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沅芷知道楚越不是在说笑，将那些李沅芷讨厌的人赶出府，楚越不是没打算过，只是当时被李沅芷阻止了。
现在，他说要赶走那些人，也包括那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吗？
突然想到慕青，让李沅芷的心很不好受。旋即，就又被丧母的悲恸取代。她紧紧依偎着楚越，不管了，也不想了。
既然心很痛，她只想紧紧抓住这个身子的温暖……
阿七的病在第二天出现了好转，不出几日更是恢复了健康。
古道人的方子起到了效果，随着传播，长安城内但凡不是病入膏肓者都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一时之间，围绕整个长安城许久的瘟疫噩梦总算是过去了……
相府门外，挂起了白色的长绫、白色的灯笼，府内上上下下更是一副冷清凄婉的样子。
李唯甫在得知夫人过世的消息之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里，除了每日的早朝，他谁也不见。
故而操持丧礼的事都落在了李邵武和李沅芷的身上，李邵武毕竟是个男人，细节上的事好在有大嫂明兰帮衬着，李沅芷才觉得稍微不那么吃力。
灵堂之上，李沅芷一身白色的孝服，她跪在灵堂的左侧，不断烧着手中的纸钱。
耳边连绵不绝的是家人们的哭泣声，面前人来人往的是来哀悼的亲朋。他们在朝李夫人的灵位鞠了躬之后，就走到李沅芷的面前。
或安慰、或惋惜……这样的场合换做是谁都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李沅芷睁着红肿的眼睛朝每一个来看望的人礼节性地点点头。
没有泪水，泪早已流尽……悲伤却似乎没有个尽头般……
“节哀。”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沅芷惶惑抬头，楚越，是楚越来了。这些日子，他因为瘟疫的事在外头奔波，看来也是真得累着了。
“我知道。”李沅芷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收回自己的目光。
楚越微微低了低头，站在了一边。毕竟故去的是他妻子的母亲，是他的岳母。
虽说后梁国没有女婿为岳母守孝的习俗，但是楚越还是站在了一边，站在了李沅芷跪着的身边，似乎是在用这样的举动告诉李沅芷。他在乎她，所以即使悲恸，他楚越也会陪在她的身边。
李沅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楚越，谢谢你，楚越。
满心的感谢，也只是在心里说说……
“母亲！”外头突然传来李绍文的声音，“二哥！”李沅芷骤然站了起来。
只见李绍文一身官服，风尘仆仆地跪在了李夫人的牌位前，“孩儿不孝，是孩儿来晚了，没能见您最后一面。”李邵文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每一声回响都回荡在李沅芷和李邵武的心上。
这是他们三人共同的母亲，是生他们、育他们的慈母啊！
“啪……啪……啪……”李绍文不断磕着头，没有人上前阻止，他当真会让自己的脑都磕出一个大窟窿出来。
“阿文，够了。”李邵武站了出来，他扶住李绍文的手臂，“不要再磕了。”用大哥的威严命令李绍文不要再这样。
“大哥！”李绍文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李绍文本也不是爱哭之人，只是母亲离世，他心里悲痛。
毕竟二哥和大哥不同，大哥刚强，就算有痛，也只会默默将眼泪咽回去。二哥文弱，更是只能在母亲离世后的多天才回来见他，心中苦楚不言而喻。
“二哥，你能回来，真得太好了。”李沅芷走到李绍文的身边，兄妹三人握在了一起。
即使母亲故去了，她还有两个哥哥，两个疼爱她的哥哥。
李夫人的丧礼在李家三兄妹的操持下，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纵使有万般的不舍，他们也必须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重新面对生活。
李沅芷在相府里又继续住了几天，这几日李唯甫除了李夫人出殡那天出现过之外，其余的时间依旧是躲在屋子里。
他对母亲不是无爱吗？现在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又是为了什么？
李沅芷站在李唯甫的门前，敲响了这关了许多天的门。
“谁？”
“我，阿芷。”
话毕便是一阵安静，过了许久伴着陈旧的开门声，门终于开了，映入李沅芷眼帘的，是李唯甫沧桑了许多的面庞。
下巴出长出了胡茬子，眼睛下面的是深重的黑眼圈，匆匆一瞥，李沅芷更发现他头上似乎多出了许多的白发。
“你来了。”
“嗯。”
父女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一般，因为李夫人的去世，说实在的，李沅芷的心里要说对李唯甫没有丝毫的抱怨，那便是自欺欺人。
