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时,大日高悬,北风偃息,整座街头巷尾骇然失声。/
天地间,为之一静。
少年李成蹊站在铁索擂台中,手中不断摩擦着铁索,火光四溅。
平静少年低调地掀起铁索,掌心似乎不经意间擦过,亦是火光飞射,然后窜进擂台。
四面八方,先是鸦雀无声,继而爆发了山呼海啸的吼声。
“泥胎身,整整两具泥胎身。”
“货真价实的泥胎身,这两人都踏入了临界之力。”
“我的天哪,半步居庸关,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不管台下如何旗鼓喧天,台上的两人眼中唯有彼此。
“洞溪里昭侠李成蹊,敢请战尔。”
“云游散修盛京华,固所愿也!”
两位少年拱手抱拳,眼中战意凛然。
“开战之前,我先问你一句,可是赴戎机出身?”李成蹊收拳问道。
盛京华并不回话,也不摇头,更不点头。
“擂台雌雄,胜者离台。”
远远观战的狄复返都忍不住要为李成蹊感到惊讶,哪怕是隔着极远的距离,狄复返都能感受到盛京华的那股居庸气息。
这时,狄进金不知怎么找到他二叔,慢腾腾地爬了上来,一脸不快地问道,“二叔,说好的替我教训那几个欺负我的少年的呢?”
狄复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山高水远,他日你自己有的是机会,何必让我代劳。”
狄进金不满地哼哼道,同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不是小木头那个大财迷?怎么突然长的这么健壮?”
狄复返笑道,“福来运转,让他得了天大的便宜,前途不可限量。”
狄进金撅着嘴,闭口不言。
狄复返突然来了兴趣,“进金,你猜猜他俩谁能获胜,赢了的话,这片金叶子我就送你了。”
狄进金望着金叶子,眼都不眨地回道,“肯定是李成蹊赢,而且他必须赢。”
“你为什么觉得李成蹊会赢,要知道在你眼中,那个陌生人更加气血旺盛才对。”别人不清楚自家的事,狄复返可比谁都清楚小崽子的情况。
“李成蹊能吃苦,那小子看着心高气傲,就不像个能吃苦的,肯定不如李成蹊能挨打。通过我这么多年和小黑蛋的较量,我深刻意识到打架就是能吃苦能挨打。”
狄复返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不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测。
此时,李成蹊神色严峻,一手握拳向前,一手平摊向后。
盛京华眼光一冷,脚尖点地,猛然间飞跃而起,如一道流光划过,瞬间撞去。
来势汹汹,躲闪已不及,李成蹊拳头松开,口中呜呜低吼,类似于昨夜元舒英的那种吼声,继而双手向前横推。
砰然声响,李成蹊倒退三步。
下一刻,盛京华一只脚脚尖落地,另一只脚凌空一抽,如长鞭挥舞,厉声嗤响。
李成蹊忙抬腿格挡,同时抽出一只手,握拳前递。
这一边,盛京华见鞭腿被挡,腹部又有拳风来袭,急将左臂垂下,尽量挡住,同时将右拳递出。
咚!咚!
盛京华神色大惊,原来是李成蹊压根不挡他的拳头,一心一意地要捶在他的腹部。
互换一拳后,身高略低的李成蹊肩头受创,而盛京华腹部受击,以至于体内气血不畅。
盛京华眼神一紧,连忙踢腿,击退李成蹊,同时抽空排出体内逆血。
“李昭侠,你的体魄怕是不只泥胎身这么简单吧。”
李成蹊同样需要换气调息,笑着回道,“彼此彼此。”
这一拳,李成蹊是有备而来,所以才能以轻伤换内伤。
正因这一拳,李成蹊认识到盛京华的体魄极强,怕是和董必德不相伯仲,而且与董必德在体魄横练极为相似,是属于那种气息运转越快,体魄强度越强。
换而言之,盛京华真气越少,体魄越强。
此时,两人都尚未洞开递炤关,仅凭体魄在战斗。
李成蹊才勉强占了点先机。
一气新生,两人近乎同时,不约而同地一步跨出。
这一次,两者脚下劲风呼啸,毫不躲闪地一拳递出。
碰!碰!
接下来,两道身形倒飞,狠狠地撞在铁索,擦出一阵阵火花。
两人张口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地,都高高地抬起头,眼神炽热。
“李昭侠,凭体魄难分胜负,不如洞开递炤?”
李成蹊摇了摇头,“难得遇到个体魄相近的武者,我想试试自己的体魄究竟有多强。”
说完这句话,他单手撑地,猛然窜出。
盛京华眼神晦暗,单手抵住他的勾拳,另一只手与他拳骨对碰,震的臂骨激荡,劲风凛凛。
李成蹊勾拳被抓,极为迅速地扭转拳骨,敏捷挣脱他的手心,其后压拳捶向他的手腕。
盛京华灵机一动,气劲迸射,侧身向前,以臂接拳,继而错开拳头,以肩膀撞向他的胸腔。
这一次,李成蹊一只手被架起,一手被他拳骨牵制,眼看着这一肩头硬生生撞下。
噗!
一气尽,盛京华脱身就走。
李成蹊尚有余力,脚尖点地,腾空飞跃,追上他的身影,一腿凌空砸下。
盛京华气劲未生,躲闪不及,只好架起十字双臂相迎。
砰!
只见得他连臂带人,被这一击俯仰砸下。
好在李成蹊气力退下,果断退后。
这时,盛京华新气已出,眨眼间追了上去,运气于脚底,悍然踹出。
李成蹊猛地侧身一闪,单手敲打他的脚踝,震的他腿骨一抖,险些稳不住身影。
“【击鼓鸣金】?”盛京华见到这手法,骇然失色,忍不住嗓音低沉地问道。
这一次,李成蹊亦惊讶不已,忙换气地回道,“你怎么知晓这一手法?”
