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谢罪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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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书房里,喻泰把赵洪极交给他的匣子递呈给潇王。
“王爷,这是周公子写的请罪书。说希望王爷能够宽宏大量,饶恕他曾经犯下的大错。”喻泰把赵洪极所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转达给潇王。
“大错?”潇王有些好笑,这孩子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居然如此小心翼翼,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错,又何不自己亲自前来?
“周公子说,当时有些不知所谓,无心之言却伤了王爷的心,又不好意思前来,怕再惹得王爷生气,故而要等到王爷平息怒火之后,方才敢前来谢罪。”喻泰又道,“周公子还说,无心之言得罪王爷,回去之后茶饭不思,恼恨不已,听闻周府的小厮说,周公子现在都担心得憔悴不堪,就怕王爷怪罪下来,整日惶恐不安,寝食不宁。”
“这周景思,油嘴滑舌,还做出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把戏来。他憔悴不堪,可不是为本王,不定是思着想着哪家姑娘呢。”潇王只觉好笑,“看他当时的情形,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是是。小人也对周府小厮说了,这周公子完全就是故意为了讨好王爷才这样说的。”
潇王不置可否,看着那小匣子,不知这周景思又搞出什么花样来。
“打开。”
打开,是一幅画轴。
喻泰小心展开画轴,把它呈现在王爷面前。
一棵参天古柏,雄伟苍劲,枝繁叶茂,虬枝伸展开来,如一顶大盖。
树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几案后,正对着案前一群学童,似乎在对那些小儿教导。
“孔子授徒图。”潇王道。
不得不说,周景思的画,虽然简单,但其中的笔力,勾勒,以及整图的构思,倒颇见功力。
“画倒是一幅好画。小小年纪倒有这一番画画功底,看得出周芃粟在这孩子身上,倒下了一番苦功。”潇王赞道。
官宦之家的子弟,多有私塾先生教导,且各家的教导先生,皆为名士风流人物,寻常先生是不能入这些官宦之家的。
故而,大多官宦子弟,都是通文墨的。但能像周景思这般,琴棋书画皆精通,且异于常人的,倒是极少。
这一方面自是周景思天资聪慧,另一方面,与周芃粟大力栽培也不无关系。
画作旁边题了一首诗,潇王缓缓吟出来:
“宣父虽知畏后生,后生却未解人情。
红花放艳枝推举,细笋参天竹助撑。
昨夜霜来待日暖,今朝帆起愿风擎。
大江大海浪虽狂,故土相牵便不惊。”
看到那幅画,念完这首诗,潇王不由默然。
不得不说,这周景思真是有心了,或者,周景思的诗画,真正触到了潇王内心那隐秘的伤痛了。
周景思特意画上古柏,无非是在安慰他这个王爷。
这画中的古柏,柯如青铜根如石,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可是,虽古柏如此,却也不过是“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一个“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的地步。
潇王不禁仰面长叹。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
世人皆道王爷是皇室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何以知道他这虽表面上风光无比的王爷,实际上高处不胜寒,那不得志的苦楚呢?古来材大难为用,哈哈,古来材大难为用。
这周景思,何以知道他这潇王那不为人知的内心苦闷呢?半世辛酸意气磨,钩沉往事几多多啊。
看似这么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年,却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唉。
宣父虽也知后生可畏,可是后生却不懂人情世故。宣父是孔圣人,这里,周景思把王爷喻为圣人,而自己就是那个不懂人情的后生,姿态放得低低的,向王爷低头的意味极浓。
整首诗读下来,并没任何道歉之句,却处处俯首低头认错。
“这孩子,倒是颇为有心了。”潇王不由感叹。
对周景思作诗的才能,潇王是早已见识过的,深知这少年文采出众,也是颇为欣赏的。不过,如今看到这么一首,算是专门为他这个王爷而作的诗,那感觉自然是不同了。
不得不说,周景思所表现出来的才气,是远胜自己那唯一的世子的。在潇王看来,不但远胜过自己的儿子,连皇上那十几个皇子,也无一人能比得过周景思。
宫学里,那些教授皇子的老师,无一不是才华横溢之人,不管是吟诗作对,还是赋文应对,那都是国中一等一的翘楚。
可是,皇子们受到了如此优良的教育,却无一个能有一个大臣之子所表现的那般才气。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皇子们都应该远远超出这个周景思才对,可如今表现出来的,却是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远胜诸多皇子。
故而,潇王看到周景思特意写的诗,作的画,心里却有另有一番感觉。
尤其是那首诗。
作为皇室子弟,身边不乏各种溜须拍马之辈,各种逢迎的话,可谓是处处皆入耳。
他自然不是圣人,虽明知那逢迎的话,并非好话,但听起来的确是比忠言顺耳得多。只是,那些话,甚至包括说那些话的人,他并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却把这样一首诗记在了心里。逢迎他为圣人,好吧,周景思,你这奉承的恭维话,本王笑纳了。
这一幅画,这一首诗,既宽慰了潇王那不得志的苦闷,又隐讳得表达了自己对王爷的歉意。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知本王的心呢,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把这幅画挂起来吧。”潇王吩咐喻泰,“告诉周景思,过往之事,不必再放在心上,不要再玩什么憔悴不堪的把戏了。本王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还有,告诉他,不管有事没事,都到王府来,陪陪本王也罢,陪陪世子也罢。还有,周公子进府,不必通传。”
喻泰一一应下来,心道,这周公子,不知使了什么迷魂药,把王爷和小王爷都哄得团团转。 庶子难为:帝王生存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