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倏忽而至,圣上御驾亲征已有半月,朝中正处于长长的休假期。
在此期间,虽有江兴为首的一众权臣镇压,可依旧有那些不安分的想借机生事,闹出了不少动静。
留在汴京城的禁军是有水分不假,可假不在需反在实,这批禁军中有不少望泽阁的高手与皇上自己留下来的一批,质量可想而知。
闹事的直接抓紧大牢,再凶点的干脆绑起来狠狠揍上一顿,然后带着游街。
这么一来,不少人都安分了。对这些平日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坐牢倒是无碍,游街实在太过丢人。
虽说事到如今还有许多百姓不肯相信他们心中那个忠心爱国的柒王爷会成为逆贼,可他们同样会厌恶那些趁乱搅浑水的,还嫌不够乱么!
烂菜叶臭鸡蛋揣进框里,不少人协同一家老小过来砸,有仇的报仇,没仇的撒气。
如此,那些原本在明面上找事的,都慢慢转入地下。待捷报不断传回来,潜伏在黑暗里的不安分子渐渐安分,牢中那些个原本还信心满满对狱卒吆五喝六的,此时都噤若寒蝉。
此时此刻,阴森冷暗的地牢中,热闹非凡。
“什么!不可能!”赫尔里常德不可置信的怒喝道,“柒王爷不可能会败!不可能!”
随着他这话一落,一旁正紧张兮兮的赫尔里氏众人忽然失了所有力气,好几个直接腿一软摔倒在地,更有甚者开始啜泣。
“天要亡我!”
赫尔里常德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紧紧握住栅栏,几乎要把指甲嵌进去:“柒王爷不会败……柒王爷不会败,你这小子定是骗我!”
说罢,他一手扯住狱卒的领子,想要重重给对方已拳。
可笑的是,他这个名义上最高的武将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抵抗住对方的挣脱,多年的好吃懒做早已让他不复当年武力最盛的状态。
尽管如此,狱卒还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把领子拽出来气喘吁吁道:“我骗你作甚!北漠的人过来支援我大端,将逆贼一窝打尽!柒王爷,左修寒,现在都是俘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看你还敢不敢对小爷呼来喝去!”
赫尔里常德怒火攻心,张牙舞爪地想拽住对方,却被对方一脚踹翻在草垛上。
“常德!”有个苍老的声音唤他一声,他回头去看,竟见自家兄长满头白发的苍老模样。
“大哥!”他大惊失色,大哥竟然,刹那白头!
赫尔里氏众人更是悲戚,曾经他们是何等荣光,此刻就是何等落魄。
“安静点吧,给小辈们做做榜样。”赫尔利若初浑身乏力,喉间沙哑,尽力撑着眼皮道。
狱卒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问旁边的同伴道:“圣上还有多久回京来着?”
那人回道:“今日传来的七洲收复消息,圣上应该很快回来,多则五日,少则三日。”
狱卒面带笑意:“如此就好,我瞧着这些人就来气,赶紧把他们都送上断头台。”
他这话罢,立刻收到众人仇视,可他却毫不在意,现在的这群人,哪里还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贵人,他们是阶下囚而已。
现在城中哪一个百姓不盼着圣上赶紧班师回朝,哪一个百姓不盼着赶紧过上安稳日子。
想到这里,狱卒朝栅栏内啐口痰,随后耀武扬威地与同伴一同走出这阴冷地。
其实狱卒说的半真半假,真在失地的确已经收复,假在被俘虏的只有左修寒,柒王爷则带着少数残余逃掉了。
而汴京城的百姓们,的确是在盼着大军尽快归来,毕竟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会喜欢战争。如此,在他们心中,无端就对北漠生出无限好感来。
就这样,司马文华带着大军在万众瞩目中凯旋而归。
归来的那日,汴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口举花欢庆。这时候可没人再去念着柒王爷的好,在舆论的引导下,现在在他们心里,柒王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逆贼。
殷少卿一张俏脸就算包扎着纱布,也能收获无数鲜花,有一朵粉白,粉白的挂在她发梢,配上一身男装竟也没有半点违和感,反是锦上添花——百姓的呼声更高了。
端木濮阳一张标准的北漠脸,也收获了无数的欢迎,于是一路上东看西顾,还接了一只花叼在口中,引起一阵哄笑。
呼声震天动地,越过鼓声,传到王孙贵族家中,巍峨的皇宫里,落魄的大牢里,引得思绪万千。
队伍很快行进至宫门口,待司马文华回宫后,劳累多日的众将士才纷纷各回各家,准备好好休息,明日再进宫受赏。
殷少卿则带着殷昨等自家护卫与还一言不发的小翠一同回到相府。
相府众人早知他们今日归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管家早已带着众人候在门口。
“相爷!”管家笑眯眯的,他可知道,经此战役后,朝堂上算是理得差不多了,皇上苦熬多年终于等到了掌握大权的时候。而选择跟着皇上的相爷,前程可观,终于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当初相爷的决策,真当是选对了,不然就凭着北漠出的兵,就算相爷跟着柒王爷反,也很难取胜。
众人寒暄过了,相府不少人才发现了小翠,不由暗暗吃惊,原本相爷走后,相府仅次于管家的小翠也莫名其妙失踪,他们还一直以为她遭遇敌家暗算,没想到是偷偷跟着相爷去打仗了!
