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十四章]

　　第5节第十四章（5）

　　第十四章（5）

　　她一直不知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自我，直到中年的时候，她才从停滞的童年状态走到自我觉醒的青春期。觉醒不一定意味着幸福，就像麻醉自己沉睡在过去之中不一定意味着幸福一样。作为一个全职家庭主妇，她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女儿的生活与学习，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有空就去打打麻将，逛逛街，生活空虚无聊。韩冬像一个出色的向导，引导她走出了过去的生活模式。她终于像沉睡的公主那样醒了，比起以前麻木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冲突与痛苦，但却使她从他那收获到了尊重和关爱，使她回避了生活的平淡和枯燥。令人备受摧残的是，她一时既无法摆脱不幸婚姻的枷锁，也无法掌控那种像风一样行踪不定的爱情。不知所措的她在忙完那些琐碎的家务活之后，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在她的QQ空间里写下了她的感受。她的文笔不是很好，许多语句只是随性而发，但却真实表达了她的孤独、无助、疲惫、迷茫、失落和忧郁。她的空间说明赫然写着：“因他乐而乐,为他苦而苦”，这句经过精心挑选的说明文字近乎公开地表露了她对他的一片痴心。当他读到她那些网络日志之前，他正陷入这段从天而降的网恋的甜蜜和疑虑的包围之中。

　　终身独居的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在一篇小说中写道：男人在年轻时渴望拥有他所爱的女人的心，到了后来，男人只要感觉到一个女人心上有他，就足以使他对她产生爱情。女人曾经的伤害锋利如刀般在韩冬的心上刻下了永久的划痕，因此，他一直以为，爱情注定是要让人失望的，尤其是像流行感冒一样在情感世界里滋生蔓延的时下流行的网恋，对渴望爱情的人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可是爱情最美好，也是最辛酸之处，就是让人在山穷水尽的失望之后，依然没有办法放弃。他恰巧正处于只要感觉女人心上有他就足以对她产生爱情的年龄，所以他怀疑爱情害怕爱情，却又特别渴望爱情需要爱情。他和柳红艳因为寂寞在网络上相遇，又从排遣寂寞过程中逐渐产生爱慕。而那次短暂的危险的聚会则让他们的爱火越燃越旺。对他而言，柳红艳就像一朵春天里的紫罗兰一样美丽而精致。她是神秘的、诱惑的、快乐的；她是深夜的海洋，又是春日的阳光，让人无限向往。在她面前，他是倦鸟，是浪子，而她是能够接纳他的黑夜，给他安静，为他提供恢复体能的休憩的空间。他依恋她，需要她，但他对她又心存疑惑。

　　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纯粹的，仿佛是一种心灵的恍惚，爱的双方不会计较任何家世背景，跋山涉水在所不惜，对未来总是盲目畅想。然而现实却粗暴地粉碎了爱情故事中的美好憧憬，让你犹疑不定患得患失。激情过后就是面对现实。这个世界不是爱情不坚固，而是爱情太脆弱。爱情若想不自量力跟现实扳手腕，结局不只是以落败告终，更惨烈的是以骨折收场。人是私利动物，上帝也希望人类能够赚到钱，过上美好生活。一个男人有了钱，就像战士有了盔甲，鸟儿有了翅膀。大凡男人爱女人，只是承诺生生死死还不够，还要承诺赚更多的钱。然而，世界范围内的粮食恐慌、能源短缺、次贷危机、股市泡沫、金融海啸，使无数财富注定化为乌有，人类从持续繁荣的美梦中醒来，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残酷而空前复杂的世界。现实的残酷逼迫着人们，使他们的生活和爱情观念变得现实起来。有人开始把爱情当成事业成功的阶梯，有人把爱情当成一生安享幸福的保证，也有人把爱情当成淡而无味的生活的调料。爱情与婚姻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松散而不确定，充满阴谋与背叛的暗战。有的人愿意为爱情舍弃一切，有的人则愿意为已有的一切舍弃爱情。对于柳红艳而言，当她没有得到爱情时，对爱情的渴望压倒一切。然而一旦得到并且充分享受了爱情，舒适豪华的生活以及对女儿的情感恐怕会变成另一种更强大的诱惑。这时，“好想爱情一把”的愿望就可能不堪一击。对于韩冬而言，他永远丧失了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户籍、收入分配、教育等诸多领域的体制性缺陷，导致精英寡头化和底层人固化。人到中年的他不得不沦为社会底层人物。他不仅要承受资源短缺带来的物质压力，还要遭受歧视，承担精神上的沉重挤压。面对新的汹涌澎湃的恋情，柳红艳是否想过自己能否抛掉曾经丰厚的物质享受，两手空空地面对他们的爱情？凭着自己多年以来积累的人生经验，韩冬始终不敢确定，这么轻易到手的爱情是能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正爱情，还是一种貌似爱情的短暂的激情而已。