盛京华气极反笑,低沉地回道,“这一手法出自赴戎机,是不传秘辛,你说我如何得知?”
李成蹊神色骤变。
盛京华一把撕扯掉外衣,露出贴身的护胸甲,特意耸了耸肩头,活动双臂,“偷学我赴戎机秘技,当死无疑。”
李成蹊暴怒,瞬间洞开递炤关,脚尖再次点地,荡起满地的灰尘涟漪,再次冲身向前,如蛟龙出海。
面对李成蹊的攻势,盛京华一抖胸甲,一股黑气流转体表,继而洞开递炤,气势沉沦如山,一边抵挡着宛若惊涛骇浪的拳风,一边游刃有余地说道,“我要叫你洞溪里人人皆如丧家之犬。”
李成蹊怒意之下,心如止水,急拳如惊涛,一连递出二十多拳,迟迟不见盛京华气息消退,遂抽身倒退,“哈哈哈,你赴戎机千百年来折损在我洞溪里何止千万人,是谁给你的勇气敢大放厥词?”
盛京华体外黑气萦绕不退,隐约间可见蛇形怪影,“凭我这具你破无可破的不破甲。”
盛京华体内真气流转一丝出体外,这具胸甲就会自动吸收,继而生出护住全身的黑气,每一缕黑气都坚不可摧,宛若泥胎之身。
“世间从无不破之盾。”李成蹊脚下涟漪激荡,再次递拳相向,其拳风如孤狼长啸,轰击着黑气隆隆作响。
盛京华力承胸甲,任凭李成蹊如何敲打都不为所动。
足足百拳,李成蹊气息仍然如日中天,不见消退,反观盛京华亦是如此。
观战少年皆面色苍白,无一不心神恍惚。
李成蹊的每一拳都是货真价实的递炤关拳力,足足百拳竟然还不见萎靡。
而那位承受住怪力的盛京华则更加让人心生畏惧,究竟是何等神甲才能让人站而不退?
“不破甲,取自浊气精铁,经由我体内黑气激化,莫说是你递炤关的拳力,就是他封宣侠临闾关的拳力也伤不得我分毫。”盛京华始终保持不动如山的姿势。
黑气如岳,高不可攀,坚不可摧。
“二叔,那个胸甲,我好想要。”观战的狄进金低声艳羡道。
狄复返亲昵地揉搓他的脸,“别人的东西,咱们不能抢,否则有违侠义之风,更不合规矩。”
狄进金反驳道,“若是寻常人的东西,抢来确实不合道理,可是赴戎机的武者,他们的东西历来是谁有本事谁来拿。”
狄复返小小地惊讶了一把,“你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狄进金自鸣得意地回道,“区区百丈,若我想听,自然能听到。”
狄复返释然一笑,“若他侥幸不死,这具胸甲为你夺来便是。”
狄进金欣然应允,“若是李成蹊拿到手,咱们可以去买。我和他交情不错,买件胸甲肯定会答应我的。”
狄复返不说话,轻轻搓着他的脸颊,继续默默观战。
胸甲不可破?!!!
我一剑之下,叫你百具都薄如蝉翼。
不过,递炤关的拳力确实破不开,甚至寻常刀剑久攻不下,也必将折断。
李成蹊,必输之局,我倒想看看你如何收场。
此时,岳牧野面色阴沉,恨不得马上群起而攻之,弄死台上这个无耻少年,好端端地武斗竟然变成了龟缩之战。
观战不语的冉耘艾脸色几经变化,直到现在的忧心忡忡,“台上拳力极盛的少年真的是泥胚子李成蹊?”
哪怕隔着百米,冉耘艾都能感受到李成蹊扑面而来的拳风,每一拳都充满了进攻性,那一块块号称百年风吹雨打全不怕的石板,已被他的激荡拳风一一震碎。
“货真价实的李成蹊,可惜了他并未随身携带黄罗伞。”秋子良颇为可惜地说道。
“我虽然不喜他,但是我也不想他以我洞溪里的颜面输给别人,尤其是今天的这一幕。”冉耘艾脸色铁青地哼道,“好在他似乎要以身影稳住黑甲,不得擅自乱动,否则胜负立马可见分晓。”
风景异倚着门板,唉声叹气,“好一个盛京华,黑气如河流,源源不绝,叫人破无可破。”
燕子矶神色一怔,好似看到了天大的笑话,却没有接话。
不破甲不可破???
场上,李成蹊攻势如江流直奔,经久不衰。
“李成蹊,现在认输还来得及。”盛京华笑着说道。
“胜负未分,不要太过得意。”李成蹊咬牙不退。
“放心,哪怕你输了,我也不会嘲笑你。说真的,我很欣赏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共谋大业?”盛京华盛情邀请道。
“哪怕我流尽最后一口气,也不会与你赴戎机狼狈为奸。”
盛京华摇了摇头,“赴戎机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李成蹊,将来洞溪里没了,等你走的再远点,见识过大好河山的乌烟瘴气,再来考虑我今日的要求。”
李成蹊不依不饶,拳风激荡,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忽然间,盛京华一脸笑意,“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要不动如山,才能激发胸甲?”
李成蹊神色大惊,忙要抽身退后。
盛京华哪里容他退后,猛然向前,一把抓紧他的胳膊,从腰间抽出短匕,朝他心窝扎去。
下一刻,寒光一闪,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李成蹊手捂胸口,连连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