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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岁月滚滚,何能如初

魔尊他超凶 夏清茗 4235 2021-04-21 23:07

    “……”

    陵光垂眸看了眼,终于捧住了坛子。

    苍梧渊之乱才褪去,无尽死了,魔族没有得到当初说好的那份好处,自不会善罢甘休。

    虽有江疑在前头拦下了不少消息,还是有些许闲言碎语落进她耳中。

    尽是些坏消息。

    可惜她眼下没有这个心思过问,也不太想管那些事。

    征战半生,她累了,乏了,想歇一会儿。

    这几日她总是想起自己在凡间的那些年,没有苍生重担,不知天下疾苦,用不着回应任何人的期盼和祈求。

    她只是云渺渺而已。

    坐在白辛城的荒院中,招摇山的茅屋前,亦或是不夜天的后巷里,每日为了如何活下去而烦恼。

    她记得那座小院里长着一株樱桃树,她从上头摔下来过,跌断了腿,但樱桃的滋味却是意料之外的甜。

    还记得招摇山的后山,有着无数的墓,多数都在风吹日晒下,磨得看不清字迹,但其中一座坟头,一道春天,总会开出金黄的连翘花。

    不夜天的后巷里,有一只大黄狗,因为她被打断了腿,后来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最后寿终正寝,死在她怀里。

    还有天虞山的素鸡腿,早已烂熟于心的门规,她那些年总有人在耳旁埋怨这规矩越抄越多……

    可想着想着,便会愣住。

    恍然想起,自己原来不是云渺渺,这世上还没有白辛城,没有那株樱桃树,招摇山还不曾住过凡人,不夜天的大黄狗,只会遇见这世上任何一个除她以外的人。

    有时不经意地回头,目光在众多仙家神族间逡巡过去,那些人的脸明明该是熟悉的,可脑子会有一瞬的糊涂,愣上许久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长潋和余鸢从庭院中跑过,脸仍是那张脸,剑还是那把剑,可她只觉得陌生。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片漆黑的云渺宫,再没有人满心欢喜地点起满屋的长明灯,做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进门来。

    也不会有人一前一后地吵嚷着,要让她评评理。

    从来只连名带姓叫她“云渺渺”的人,也似烟云散去。

    这时才恍然想起,那些曾与她比肩而行的人,原来都不在了……

    酒是醉人香,可惜她闻来却总是泛着说不出的苦。

    “我年少那会儿……”东华顿了顿,又笑,“这话说来有些奇怪,但应当也算咱们年少时了,也曾是意气风发的。父神说我太过锋芒毕露,还不曾真正失去过什么,才能如此坦荡自负。”

    “不知苦痛,不予评说,这句话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真的领会到。”

    东华苦笑着,揭开了酒盖,说:“一个小姑娘,还没到出阁的年纪吧,才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眼里碎光流动。

    “圆脸蛋儿,细弯眉,很爱笑,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她是我的信徒,日日都在我人间的龛堂前参拜,我一个武神,她总跑来求姻缘,想来好笑得很,我想让她高兴一回,就去月老那给她寻了段还算不错的缘分。”

    “她出嫁那日,我下凡去看她,想着她这辈子,都会是平安顺遂的。可我错过了吉时,变作凡人模样,急急忙忙地跑去见她,还弄了份像模像样的贺礼。”

    说到这,他不由得笑出了声,但那笑很快凝在了唇边。

    “我到堂下时,整座府邸的人都死了,新郎官倒在血泊里,那小姑娘打扮得很漂亮,一身嫁衣也很合衬,她坐在台阶上——撕咬着一颗刚挖出来的心脏。”

    他猛灌了一口烈酒,似是这样,才能有勇气去说完这段陈年往事。

    “蛇妖附身,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除了将她连蛇妖一同诛灭,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顿住,默然几许,又是一口烈酒灌下去。

    “我回到昆仑山,问父神,世间因果皆有报,何以善者也要遭此劫难?……不怕你笑话,那一日,我在赤水岸大哭了一场。”

    岁月如洪,他已经想不起当时到底是因悲伤而哭,还是因满腔的不甘。

    “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他拍了拍她的肩,“神明也会有诸多无可奈何,也会有难受的时候,你要是撑不住了,就离开昆仑,出去走走,哭也好,嚎也罢,别把自个儿憋坏了,没人会笑话你……”

    陵光看着手中的酒,粼粼的光像是要将人映醉了,从苍梧渊回来后,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平静的,许是真的历经了太多,她竟并不觉得撕心裂肺地疼。

    只是心头空荡荡的,那儿好像什么都没有,抚上去,只觉怅然。

    她抿了一口酒,辛辣入喉,再望向天地,光影绵长,远山浅淡,一行飞鸟掠过晴空。

    “在被拉入无相之地前,他说了,等我,所以我才在这。”

    东华看向她:“知道要等多久吗?”

    “不知。”

    他揉了揉眉心,“……不是他就不行?”

    “不是他就不行。”

    他挫败地长叹了一声,举起酒坛,同她的碰了一下,啷当一声,清脆震耳。

    “那今日就敬,四海皆升平,故人归有期。”

    陵光举着酒坛,终笑了一声。

    “是,四海皆升平,故人归有期。”

    ……

    河岸草长莺飞,堤上柳浪徐徐,荣枯明灭,又是一年春暖至,湖上薄冰消融,桥头笑语欢声,袅袅炊烟,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城门刚开,赶集的百姓便鱼贯而入,喧哗的吆喝,响彻街巷。

    摊头支着两块布棚,店家热络地招呼着来往食客,这头锅中盈沸水,揭开盖儿来,沫子热闹地浮蹿着,又极快地没下去。

    掌柜熟练地捞出两碗馄饨,浇上辣子,红艳艳地飘了一层,撒上葱花儿,麻利地端了上来。

    “两碗馄饨加辣!渺渺姑娘,紧着烫啊。”

    “哎,好。”坐在桌边的白衣女子抬起头来,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却生着双明丽的桃花眼,似是含情带笑的,教人过目不忘。

    掌柜憨厚地笑着,背过身去继续包馄饨。

    女子搅动了几下碗里的馄饨,看向坐在对面的蓝衫男子:“不吃么?这儿的馄饨做得挺好,常有人一大早赶来解馋呢,你难得来一回,我才抽出空来招待你的,吃完我还得回医馆。”

    平淡的口气,听来却并没有多么不耐烦。

    江疑盯着眼前飘着红油辣子的馄饨,默默吞咽了一下,着实下不去口。

    “一大清早的,你也不怕闹肚子……”

    对面的人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两口一只馄饨下了肚,嘴角边还沾着一抹红油,也浑不在意。

    “这地方入春就湿寒得很,吃点辣的能驱寒。”

    江疑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用得着驱寒?”

    她一顿,倒也坦然:“行,算我嘴馋,一天不吃点辣的浑身难受。”

    说话间,她碗里的馄饨几乎见了底,于是抬眼看向他碗里还纹丝未动的。

    “你要是不吃,我能吃两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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