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们押走了画阿酒,但…”
墨脉师兄眉头一挑,“有话直说。/”
“但看样子,画阿酒似乎并不是身竭被擒,而是另有隐情。”
墨脉师兄不解其意,现身去看,只见画阿酒与一位青年武夫相距甚近,交谈甚欢,前后左右都有法脉弟子看守,脸色显得颇为古怪,为首者自然是法脉公孙商,但他的脸色也郁郁寡欢,似乎并无抓捕得手的喜悦。
“师兄,我怀疑画阿酒是故意被他们抓住,想借此来引吴方隅现身。”
墨脉师兄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你们在此等候,我去问个明白。”
“可是,师兄,你若现身,恐怕公孙商也会心生提防,这路上更不好下手。”
墨脉师兄洒然一笑,“你们真当公孙商没有做准备?你们是太看不起自己,还是太小瞧了这千年老二?”
“既然师兄知晓他有所防备,为什么还要前去试探?”
“有些事,我们不身先士卒,怎么为后来人提供信息?”
说罢,他纵身一跃,截住了公孙商的去路。
法脉弟子一见此人现身,齐齐神色略显慌乱,连忙摆开阵势,吼道,“列阵,迎敌。”
公孙商面露不悦,哼道,“放肆,在我安如山,何来敌寇?你们还不快给我收了阵势。”
说完这话,他拱手向墨脉师兄致歉,“翟师兄,让你见笑了,我法脉弟子太冲动。”
“不敢,不敢,如今安如山草木皆兵,法脉兵脉的师弟们,看其余七脉都差不多视若仇寇。长此以往,也不知我安如山是否还能有读书之地?”
“翟师兄说笑了,有些师弟年少气盛,难免犯些不足道的小错,诸位师兄大人有大量,还望多多担待才是。”
墨脉师兄摇了摇头,“有些事,不是肚量能决定的。错就是错,对就是对,翟某生来不容是非颠倒。”
“翟师兄说的是,只是不知翟师兄这趟来,又有何贵干?”
“我乃墨脉弟子翟兼爱,特意来救任山老门徒画阿酒。”
墨脉师兄翟兼爱大声回道。
画阿酒与李成蹊闻声,齐齐抬头去看,“蹊儿哥,看来墨脉弟子也不是没动静。”
李成蹊点了点头,“早在你被困山中,他就来过一次,只是打不过公孙商,这才退走。”
画阿酒撇了撇嘴,“明知道打不过,他为什么还要来,难不成不知道强抢,法脉弟子不会手下留情?”
李成蹊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要胡说,你在涂中乡不也是这般冲动?”
“我那时候是在家乡附近,背后有人,有恃无恐,和他这种明知必死的局可不一样。”
“你那会儿可不知道家里人不是家里人。”
画阿酒瞪了他一眼,“你再揭我老底。”
李成蹊轻声一笑,“他是在等你的回话。”
公孙商拱手笑道,“翟师兄,若是你真的前来劫人,可别怪商某刀剑无眼。”
“翟某来此,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只是画阿酒年岁尚浅,不该沦为你们意气之争的牺牲品。”
公孙商失声讥笑,“都是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你们还以为赴戎机攻陷安如山是意气之争?”
“侠义自在人心,墨脉不争不抢,任你们赴戎机如何折腾,终有日会水落石出,还我朗朗乾坤。”
“哈哈哈,好个不争不抢,就因为不争不抢,这个时代是封侠时代?就因为不争不抢,墨脉独尊九洲?就因为不争不抢,赴戎机被流放海外,千年未曾踏足山陆?”
“那些陈年往事,吾不愿与你这种人深究,只想问你,画阿酒为何被擒?”
公孙商阴冷地望着墨脉师兄,回道,“画阿酒乃是任淙激门徒,因其师尊叛出安如山,与赴戎机有所勾结,吾等心系圣山安危,这才将之擒下。”
“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但画阿酒是画阿酒,任山老是任山老,你无权捉拿他。”
墨脉师兄据理力争道,“不只是你无权捉拿,就是山主在此,也无权过问,我安如山既然身在龙阳洲,理当尊重龙阳洲的规矩。”
公孙商戾气毕露,“封侠的规矩?抱歉,我安如山乃是自制之地,不受封侠管辖。别说是我安如山并无封侠,就是徵暘宗在此,也休想管我安如山的事情。”
公孙商往前一步,桀骜笑道,“翟兼爱,我公孙商和你客气,那是看在山中同窗的薄面,你要是不识好歹,硬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届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蹊儿哥,这公孙商未免有些嚣张过了头吧。”
画阿酒小腰一扭,满脸的不快。
李成蹊神情坦然,“从麦苗青的口中得知,如今赴戎机潜伏安如山的学子竟然占据了半壁江山,而且诸位山老与山主杳无音讯。”
“换句话说,赴戎机攻陷安如山指日可待,而他公孙商身为法脉知名武夫,有些傲气理所应当,何况他这个千年老二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画阿酒扭了扭腰身,意气风发道,“若是给我出剑的机会,一剑可杀之?”