　　然而，柳红艳似乎具有唤醒他满腔挚爱并将其推向顶峰的超凡魔力。她的那些犹如绵绵细雨般的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的内心独白式的网络日志，字里行间流露出自己郁郁寡欢、意志消沉的心绪，同时也传达出了一种对他的情之所钟的脉脉温情。这些凄楚哀婉、如诉如泣、字字含泪、声声悲音的日记像电流一样迅速激发了他内心的柔情蜜意，使他心底萌生出一种对她的无限信赖和真诚感激。他一边充满欲望地在想象中凝望着她的花容玉貌，一边细细地感受着这份异乎寻常的天赐良缘带给他的抚慰和满足。那个和他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女人的一片爱意在带给他蓝色海浪般汹涌澎湃的令人销魂的欢愉和刺激的同时，也带给他许多希望和梦幻。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他无法确信她是否能够离婚和自己持久稳定地厮守在一起，但是他能够确信无疑的是，她的爱情至少能够使他在寒冷、寂寞、疲惫的状态下，给他带来肌肤之暖。于是，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攥着这段意外猎获到手的美满机缘不放。他不断用电话、短信和QQ视频与她联系，无时无刻没有忘记通过电磁波向她发送着他的思念和倾诉。他不遗余力地让她确信，她是他生活中一种无与伦比的镇静剂。他唯一的快乐源泉就是她本人，他唯一的烦恼就是她名义上还是别人的老婆。他孤身一人，时间多得难以打发，因此，他冰冷的外表下那份压抑着的冲动和渴望犹如积蓄心底的岩浆似的不可遏止地喷发出来，汇成爱情的洪流撩拨着她的欲念。因为彼此思念和渴慕，他们常常只消一个小小的暗示，就能把两个如饥似渴的人召唤到泸江市任何一个角落里，任凭时光之水悄无声息地流逝，共享一份渗入骨髓的惊心动魄的浪漫激情。他一点也不在意她是否真心相对，他在意的只是他自己不要把获取爱情的机会拒之门外。那些寂寞而伤感的日子里，爱情成了彼此最好的安慰。他一有机会就会向她发出邀约。柳红艳几乎是随叫随到，而且不惜奉献出她拥有的一切。那时他正在看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中译本。他觉得他们就像小说中的萨宾娜和托马斯，沉醉在彼此给予的性爱中不能自拔。他们每次会面都能感受到像久违的恋人一般异常亢奋。一进宾馆，他们没有任何前奏便迫不及待地翻云覆雨起来。他的技术炉火纯青。尽管他有时体力不济，但成熟男人对女人的在意与用心会让她陶醉不已。他甚至可以为了使她满足而牺牲自己的快乐。那时，两个人的每一次会面都是机会难得，因此两个人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腻在床上，沉溺在两人世界中，在承载他们爱情的床上享受着地下恋情的冒险和甘甜。他们的灵与肉在激烈的碰撞中剧烈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