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夜幕高悬,晚风凉凉。/
李成蹊与燕子矶齐齐溜出客栈,顺着记忆中的线路直奔杨树林。
“这么晚,能找到那个无名无姓,无影无踪的宝贝?”燕子矶一边问着,一边紧紧跟上李成蹊。
一路上,李成蹊的速度与他不遑多让,若不是瞧出内息的运转不同,燕子矶差点怀疑姑姑传了他本家身法。
身轻如燕!
李成蹊的身法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妙。
“根老说的宝贝,极有可能是指一甲子一现世的桃花鱼。”李成蹊极为谨慎地小声告诉他。
“根老能舍得把桃花鱼给我?”燕子矶撇了撇嘴角,“我瞅他对那个小矮子都比对我更好。”
“根老对谁好,那是他的事,但他对谁说的话,肯定都是言之有理的。”李成蹊非常笃定地说道,“而且是对那个人极有未卜先知的妙用。”
燕子矶啧啧称奇,一直觉得根老不简单,没想到不止是深藏不露,还是虚怀若谷啊。
“总之,根老对你说有宝贝,那肯定是有宝贝。”李成蹊停在杨树林外,毕恭毕敬地躬身一拜,口中低声说道,“洞溪里人李成蹊请诸位先人让道。”
“洞影人会听你的话?”燕子矶狐疑道。
“洞影人不会伤害洞溪里人。根老说他们是我洞溪里先辈所化的执念,是一股气后天孕育而成。”李成蹊拜完,领着燕子矶走进杨树林,“每一棵杨树都代表着一位先辈的陨落,不是自然老去,而是陨落。”
李成蹊抚摸杨树,好似有千般怀念,眼中满是敬重。
其中埋葬此处的先辈,尤其是以小财迷那一脉最为前仆后继。
“那我之前岂不是和鬼打了半天架,还拼的一身劲?”燕子矶只觉毛骨悚然。
“洞影人只会伤人,不会杀人,因此也是顶好的砥砺武道修行的对手。”李成蹊为尊者讳,并未附和他的话,而是神色肃穆地告诉他,“万物皆有灵性,洞影人也是如此。”
哗!
“谁在哪里?”燕子矶转身,习惯性地一拳递出,却不见踪影。
“不是洞影人,是趁机跟我一起进来的外乡人。”李成蹊一听到动静,立马纵身跳上树干,四下探望。
“跟踪我俩一路都没声响,仅凭感觉找不出他。”燕子矶见惯暗杀一事,心中了然,微微收敛呼吸,隐入暮色。
下一刻,李成蹊瘦弱的身影腾空而起,一脚踩在三丈外的杨树枝干,如苍鹰俯冲。
“视而不见,两全其美,难道不好?”黑影没想到居然会被找到,侧身躲开之际,阴沉着哼道。
燕子矶稍慢半拍,一掌劈向黑影的脖颈。
铛!
黑影看也不看,拔刀出鞘挡住这一掌,迅速递出一拳,打向他的肘部。
燕子矶不退不让,选择硬生生挡住,其后果是被狠狠地砸飞,“小木头,来者力量已超过递炤关,不可硬抗。”
李成蹊在体内运转气息不如燕子矶灵活,不敢像他这般开口说话,当下只欺身靠近黑影,以脚尖直踢黑影的腹部。
“不知死活。”黑影愠怒,其速度骤然提升,反手一刀拍在李成蹊的背上,将之狠狠地击飞,同时跨步追上,用刀柄一戳他的腹部,将他狠狠砸向地面。
“看在掌柜的份上,我不想动手杀人,所以请你们知无不言。”黑影按住李成蹊刻意藏着声线哼道。
“藏头露尾的鬼东西,也想威胁我小郎君?”
娇影凌空一脚跩飞他,提起李成蹊转身就跑。
“小三儿,走。”
哗!哗!哗!
“交出桃花鱼的去向,否则谁都不准走。”
接连跳出三道身影,拦住三人离去的道路。
“桃花鱼就在此处,各凭本事。”李成蹊见状,高声回道。
“你凭什么笃定桃花鱼就在这?”最先追来的黑影压着声线追问。
“凭我是洞溪里人。”李成蹊昂首挺胸,傲然回道。
“我就说掌柜的肯定知道桃花鱼的去向。”堵住去路的黑影厉声得意道。
“留人可以,伤人不行。”有一道黑影肃声提醒道。
“刀剑无眼,怨不得谁。”有人平静坦言。
“你们来了四个人,而我只有一个,该怎么分?”李成蹊试探性地问道。
厉声黑影笑着回道,“我们只要得到最真实的消息,自然会放了你。”
“也不怕告诉你,承蒙掌柜的客气,你们的小命可以留下,但要是不识时务,杀了你也不是不行。”
平静身影一言不发,忽然出手,一抖腰间的长剑,径直刺杀娇影。
“这人瞧着不像是客栈的,拦或不拦?”到底是恪守规矩,厉声黑影还是选择问了下最先被发现的沉声黑影。
“燕娇娘也不是个好易与的,凭他也想杀了对镜帖的人?”沉声黑影似乎非常了解她的实力,“我可不信随便跑出来个路人就能杀了她。”
“那先动手擒住李成蹊,燕子矶留给那家伙去拖延时间。”厉声黑影笑道。
“可以,速战速决,虽说大家心知肚明,可也不能太过张扬。”肃声黑影动身逼近燕子矶,以娴熟技巧步步紧逼,使得不倒金枪几近崩溃。
“幸亏是你手中无剑,不然我可真逃不了。”平静身影牵制娇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觉得难以抗衡。
她的速度快到自己极难拔剑,几乎每一次抖剑都被她巧妙躲过。
“我已瞧破了你的根脚,一旦出了洞溪里,你就等死吧。”她厉声一吼,移身一指挑开剑身。
无剑在手,她处处受限。
人皆尽知,递炤关的真气护体挡不住刀剑。
出门匆忙,她更是忘记带剑。
“借用小矮子的话,出了洞溪里,能找着我再说吧。”平静身影见她愤怒,反而畅快,不急不缓地以剑拦他。
不为伤人,只求拦人。
“小木头,束手就擒吧。”厉声黑影速度并不快,所以只在一旁陪衬逼迫他加快消耗体力。
沉声黑影速度快,出手也不太把握分寸,几个回合下来已打的他口吐鲜血,好几次险些坠落地面。
“喂,出手可行,别动杀心,好歹也给你上了好几次酒。”厉声黑影眼见他出手越来越狠,神色一敛。
沉声黑影不闻不问,猛然间推出一刀,直驱他的胸口。
好在厉声黑影离得不远,连忙纵身拖回李成蹊,现出本来的声音,小声提醒道,“退到林外,还有人没来得及进来。”
“桃花鱼确实在杨树林,至于谁能找到,全凭运气。”李成蹊自然听出他是谁,低声告知。
“果然如此,我和那家伙也都认为你没说谎。”厉声黑影一掌推飞李成蹊,笑嘻嘻地转身迎上沉声黑影,“我对你的刀很感兴趣,可否借我一观?”