李成蹊微微一笑,“靠你那一剑【千林今报一阳枝】?”
画阿酒傲然回道,“当然不是,跟在道长身后,我又悟出了一剑。”
“是那日的【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一剑只能困敌,不能杀敌,毕竟我还小,自保为主。”
李成蹊颔首一笑,“如此最好,我俩活着就好。”
“我知道,根老的口头禅【活着就好】。”
阿嚏!
“哪个小兔崽子又在别处骂我。”
“哈哈,一声想两声骂三声老不死,您老这是一声,肯定是有人在别处想你。”
酒楼门前,醉鬼醉醺醺,意态慵懒。
根老瞥了眼他,问道,“怎么今个有空来我这闲逛?”
“如今我洞溪里明有封宣侠,暗有关丛山,其中还有狄婆婆坐视天人,哪里还需要我这种人查缺补漏。”
醉鬼打了个哈欠,酒气熏天,“现在的我除了喝酒,再无别事。”
“这么说来,你确实无事可做。”根老眯了眯眼睛,顺手抄起柜台的木棍。
醉鬼见状,一个激灵起身。
“不无聊,不无聊,我这就去找些事做。”
根老老脸一笑,“安如山正好有事要些人手,若是去了别人,我不太放心。”
醉鬼脚步一顿,连忙婉拒,“根老,我学问浅,可不敢去安如山砸人根脚。”
“你若是不去,我就再让你睡个万万年。”
醉鬼忙正色笑道,“根老所托,晚辈必然不负所望。”
“如此甚好,待安如山此事结束,你可自行安排。”
醉鬼喜笑颜开。
“此去当小心行事,不可托大。”
“根老放心,圣洲之外,我来去自如。”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若是英雄,怎么会寂寂无名;若是有名,又岂能超脱我这双法眼。”
醉鬼眼中流光闪烁。
“算了,你不要去安如山,去天镜山吧。”
醉鬼一怔,“根老,那是耘艾所在的地方。”
“是的,所以你去最为合适。”
醉鬼沉默了片刻,神色凝重地问道,“根老,我可不可以不去,以万万年的沉睡代为惩戒。”
“你在埋怨他害死了你家老祖?”
醉鬼点了点头,“若不是他心性不堪,老祖何必以身试法,提前化为洞溪里的春风。”
“你俩都是冉氏子嗣,理当相亲相爱。”
“道理我都懂,但老祖之恩,让我实在难以接受。”
“去吧,有你护着他,他也安全些。”
“根老,我不明白,他如今在天镜山,有传说中的贺风流守护,不应该身陷险境。”
“但他命不久矣。”
醉鬼一愣,“根老,似他这等人物,末法不至,怎会时日无多。”
“你家老祖不也是突然羽化?”
醉鬼恍然大悟,“我这就去。”
“去吧,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和耘艾。”
“如果力所能及,最好试着拔高贺上窟的心性。”
“贺风流当面,还需要我画蛇添足?”
“唉,灯下黑这种事,往往最叫人无奈。”
醉鬼苦笑一声,抱拳离去。
临行前,恰好遇上迎面走来的封宣侠,抱拳作揖,“山高水远,江湖再会。”
封宣侠不明所以,回礼以拳,“山高水远,江湖再会。”
二人匆匆而别。
封宣侠疾步而来,问道,“根老,冉兄这是要离开我洞溪里了吗?”
根老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根老,关丛山血脉已落地生根。”
根老笑了笑。
“根老,关丛山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前来,便托我前来,向您讨个雅名。”
根老问道,“你觉得关丛山如何?”
“如果不算那次界碑之事,还算良知未泯。”
“如果死的是你的女儿?”
封宣侠沉默半晌,“罪该万死。”
“为什么不说以德报怨?”
“那是圣人该做的事,不是封侠。我身为封侠,每一件事都应该以身作则,既要给善良的百姓知晓,绝不姑息养奸;也要让歹毒的贼子知道,绝不心慈手软。”
“封侠,行侠唯民,从来都是以暴制暴。”
根老敲了敲柜台,“拿酒回去吧。”
“可是,根老,你还没给我名字?”
根老笑道,“名字就在这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