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大亮，东方的一轮圆日灿然散落点点阳光，照得玉荣殿外的广场上一片金黄。
雨末打开窗，正好看到翩然一片白袍从殿前飘过，紫龙君晨练练功了，他的凡心回来了。
雨末拍了拍刚刚靠到他身后的那人，问道：“你看我和紫龙君长得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长得好看的人，自然都有几分相似！你们雨国的王室长得都好看，要说和你最为相似的倒是那个明霜，明霁高贵，明震冷峻，明零蠢萌，只有明霜润雅的气质和你最像。”赤龙君一边品评，一边又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蜜汁南瓜塞进嘴里，“这六皇子做的蜜汁南瓜倒是长进了不少！”
雨末昨晚未曾注意，现在低头一看小桌上，满满当当摆着各种吃食，虽然都是残羹冷炙，但也能辨别出都是赤龙君去天水城路上爱吃的菜和点心，“六皇子真是对赤龙君上了心了！”说完一个醋意满满的笑容挂在嘴角。
赤龙君嗦着筷子尖，回敬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意，道：“默君，你别介意！那个六皇子也是个可怜之人，这话可还是你之前对我讲的！他母亲身份卑微又死的早，他在皇宫中没有根基，从小就是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不断的依附于人，从四皇子到国君，再到皇后和太子，处处身不由已，我不过是帮他挡了几次他本不该承受的责难，他对我心存感激而已。再说，我对他多了份怜恤，也是因为看在默君跟他有交情的份上。”
“吃你的吧！人家既然送来了，就别糟蹋了！”雨末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你也有个分寸，别让他动了别的心思！”
“不会！不会！我是默君的人！六皇子那么冰雪聪明，他心知肚明的！”说完，赤龙君又高高兴兴的挑了一口蜜汁送到嘴里。
“月影！”雨末神情又恢复了严肃，“明零！”
“我这就去把他叫来！”赤龙君说着提靴就要出门，雨末又道：“月影，你觉得黛眉小产，龙姑姑和三公主都不能生育…..会不会……”
赤龙君动作停滞，站在原地静默了半晌，再回过身来，脸上就阴沉起来，“默君的意思，是说问题出在……”
“月影，你可知做主神的禁忌？”雨末心里也并不确认，一切只是猜测，上任主神归天了，现世的主神弃位了，他稀里糊涂的得了神位，又失了神力，一切都是混沌，青龙君远在琅琊国，紫龙君浑浑噩噩，赤龙君烧了藏书阁，毁掉了大部分主神留下的线索。
“做主神还有什么禁忌？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胡说！”
“主神有通天的神力，可呼风唤雨，可召唤神龙，可控飞禽走兽……”
“神界为什么不能娶妻生子？”雨末打断了赤龙君，“明君为何孤独一生，老死在神宫？”
赤龙君皱了眉，凝了神，明君终身侍奉主神，未曾婚娶；立志留在神界的人也不能婚娶；迎风不学仙法和魔法，是因为明君说过他是有孝心的孩子，他珍视明君难得的赞赏，立志要回乡，奉养父母，并要娶妻生子，延绵子嗣；明霖和兰儿是得主神的恩准才破例成婚，如心是在神界出生的第一个孩子。
赤龙君双眸盈动，说出了雨末心中的答案：“做主神，不能留子嗣，因主神可长生不老，他若有子嗣在这世上，会扰乱人伦，也会因偏袒，有违公道！”
“你上次见到的天怒不是因为归尘冒犯了主神，是因为主神当时有了身孕！”有了赤龙君的肯定，雨末大胆将自己所有的猜测都联系在了一起，“归尘代主神受了藤鞭，自然不服，所以心怀仇恨，逃出了神界，回到了西陵国，投奔到麒麟将军的门下。机缘巧合下，在战场上麒麟将军截住了要去琅琊国的袭鸿，归尘偷偷救下了他，并藏在了地窖中。袭鸿以为归尘好心救了自己，就为他配出了毒药。等归尘得知皇后要带金翅将军进神界面见主神的消息，就偷偷带着毒药去了金翅营寨，说服了金翅将军毒杀主神……”
条条线索连在一起，赤龙君也猜出了大概，看着雨末朱唇开合间，一颦一笑，突然瞳仁骤聚，右手食指抵在雨末的唇上，道：“默君，你长得像那个白胡子老头！你们雨国人，雨国的王室……”
“主神说过紫龙君长得越来越像那个白胡子老头，那是因为他在紫龙山修灵，受到灵力的滋养，而我像他是因为……”
“默君！天怒是因为主神在世上有了子嗣，是你们雨国的王室……”
“随着主神血脉的延续，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多，天怒越来越频繁，他自己承受不了那痛苦，也不忍无念带他受过，只能以死止息天怒，但是上天依然不允许这血脉留存！”
“默君！”赤龙君双膝委在雨末的腿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月影！明震和明霜没有子嗣，双方都已心甘情愿，龙姑姑和三公主不能生育也都是天意，命中注定。只是苏大小姐，若因明零的缘故，她能否接受？”雨末抱紧赤龙君，抚摸着他的后背，“这一切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你做哥哥的，还要想办法劝解她。”
