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卿的心思纠结成团,只觉得空气中那股腥味越来越浓。
怎么这么像血腥气?
“你受伤了?”她忽然问道,目光在司马文华身上扫荡一遍。
他先是摇摇头,然后又迟疑着点点头。
“怎么回事?”她陡然焦急起来,“伤到哪里了?”
司马文华本来想说自己伤的不重,就浅浅一道伤口而已,可看到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作出一副我很痛我需要安慰的模样:“肚子。”
殷少卿一怔,旋即想起来自己刚才还给了对方一肘子,不由暗暗懊悔:“看大夫了么?上药了么?”
他摇摇头,只是粗略包扎了一下而已,因为伤的不重,又回来的匆忙。
她却放心不下来,在这古代医疗条件差的要命,有多少人都是因为一个小伤口治疗不及时丢了性命的。万一是被兵器划伤,得了破伤风更要命。
“你跟我过来!”她拉着他回到自己屋中,又把他半扶半按在床上,拿出了不少装着药的瓶瓶罐罐。
原本她还想让小翠去煮壶热茶,可想到刚才撞见的画面,又放弃了这想法,她得支持自由恋爱不是。
她解男人衣服时,发现对方竟然在偷笑,不由更气:“笑什么!”
“没事。”他抬头,忍着笑意,假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伤口的确不深,可由于他之前未打理,又是走动又是用轻功,肚子上一片血淋淋的,很是唬人。
殷少卿果然被吓了一跳,心疼地看着那被血液糊得模糊不清的腹肌,这得多久才能补回来啊!
等好不容易烧好水给他清理干净,上好药,她气鼓鼓道:“以后不准再这么折腾身体!”
自打来了古代以后,隔一段时间就得见一次血,硬是把她的晕血症给治得差不多了,换做以前,她哪里有胆子给别人清理伤口。
她还没得意多久,忽然又一阵恶心,直接吐了两口酸水在旁边。
这下担心与被担心的颠倒了,司马文华脸色直接就变了:“又晕血?”
这词还是他跟着她学的,当初被科普一番,还很不能理解这种病症,直到后来遇见一个更严重的……
殷少卿点点头:“应该是,好久没犯了,怪难受的。”
两人也未多想,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最近的麻烦事有够他们费心思解决了。
同样烦心的不止有他们,还有那日从角斗场上逃走的徐普罗。
看着乍现的曦光,徐普罗才惊觉自己又熬了一个晚上。
墙头忽然传来摩挲声,他看都不看一眼:“你还知道过来?”
子规轻巧地跃下来,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师傅呢?”
“师傅不想见你。”徐普罗语气愤愤,声音干涩而又沙哑。
子规见他这般态度,懒得与他多做纠缠,直接绕过他准备去后面的屋子。
“你给我站住!”徐普罗气急败坏道,五指成钩直接攻过去,她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子规小臂直接挡下他的进攻,漂亮又冷清的眼中透着不耐:“让开!”
徐普罗不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他现在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就想与她好好打一场。
两人很快纠缠起来,原本干净整洁的小院受到波及,变得狼藉一片,一处安放着的石凳被两人踢了两个来回后终于承受不住,直接炸开,碎石飞溅。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屋门忽然开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来,一巴掌把飞到自己面前的碎石块拍开。
他伤心了好几日,这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一会,又被两人吵醒,可以说要多气就有多气。
两人果断停手,可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石不偏不倚地正砸向子规,她一时间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中。
徐普罗见她被砸,心中暗暗爽快,还遗憾道怎么不多砸中几块!这块石头怎么不大一点!
老者刚想说话,就见子规那边忽然有鲜艳的色彩蔓延开来,不由顿住,有些傻眼。
徐普罗也跟着愣住,不就一块石头么,威力这么大?
就连子规自己也微怔,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肚子。
老者脑海里忽然就有个想法炸裂开来,他飞奔向子规,拿起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徐普罗还在愣,就见自家师傅忽然一记眼刀丢过来:“去给我抓药!”
“啊?师傅…抓什么药?”他才不愿意去给她抓药,让她多流血他才痛快。
老者一脚赏在他屁股上:“保胎药!”
