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河拒江,坐山镇岭。/
紫荆当道,万民无忧。
江陵城中百姓躲在家中,忽然觉察心头一阵悸动,还不等探头去看,就听屋外雷鸣不休,吓得赶紧躲好,唯恐殃及池鱼。
远望武馆,四道身影如流光溢彩,从不停歇。
在那里,气机碰撞,犹如雷鸣。
居中的武夫一身气甲凝而不散,任凭另外三道身影如何攻击,都始终不曾动摇。
就这样,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四人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畜牲,你是吃石头长大的吗?”
萧宣侠望着早已短的不能再短的铁棍,咒骂一声。
“显侠,再这样下去,咱们铁定要被他活生生地耗死。”
“我以前也没遇过紫荆关武夫闯城的事情,而且你也听唐老说过的,本城并无镇压他的力量。”
李成蹊想了想,“要不,您先试着突破紫荆关?”
他面露难色,“我连宁武关都是跌跌撞撞地爬上来,哪里知晓跻身紫荆关的办法?”
“何况,我能感受到我体内的真气还没达到我突破的临界点,强行破境,只会身受重伤。”
不是不愿,实是不能。
李成蹊站在原地,握紧剑柄,横眉冷对那个武夫,一身气血蠢蠢欲动。
“吴少侠不可,此时尚未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不值得您破境。”
萧宣侠眼见少年即将破境,连忙劝阻,“此人来我江陵似乎另有所图,且先看看再说。”
李成蹊闻言,压下破境的冲动,环顾四周,百丈之内已被双方夷为平地,不慎被波及者尚且还不知晓,但是他明白那些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紫荆关的武夫,其力量已经不仅仅是十丈内的收放自如可言,而是一举一动都牵连天地,随意散发的气息,瞬间就能摧毁一座豪宅或者酒楼。
“世间不守规矩的窃夫都该死。”
少年恨恨一怒,再次运转真气,准备迎战。
“哈哈哈,杂碎,能将我打到难以还手,你们也算是值得骄傲。”
趁着短暂的休息,武夫抓紧时间恢复了些气力,却未立刻动手。
“杂碎,交出那具女尸,我立即离开江陵,如何?”
“那你先告诉我你在找什么?”
“杂碎,交出我想要的,否则我就将你江陵屠杀殆尽。”
武夫再次露出紫荆关的气息,升至半空,居高临下地吼道,“李显侠,交出那具与江陵无碍的尸身,我就放过江陵,否则休怪我大开杀戒。”
“显侠,我已经准备好随时再战。”萧宣侠握紧短棍,正在伺机而动。
“窃夫,你真以为诺大的江陵无人,就大可以试试为所欲为。”李成蹊跳上房顶,收起彻清剑,举止平静地笑道,“二百年前,江陵既然可以击退你赴戎机,如今二百年的休养生息,当年的宁武关武者或许已是垂暮之年,但是有些人真拼了老命,你也未必吃得消。”
武夫闻声,神色微变,心中暗道,当年的宿老家主确实有些人没死,难保不会掩人耳目,实际上早已突破,就等自己自投罗网。
狭路相逢勇者胜,何况武夫还有退路,就更没有以命相博的念头,今日拿不到尸身,他日攻破江陵,再来取回也不迟。
“哈哈,可笑,竟然以为我会在乎老弱病残的威胁?”
心里示弱,可他嘴上却半点不让,一边暗自蓄力,准备退走,一边继续诈欺他们。
李成蹊跳回地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显侠,还请动用破城弩,为我开道。”
李显侠不露声色地回道,“嗯,萧宣侠去传令,让人调来。”
萧宣侠也是个机灵人,转身就走。
这一刻,武夫猛然爆发气机,宛若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不知所踪。
他这一走,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心神紧绷的李成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
“萧宣侠,你暂时不必出门清剿窃夫,先去适应体内的力量,毕竟七彩琉璃法相尚待挖掘。”
萧宣侠点了点头,与二人告别一声,直奔显侠府。
“吴少侠,那人对我们而言,似乎并不是无可匹敌。”
“没错,只要萧宣侠适应体内的力量,我们就去找出他的藏身之地。”
此时,酒楼掌柜匆匆现身,惊魂甫定地问道,“显侠,那人真的是我江陵大敌?”
“没错,此人正是赴戎机的武夫,不知掌柜可有妙计诛杀此贼?”
掌柜故作沉吟,片刻过后才回道,“不如集结江陵之力,一鼓作气?”
“这个方法不妥,掌柜见多识广,可有其它妙计?”
“显侠实在高看某家,我一介小掌柜怎么应付的来堂堂武夫。”
李显侠也是愁眉不展,抱拳告辞,“掌柜还望保重,我与吴少侠另有要事在身,就不与你多讲了。”
“显侠尽管去忙,我这就回去镇压窃夫。”
双方就此别过。
“此人居心不良,未必可以留他。”
“非常时刻,顾不了他,而且此人已有两百岁的高龄,又是宁武关武者,一身修为不容小觑。”
“两百年,岂不是江陵百废待兴时转来的武者?”
