霁接着道:“地裂由赤龙山开始,神宫已经全部陷落,默君……”
雨末突然喝了一声,停车!
两辆马车停了下来,明霁也下马听令。
“明霁哥哥,你带平原回默城,继续封锁神界,除了青龙君来,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紫龙君,你带蓷儿回紫龙山查看情况。”
明霁见众人身后突然一道紫光从神界闪来,惊呼道,小心,地裂!
众人急忙闪避,紫光一过,脚下的土地一条裂口从神界延伸到远方,裂缝内灼灼红光,似有熔浆奔流不止,大地还在抖动,飞沙走石,马受了惊,嘶嘶争鸣。
雨末喝了一声,快走!
几人迅速分开,明霁带着平原,调转马头回了默城,而雨末则拉起赤龙君的手一起往赤龙山跑去。
进了赤龙山,烈焰堂前烈焰穿天,雷声轰鸣。赤龙君往烈焰堂残址上一瞧,骂了一句,“该死的天怒!果然是它!这回我的老巢是彻底被它掀了!”
烈焰堂遗址上,一道火红藤蔓组成的网,错综复杂的缠绕在八根楠木上,不时有新发出的枝桠吐着火从网中探出,延伸到地面和空中,撕扯着大地和天空。
突然雨末身后一道白影闪过,紫龙君已经追了上来。
“紫龙君,我不是让你回紫龙山吗?”
紫龙君看到眼前的天怒错愕不已,一贯清冷无波的脸上满是惊恐,突然,紫龙君拦到雨末面前,“末儿,你不能过去!你不过血肉之身……”
雨末神情哀然,“无念哥哥,我知道我……可是,我不能看着这个世界就此毁灭!”
“你……挺不住的!让我……让我……替你!”紫龙君一边拦着雨末,一边闭眼祈愿。
从烈焰堂发源的近三十条地裂,条条烈焰奔腾,映得烈焰堂似乎是一只狰狞的魔眼,冒着红色的血丝,吞吐着煞气,赤龙君看着如同地狱的赤龙山,想象着即将临难的人间,握住扒皮的手不禁瑟瑟抖着,“天道无理!缘何如此?”
“无念哥哥……”雨末欲挣脱紫龙君,赤龙君见雨末和紫龙君两人拉扯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非要有一人罹难受罚,那就让我去吧!”
“月影!”
“月影!”
“赤龙君!”
雨末闻声回头去抓赤龙君已经来不及了,但见飞向火焰织就的天罚之网的那道黑影,还未到触及道网上,已经被怒张着飞出的藤蔓捕捉到,瞬间如同一只飞虫冲进了蜘蛛网,无数的藤蔓腾着火光烈焰将赤龙君紧敷其中,雨末抽出紫龙君腰间冰雨,拼尽全力砍向附在楠木上的藤蔓,却被强大一股力量瞬间震飞。
紫龙君和蓷儿将雨末扶起,雨末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在天怒之上的赤龙君正被道道凌割,周身血流不止,漫天血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