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洞溪里去往清溪村不远,若不是羊肠小道,只走那山路,却也是崎岖难行,杂草丛生。/
哪怕三位少年健步如飞,也不得不承认满地的枯草使得步伐稍慢,尤其是李成蹊既要压制伤势,也要保证战力恢复,否则到了清溪村,哪里来的力气救出郑姨。
不远处,人头涌动,却不是少年身影。
当少年们望见他们,他们亦看见少年们。
双方毫无客套之意,成年武者各自挑选出对手,毫不犹豫地倾力出击。
元舒英对敌武者仿佛预卜先知,招招皆有所防范,任凭他蛮力无穷尽,巨力势不可挡,也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董必德暗伤在身,不敢擅用【凤心决】,只得凭借体魄对抗武者,而对手似乎别有用心,刻意压制气机,单纯以体魄与他对阵,一时间难舍难分。
唯有负伤在身的李成蹊面对的敌人招招致命,气息深渊如海,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体魄更是泥胎身,比他略胜一筹。
“李成蹊,久闻少年盛名,今日一见,不过浪得虚名罢了。”武者气机交换随心所欲,一边拳风激荡,拳拳占据上风,叫李成蹊不得出拳,另一边又言语轻慢,刺激他的心头。
忽然间,武者哀叹一声,“到底是井底之蛙,不识大体,哪里懂我的身前无人?”
话音落地,武者拳风再涨,气机鼓荡,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然后就见他身影极快移动,腾身一拳直递李成蹊的胸口。
砰!
李成蹊甚至来不及运气,已被这一拳击中胸口,武者毫不迟疑,立马气机暴涨,再度递出一拳。
然而就在这时,李成蹊与他仅隔半步之遥,嘴角嗤笑一声,左拳向下一压,索空凿顺势抖落,只见他顺手一握,说是迟那时快,一凿直击其胸口。
武者第二拳击打中李成蹊,而那一凿也如入无人之境般,穿透他的体魄,直接刺破心脏。
武者怆然倒地,死前双目睁圆。
李成蹊捂住胸口,随意一脚补在他的眉心,这才开口问向另外两人,“赴戎机是要你们杀我,还是拦我?”
正和董必德对阵的武者明显留有余力,眼见喋喋不休之人当场身亡,遂轰然反击,一拳震退董必德,高声回道,“可杀则杀。”
李成蹊神色平静,付之一笑,然后拍了拍胸膛,接着说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来无仇,各退一步可好?”
武者见董必德并未纠缠,回声笑道,“我不想伤人性命,可你若想从我这过去,也不行。”
李成蹊眼神晦暗,语气坚决道,“若我执意要走,你拦不住我的。”
武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放声笑道,“别说今天的你走不了,就是十年后的你也走不了。”
李成蹊不肯相信,一掌拍在胸口,然后一步跨出,其速度快如疾风,腾身弯腰,劈掌为刀,直切武者腹部。
武者气机跌宕起伏,忽而骤升,拦住这一掌,语气轻蔑地哼道,“冥顽不灵啊,少年。”
李成蹊眼神炽热,但浑身微微颤抖,气机猛然拔高,掌刀之上气劲横生,猛地撕开武者的手心,直切其腰。
武者吃痛,连忙聚拢真气,脚下如生双翼,竟然一踩地面,平空后退三尺远,手心一攥,再一开,伤口顿时结痂。
李成蹊眼神一亮,如出一辙,吐气运气,那血流不止的伤口顿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唯恐武者出面制止,对董必德沉声喊道,“董大哥替我拦他。”
武者见状,眼神一沉,竟没想到他乍一瞥,还能偷学了自己的气机运行之法,以气活血,以气生肉。
武者挪步,董必德亦如影随形。
尽管武者自认他俩不是自己的对手,可若敢对他俩自视甚高,视而不见,地上的那人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武者厉声哼道,“董必德识相点就给我滚开,否则生死自负。”
董必德大笑一声,“山高水远,我辈少年,从来生死由命。”
武者眼神低沉,瞬间爆发半步居庸的气息,不再单纯以体魄对战,只见他一步跨出,掠出一道残影,徒手一拳直击其腹部。
杀心四起!