“如今想来,当年赴戎机看似战败,实则伏线百年,如今城中家主不知多少人是他们的鹰犬。”
“墨学教化的千年侠义民风,因为这伙窃夫,可能会再度被推翻。”
“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不去努力,谁也不知道结果。”
就在二人交谈的时候,不知不觉已抵达目的地。
李成蹊落在此处,脚底一跺大地,一道道气机随心而动,直入地下。
他心念一动,释放出体外的气机也随之而动,顺着先前预估的位置,开始勾动地下的剑身。
“这二十四把剑都是百炼之剑,虽然谈不上坚不可摧,但也不可轻易折断。”
百息过后,李成蹊慢慢起身,脸色有些发白,双眼中血丝浮动,显然是耗费的心力极大。
“若是能有二十四把彻清剑为我所用,斩杀武夫绝对是轻而易举。”
李显侠苦笑一声,“我江陵能找出二十四把与彻清剑平分秋色的兵器都极难,更何况是二十四把剑。”
李成蹊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一脚再度踩下,消散表面残余的气息,“显侠,别忘了将周围百姓请走。”
“以防万一,现在这些人都被宿老带走,严加看守。”
“如此最好,接下来就等武夫再次现身,或者我们去把他揪出来。”
李成蹊看了眼通陵河,在那里肯定藏有潜艇,但地上的血阵尚未解决,哪里又有闲暇下水一战。
“仟夫长,大事不好,江陵两岸惊现我圣门圣阵。”
潜艇之中,忽然有窃夫上报此事。
“这件事不必到处声张,知否?”
“属下明白,只是其余功勋仟夫长连连催促小的,向您请示,出战迎敌。”
“不必理睬就是,他们听调不听宣,也不敢公然忤逆我的安排。”
“属下明白,这就前去回复诸位功勋仟夫长。”
仟夫长嗯了一声,“去吧,小心办事,别惹恼了他们。”
“多谢大人关心,属下这就告退。”
当他离开,仟夫长后背已被冷汗打湿,自言自语,“不是说好的低调行事,你怎么突然就大张旗鼓,提前让圣门发动攻势?”
左思右想,仟夫长难以释怀,叫来心腹佰夫长,沉声叮嘱道,“我去岸上看看情况,你替我坐守密室,可以先斩后奏,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属下遵命。”
仟夫长与他交换行头,随手带了件布衣,直接离开潜艇,去往江陵。
武夫现身江陵,全城惊动。
“家主,这股气息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夫气息?”
弃暗投明的高季兴霎时间脸色煞白,跌坐地上。
“家主,事已至此,还请重新振作。”
“没用的,圣门既然动用武夫,显然是不准备顾及徵暘宗的规矩,准备血洗整座江陵,而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征战。”
管事脸色惊变,“家主的意思,是赴戎机准备屠杀我江陵百姓,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征服江陵,收为己用?”
“没错,是血洗江陵。”高季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我赴戎机一旦动用高等战力,定然是不想打持久战,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结束战斗。”
“那咱们现在直接跳反,改为帮助圣门,还来得及?”
高季兴无奈地摇了摇头,“圣门对待叛徒,从来都是一杀了之,绝对不会念在旧情,放你一条生路。”
正因为熟悉赴戎机的凶残,高季兴才比常人更加觉得畏惧,也更加清楚自己绝对没有活路。
“管事,念在你我相识多年,你待会收拾收拾就走吧,随便去江陵哪里都好。”
“家主,我当初既然选择跟了你,刀山火海咱们就一起走。”
“不,你听我说,我高季兴当贼不出彩,可从商还小有名气,膝下又无子,一旦我死了,就注定无人记得我高季兴。”
“所以我求求你,为我再活些年,带着我的遗志活下去,将高季兴这个名做到家喻户晓。”
“你不要说,你听我说,我高家产业你都如数家珍,先前和我说的姑娘,我先前偷偷去看了眼,确实挺符合我的心意,所以你也顺便替我收下。”
“家主,你……”
“管事,这么多年辛苦你,我高季兴无以为报,只好将高家悉数奉上。”
说罢,他抽出腰间那从不示人的软剑。
“带着它,活下去,如果有机会,就让你的后人替我回趟故乡,取些高家的血脉过来。”
“家主,我不走,我要……”
高季兴也不啰嗦,一掌拍晕了他,吩咐护卫将他送出高府。
“来人,传话下去,但凡散修武者杀窃夫一人,皆可来我高府领赏银十两;杀拾夫长一人,赏银百两;杀佰夫长一人,赏银千两;杀仟夫长一人,百炼兵器一把,黄金百两。”
“此外,告诉他们,斩杀仟夫长三人者,我高季兴愿意将家产与他十分之一。”
“但是,谁要是敢冒名顶替,我必将双倍悬赏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