“噢…”徐普罗拍拍屁股准备走,忽然又转身,“啊?啥?”
他是不是听错了?保胎药?
老者暴跳如雷:“快给我去!”
徐普罗这下不敢再问,立马蹭蹭蹭的用自己的轻功跑了。他平日在外面总一副云淡风轻看破大局的模样,可一回到他师傅这,还是如当年刚来拜师学艺的傻小子一般,傻里傻气。
子规良久无言,依旧站得笔直,好像小腹的痛感完全与她无关一般,若不是她脸色煞白,老者几乎要以为正在小产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了。
老者叹口气,两个徒弟,哪一个都不让自己省心,也不知道自己过来这辈子到底都干了啥。
“师傅,我不要这孩子,药掉吧。”子规忽然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老者当即拒绝:“不行!”
他的徒弟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刚才把话说明白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后果,既然他敢说出来,那自然是有对策的。
子规早已习惯他的拒绝,于是沉默,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同意了,而是以沉默对抗老者,这是她惯用的法子,因为与她师傅讲道理,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
老者用内力替她稳了一会脉后,神情哀伤:“老朽我活了两辈子,整整一百三十岁,第一次有了后,你是让我绝后么!”
子规:两辈子你都不生…怪我咯?
老者现在其实也才中年,只不过前几日太过悲伤,原本斑白的两鬓此刻已经全白,所以显得更老了。
老者见她面无表情,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他爹,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且生下来,师傅替你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等你以后老了不能打了还有个帮手不是?”
见对方还是没反应,他就知道这话用处不大,他这个徒弟,最爱独来独往,他只能强行要求了:“再者!你要是敢把他打掉!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师傅!之前你说帮为师找到言石来报恩,结果,哼哼……”
那块言石碎了,这下半点希望都没了,想到这他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子规终于给了他点反应:“这又是何必…我生还不行么!”
她是独行没错,也想着用言石报恩后不再联络也没错,可让她不认师傅,她做不到。
倒不是因为什么情分,只是想有个归处罢了。
老者见她认怂,立马满意地点头,不过很快又皱眉:“普罗这臭小子!还不回来!”
徐普罗恰恰赶到墙头,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跳下来,又被他师傅丢了一个白眼嫌弃:“赶紧去熬药,以后你就要有小外甥了。”
徐普罗立马跑去熬药,心里却暗道,其实我想要小外甥女,老可爱那种。
气氛一片温馨,徐普罗一遍扇着蒲扇,一边回头看着自家师傅与师妹,仿佛回到了从前在山上的日子。
那真的是很遥远的日子了,遥远到记忆模糊而又清晰的深处。
陆陆续续又下了一段时日的雨,让漠城的众人不由暗叹,今年果然是不同寻常的多事之秋。
不过在这干涸的土地上,雨水却是吉兆,水会孕育出生命与希望,没人不喜欢沙漠中的绿洲。
北漠九王爷安王心里那一连多日的愁云,终于被这少见的雨水冲洗干净,难得又露出纯真的笑颜。
到底是小孩子,又未亲眼见到皇储之争的血雨腥风,再加上那些个谋逆的皇子公主最后也没有被判死刑的,所以这份争斗对他来说影响并不深刻。
他此时正跟着自家表兄做伞的骨架,端的是好奇的态度。北漠多年未曾下雨,家家户户都不备伞,这头一日下雨还好,大家还激动地跑出来淋雨,可没人会接二连三地天天淋着,没伞就成了头号难题。
司马文湛也许久不曾碰过这种东西,他之所以会,还是因为儿时母妃曾经教过他。
只不过教他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害她的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享受着天伦之乐,享受着万人叩拜。
“表兄,你以后真的不走了么?”小九一边认真打磨手中的伞骨一边看着屋檐滴滴答答的雨水道,“那殷姐姐呢?她什么时候才来找我们玩?”
司马文湛浓墨般的瞳孔倒映着梨木优美的纹路:“嗯,快了。”
九岁的皇子,换在大端,早已学会如何不显山露水的争斗,如何讨得最大的利益,可他偏偏天真无暇如美玉,不掺一丝杂质,让人不忍亵渎半分,只想维护这份美好。
他是想推他上位的,可最终还是选了三皇子。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