“好！我知道了！”雨末的手往上经过赤龙君的脖颈抚上了他的头，赤龙君歪着头，往雨末的手里蹭了蹭。
“月影，我想去天水城看看，主神说过雨国被灭是天意！”雨末再想起山亭中主神的话，就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我想建好天水城，让那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嗯！”赤龙君欣然应允，“默君去哪我就去哪！”对于赤龙君来讲，似乎什么都很简单，认准的人就跟着便好。
“末儿！”雨末听到紫龙君在门口招呼，便应了一声，出了东暖阁。到了外室，见到紫龙君因练功，面色红润，额头还微微透着薄汗，看着神清气爽。
“太子殿下，晨安！”雨末自王府长大，虽然神界的规矩没学来几样，但是世间的礼数倒是也不缺。
“末儿，天怒不可触碰！”紫龙君面上似有释然的感觉，“天怒只罚主神，不惩凡人。”说完，眨眨眼，沉沉眉，看了一眼雨末身后的东暖阁，道：“你随我来！”
雨末知道紫龙君还想细说，又怕赤龙君听到，所以，跟着紫龙君进了西暖阁。
“太子殿下，沐浴更衣吧！”西暖阁内，已经有内侍官备好了热水，紫龙君走到帘幕后，遣走了所有的人，独自更衣，只留了雨末在外面。
“末儿！”紫龙君进了浴盆，热气蒸腾，似在灵力旺盛的龙潭中。
紫龙君十六七岁模样，去龙潭洞寻找主神，轻轻唤了两声，没有应答，却见电光石火般的光亮从洞中不时闪出，等他转身进入洞中，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愣了片刻，就迅速的跑向古树下，主神被天怒缠绕，虽极力克制，但还是能从他扭曲的面目和紧咬的双唇上，看出他此时身体上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鲜血淋漓不尽，龙潭已浸染成红色。
“无念，别过来！”主神鹤发童颜，此时面上却尽显苍老，声音沙哑，“无念，不要！”
紫龙君想要扯断缠着主神的藤蔓，却被天怒震开，跌进了龙潭。从未有过的痛感袭过全身，紫龙君爬到水潭边，愣在原地。
“主神！为何？”
“无念，出去！”
“末儿，那天怒只有主神去触碰时，才会主动缠到他的身上，凡人不可触碰。”紫龙君说完，又安慰一句：“你失了神力，凡人之身，天怒不会惩罚你的。”
“可是天怒曾经……”
“那我是心甘情愿代主神受过，疼痛虽在我的身上，但主神一样备受煎熬，上天罚的还是主神！死是最容易的，比承受天怒容易多了！”紫龙君说完，将身体往浴盆里缩了缩，似乎想用热水包裹住自己曾经遍布伤口的身体，减轻记忆里的疼痛。
“明君曾经用天怒鞭打过青龙君！”雨末想想虽然天怒不主动惩罚凡人，但是被天怒鞭打，凡人一样是受不住的。
“明君糊涂，所以，我觉得月影烧了赎罪堂，偷走了天怒很好！”帘幕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雨末知道紫龙君是洗完了，“太子殿下，你稍稍躺一会，缓解身上的疲累！”
“嗯！”
雨末回到东暖阁，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笑声不断，很是热闹。撩了门帘，一看，屋里的人果然不少，见到他进来，都齐刷刷起身施礼，默君，默君叫个不停。
雨末一个个扫视过去，松儿道：“我来给默君和赤龙君送早饭！”雨末看了看桌上，果然换上了新的吃食，鸡汤还是香气浓郁，粥是八宝，小菜是腊肉百合，糖醋排骨，还有几样小点心，倒是都很合赤龙君的胃口。
“你不去给紫龙君送早饭吗？”雨末问。
“这就去送！”松儿提起一个还没有打开的食盒要往外走，雨末拦了一下，看了一眼食盒，松儿打开盖子给雨末看，一碗白粥，一碟青菜，松儿面上略有尴尬，道：“太子殿下，喜欢清淡，早上只要清粥小菜。”
“所以，你就有了功夫给他鼓捣这些个吃的？”雨末看了看还在吃着排骨的赤龙君，吓得赤龙君赶紧吐出骨头。
“默君喜欢吃什么，也尽管吩咐，松儿都给准备！”松儿盖好食盒，侍立原地。
“紫龙君在小憩，去外面候着吧！”
松儿得令，出了东暖阁。
雨末又抬眼去看蓷儿，道：“蓷儿来了，不先去拜见师父吗？”
蓷儿尴尬一笑，道：“刚刚想去，门口的内侍官说太子殿下正在沐浴，我就先来给赤龙君送他的扒皮。”
“你也出去候着吧！”
撵出了蓷儿，雨末又看六皇子，六皇子慌忙道：“后花园的春梅开了，我来请赤龙君……”
“默君，六皇子折了两枝素心梅来，这东暖阁里都是淡雅的梅花香气！”赤龙君指着床边两个玉瓶道。
“六皇子要请赤龙君去赏梅花，也等他吃了早饭再去吧！”
“是，默君！我先出去候着！”六皇子也出了门。
明零赶紧道：“赤龙君叫我来有事，我也先出去候着，等你们吃过早饭再说！”
“明零哥哥，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