董必德瞬间换气,聚气入腹,先是硬撑这一拳,再一手抓住武者的手腕,奋力一捏,只听得气旋炸裂,嗤嗤作响,而他手心血肉模糊,但董必德仍咬牙坚持,大吼一声,奋然加重力度。
武者气旋崩碎,已生退意,连忙气劲催生,意图挣开他的手掌,可惜董必德拼死不松,五指如尖刀扣入手腕,哪里会舍得松开。
武者痛不欲生,另一只手紧紧握拳,荡起拳风呼啸,全然不顾手腕痛楚,悍然递拳。
两者间不过一臂距离,武者拳影激荡,风声鹤唳,根本容不得董必德阻挡,而董必德似乎也没有抵挡的意思,趁着武者出拳如激流勇进,五指间指力剧增,像是撕扯蝉翼般,哗啦一声带走他的手腕,这才被一拳击飞,仰头撒下一串猩红的血色。
手腕被拆断,武者反而冷静下来,快速腾身拾起断手,眼神冰冷地望了眼董必德,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董必德噗通一声跌落在地,嘴角的血迹不断外流,可他眼神清澈,丝毫不以为意。
“傻大个,大爷不和你玩咯。”与元舒英的武者见势不妙,连忙虚晃拳架,叫元舒英防守一下,然后双脚骤然发力,向后疯狂远离。
元舒英也没有去追,而是立马跑到董必德的身边,“撑住这口气,我自有办法回你气血。”
董必德眼睛眨了眨,没有开口。
元舒英将他身体尽量舒展,这才念念有词道,“侧庐废扃枢,纤魄时卧逢。耳目乃鄽井,肺肝即岩峰。”
“见我闲静容,霜蹊犹舒英。”
随着他的话音缓缓道来,一缕乳白色的真气自他百会穴缓缓升起,再萦绕其首,顺着脖间游过手臂,继而钻入董必德的体内。
元舒英脸色骤变,急速苍白。
董必德体内已被重伤的五脏六腑,在那股真气的滋润下迅速修复,接着是被震断的经脉重新愈合。
这时,元舒英神色萎靡不振,一头向后栽倒。
“风声飘飘,雨也潇潇,夜半还睡不着……半山腰,一声惊雷摇晃树梢,人外人还有人忘不掉……”
就在这时,清脆嘹亮的歌声自远处传来,当人影走近,却是个披肩散发,口中叼着枯草根的少年。
当他见着了他们,第一时间掏出怀中的木牌,高声叫道【盖世青荷】。
李成蹊仍未恢复如初,不便开口说话。
少年不急不躁,也不靠近他们,远远地抬头望天,继续哼唱着,“多寂寥,星辰变换诸仙桀骜,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江山多娇,封印魂魄于我剑鞘,一声咆哮……”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少年依旧我行我素地哼着歌,也不来打扰他们。
然而这时,李成蹊吐气为血气,起身出拳,拳风激荡,真身一晃,气旋凛凛作响,高声笑道【犬马成蹊】。
“确认过眼神,是对的人。”少年邪魅一笑,慢慢地接近他们,同时认真问道,“我身上带着疗伤圣药,可不可以喂他俩?”
李成蹊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接过他手中的木牌,仔细翻看,确认无误后才点了点头,“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少年挑拨了下草根,邪魅笑道,“无妨,我黄伯耆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成蹊面露苦笑,拱手抱拳。
少年摘下草根,换了一头,抱拳回礼,“若我没记错的话,前面是方雄飞镇守,为何此时不见其人?”
“方少侠替我断后,此时想必正与人作战。”李成蹊如实回答。
黄伯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等既然敢响应盖兄号召,自然早将生死看透,你不必挂怀。”
李成蹊不敢应是,“盖兄高义,成蹊叹服。”
黄伯耆神色微动,连忙上前将丹药塞入地上少年的口中,然后向李成蹊说道,“来者不善。”
李成蹊重重点头,“这伙人是为我而来。”
黄伯耆一口吞下草根,吞气入腹道,“燕姑姑居然没将纳气决传你。”
李成蹊神色一惊。
“燕姑姑料想他燕子矶是个小废物,早就暗中传信托我前来。”黄伯耆伸手按在李成蹊的胸口,深信不疑地说道,“果然如此。”
李成蹊不解其意。
“对镜帖黄伯耆见过洞溪里昭侠李成蹊。”黄伯耆肃然起敬。
李成蹊忙回礼。
黄伯耆低笑一声,将纳气决娓娓道来。
“嘘气决与纳气决旁人练不得,但你身负武夫气,又是我对镜帖镜中人,这两种气功练之无愧。”
李成蹊恍然大悟,夏家赘婿是对镜帖的镜中人。
黄伯耆斜眼看了眼地上两人,“凭咱俩自保无虞,可若想护住他俩万万不行。”
李成蹊面露忧愁。
黄伯耆露出牙齿,灿然一笑,“可咱们不是只有两个人。”
“【盖世青荷,犬马成蹊】”
只听到黄伯耆吐气成声,仰头咆哮。
其声响彻山野,如通云霄。
【盖世青荷,犬马成蹊】
呼吸间,就有好几道声音回响,然后不断地向此推进。
黄伯耆往前一步,真气外放,不是半步居庸,却也敢有恃无恐地喝道,“对镜帖黄伯耆在此,谁敢放肆?”
原本气势汹汹的四人骤然止步,相互惊愕地对望一眼,由背弓之人上前道,“我们无意与对镜帖为恶,还请镜中人移步。”
黄伯耆不为所动,傲然嗤笑道,“我对镜帖护定了李成蹊,只管来战便是。”
四人犹豫不决,背弓之人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眼神扼杀少年,可偏偏有所忌惮,不敢动手。
“镜中人执意如此?”
黄伯耆上前一步,以示决心。
背弓之人大手一挥,“镜中人,这笔账,我记下了。”
黄伯耆仰头大笑。
“李成蹊,你曾为耿星河所行之因,是你今日所得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