“进来坐吧。”李唯甫微微让身，露出后头的黑暗。这么多天，他都是把自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吗？
“爹，您真得从未爱过母亲吗？”依稀记得，就在不久之前，李沅芷好像问过类似的问题。
李唯甫转过的身子顿住，他背对着李沅芷的身子微微抽动了下，“人都不在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又有意义吗？”
李沅芷有此一问，当然不会期望能听见李唯甫对母亲的爱。她长舒了口气，“过几日阿芷就要回将军府了，在这之前，有些话……”李沅芷低头看了眼地板，“阿芷想和您说。”
沉默……或许等于默认……那就继续说吧。
“母亲在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是您。她以为您来看她了，张着手，满心欢喜。”李沅芷有些哽咽，“母亲的一生以爹你为重，只要您能看她一眼，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欢喜。”
“哈……”李唯甫痛苦地抬起头，“小宛，是我对不起你。”
抽噎声！是抽噎声，李沅芷她没有听错，李唯甫或许在哭。
看着他骤然老去的背影，其实也只是个丧了妻的可怜之人罢了。
李沅芷漠然转身，任由那人哀伤……在她的心里，母亲重于父亲。
母亲临了未能见到父亲的遗憾成了她心上的一根刺，也成了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非轻易不能解除。
“阿芷！”李沅芷刚走出院子，迎面找来的是李绍文。
“二哥，你找我？”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哎……”不等李沅芷问问他们要去哪，她就被李绍文拉着走了去。
“阿芷来了！”正在院子里张罗着热菜的明兰一见是李绍文带李沅芷来了，拍了拍李邵武偷吃的手，“还偷吃？你妹妹来了。”
“哦……”李邵武舔了舔嘴，站起身道：“阿文，阿芷，来，赶紧坐，你嫂子煮了许多好吃的，今日我们兄妹三人一定要好好聚。”
“是啊，是啊，你们先做，我去厨房看下师傅做得菜齐了没。”明兰想着去后院看看，李沅芷看看这满桌子的菜，再看看已经坐在的李邵武和李绍文，“二位哥哥，你们这是……”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就坐下啦。”李绍文见李沅芷不坐，就按着她坐了下来。
“我们兄妹三人许久没有聚一聚了，还不容易你们都在。”
原来是家人之间的聚会啊，李沅芷面上挂着笑，“好，大哥、二哥，妹妹敬你们一杯。”
或许吃完这顿饭，以后要想没有旁人地再聚，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小孩子了。
酒至半旬，李沅芷就有些微醉了。这顿饭她吃得甚是开心，撑着桌沿李沅芷站了起来，“哥哥们，时候差不多了，小妹我就会先回去了。”
李邵武见李沅芷一副喝醉的模样，“还是等等吧，我已经派人去叫小蛮过来了，等她来了，你再走不迟。”
“没事。”李沅芷大手一挥，拍拍胸脯，“我没醉，不用叫小蛮的。我自己可以，我可以的。”
李沅芷说着就离席，往院门那边走去，晃晃悠悠，勉强站稳。
“这丫头。”李邵武实在不放心，就跟了出去，正要上前，却被冒出的人拦住，“楚越？你怎么来了？”
“阿芷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有楚越在，李邵武自然是放心的。
一路颤颤巍巍地走着，李沅芷从南苑出来，走到花园。脚步虚浮，就好像是踩在云端一般，“飞！飞……”
她的手在两边模仿小鸟的翅膀挥舞着，“小鸟飞！”扑腾了两下，“哈哈哈……”李沅芷止不住自己的笑意，借着酒劲，似乎笑得很欢畅。
跟在后头的楚越看着她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了，“到底是喝了多少？竟然醉成这样？”
这还是楚越第一次见李沅芷喝醉的样子，没想到她喝醉时两颊微红的样子竟是如此美好。
肆意有趣的行为举止，更让楚越刮目相看。
“我要飞！”随着一声大喝，李沅芷突然踩上了湖边的大石头，这吓得楚越不敢在一边看笑话了。
他赶紧冲上前，“阿芷，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下来！”楚越的口气又急，又有些凶。
“嗯……”李沅芷皱眉看着下头的楚越，：“楚越，你凭什么对我凶？”
当头就是李沅芷的不爽，“我……我不是对你凶……”楚越被李沅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算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也对喝醉了酒的李沅芷束手无策。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