“为了几杯酒,误了桃花鱼,我看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沉声黑影把刀向手臂一压,脚下猛地用力,刷地一声腾身逼近他,待三步外抬手一刀。
铿锵!
夜色中,寒光一闪,铁器碰撞的声音当空响起,惊起林中的飞鸟噗隆隆地逃去。
“铁臂?”沉声黑影接连几刀都被拦下,心中恍然大悟,“你们是特意引我上钩?”
“还不算愚不可及,在外面想擒杀你可不容易,但在这可不要太简单。”
厉声黑影爽朗一笑,肃声黑影立马赶来,忿声哼道,“为了捉你,我们这一拾可废了不少心思。”
“整整十位封侠卫,当真瞧得起我叶当权。”
既然是被人算计,黑影也不再遮掩,索性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迟则生变,废了半条命再说。”厉声黑影说完,直接欺身进前,全力扣杀。
肃声黑影不落人后,与他联手左右攻击,将他慢慢逼向地面。
她一看场中形势变化,立马从意图脱困变为牵制,不准他脱离此处。
“对于那三人谁生谁死,我并不在乎。”平静身影与她你来我往,反正一时半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借你的飞燕身法磨练我的剑术,是我出山后梦寐以求的机遇。”
“你是求快,还是求轻灵?”她弹开剑身问道。
“既不求快,也不求轻灵,我要的是海纳百川。”平静身影猛地一抖剑身,剑光闪耀,晃的她难以睁眼,再极速脱离战场,远远地抛下一句话,“日后再见,生死自负。”
“姑姑,这人的剑法杂乱无章,莫不是走火入魔?”燕子矶瞧不出深浅,冒然问道。
她一敲他的额头,“蠢货,那是你修为浅薄,这人不是要做个剑仙,就是剑鬼,反正你出去后躲着他。”
“姑姑,有剑在手,你能杀得了他?”燕子矶又问。
“小郎君出了林子,我们赶紧跟上去,可别再出什么意外。”她没有回话,而是起身追了出去。
看不清修为前,生死只能各安天命。
“李成蹊,我是董必德,接下来的十天内,将会和你形影不离。”一对浓眉的少年郎自我介绍道。
“你是董必昌的什么人?”李成蹊警惕地问道。
“董必昌是我三弟。”董必德对他的警惕性非常满意,更对他的从容不迫颇为赞赏,“等你满十五岁,试着去考校下封侠卫。”
“封侠卫是什么?”
“代侠巡狩,除邪卫道。”董必德先说了下封侠卫誓言,再慢慢边走边说,“总之,封侠卫是最接近自由的武者。”
“封侠卫终生无望封侠?”
“从无例外。”董必德肯定回道,“封侠卫与封侠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刚刚那个大叔能对付得了敌人?”李成蹊担忧地问道。
“在洞溪里外,十个他都肯定打不过敌人,但在这边,大家五五开吧。”董必德随意地回道。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去帮他?”李成蹊心急如焚,转身就要回去。
“已经有队友在帮他,敌人身手不凡,我们每次出动都是两两一队。”董必德按住他,神情严肃,“封侠卫出门在外,生死自负。”
“我们不仅要保护好封侠,更要保护沿途经过的郡县百姓,所以生死都算得上荣归。”
“封侠卫,生死皆荣归。”
李成蹊心潮澎湃,忍不住马上就去。
这时候,根老迎面走来,正巧撞见他们,先是夸赞了董必德两句,又是指着李成蹊骂了几句,最后才说了那句老话,“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必德,小木头,十日内务必小心,有人总在刻意遮掩天机,使得我难以掌上观山河,确保小镇内的百姓安危。”
一高一矮,同时点头。
燕娇娘和燕子矶匆匆追上,向根老递去安然无恙的眼神。
远在洞溪里的边界处,有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洞溪里地界。
他伸手抚摸着界碑每一处,直到停在了裂缝的开头,然后他在那处裂纹轻轻一划,一股清风拂过,顺着裂纹迅速蔓延。
整座界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四通八达的裂缝。
这一刻,整座洞溪里似乎天色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