可是……军营里不是不让有女人的么!小翠真是大胆!
众人面面相觑,可见主子都没多说什么,也不好过问,待主子开始沐浴用膳,他们又纷纷散去,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
只要这府里最大的主子还在,他们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知足了。
而小翠则自觉地开始服侍殷少卿,爷洗漱用的衣服,替换用的,吃饭的碗筷,喝茶的茶叶茶盏,哪样不都是经她手的,她早已习惯,也不愿让别人替代。
殷少卿洗漱完毕,懒洋洋地躺在竹椅上,任凉爽的晚风拂面。
“小翠,去给我端果子来。”她终于忍受不住这尴尬的氛围,率先破冰。
小翠诧异地看她一眼,又立刻低头:“是。”
待果子呈上来,她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平日都只是为皇上送送消息是么?”
“是。”小翠也想赶紧恢复从前的相处模式,可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该怎么回答,毕竟她是个…奸细。
殷少卿见她还是一副放不开的状态,叹口气:“我去皇上那把你要过来如何?”
小翠轻啊一声,抬眸看向她,踌躇片刻后,还是选择缄默。
“你不愿意么?”她微怒,她都放低姿态到这地步了,这丫头还在犹豫什么,反正现在她和皇上不都快成为一家人了。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求之不得……”小翠眸中欣喜万分,适才她实在是震惊,不知该如何答,“奴婢愿意服侍爷一辈子!”
“如此便好,我还以为养了个小没良心的,”殷少卿斜她一眼,见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后,又道,“你也累了,赶紧休息吧,明日中午我就给你此事的答复。”
“哎,是。”小翠鼻尖一酸,差点想落泪,却还是生生忍住了,“爷也早些休息,明日好领赏。”
殷少卿挥挥手,她还能要什么赏赐,都官拜丞相了,已经少有物质需求。
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些俗物。
夜色催人眠,凉风撩人梦。
黎明鸡鸣起,朝阳浅浅浮。
新的一天,注定不平凡。这日有不少新贵崛起,迅速站上朝堂的舞台,成为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又有许多旧贵族退场,再难翻身。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被推向了斩首台,曾经的荣光戛然而止,再难有后续。
赫尔里家被行刑的那日,听闻足足有四五百号人去围观,回来后唏嘘不已,那场面竟是比驸马府当日的还要壮烈!
听说赫尔里若初没到行刑时,仰天长叹一声愧对先帝,随后撞向一旁柱子自尽身亡。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多冤枉,好在京城百姓都知道赫尔里家什么德行,多年来在京中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他们家的名声还得多亏了当初殷少卿救下的那位王家姑娘的未婚夫,他在里面掺和不少。
不得不说,有时候官服传出来的消息反而不如一个平民百姓传出来的有可信度。
那人在那日观刑后,就跟殷少卿告了辞,选择出家为僧,普度众生,还让她好一番唏嘘。
殷少卿跟刘庸提及此事,他对王家遂不再怨怼,还给那人所去的寺庙捐一大笔香火钱,许是有哪一点让他觉得对方和自己同病相怜罢。
离朝堂被血洗一遍过了已有十来天,一切都在渐渐回归正轨,而殷少卿这边也被分配到了一个极尽威风的差事——抄家!
抄家这件事,历来都是个肥差,有这等好事,她怎么会忘了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她又求了道旨意,让刘庸跟着一起抄。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