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不该嘲笑你,你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那都是多久以前的陈年往事了,李沅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尤其是在今晚,记忆格外清晰。
幼时,她,楚越,耶律齐,经常玩在一起。小孩子之间也经常开一些不带恶意的玩笑,比如楚越没有父母……
楚越轻轻笑了笑,“现在也等同于无父无母。”
楚越蓦然离去,望着那样略显落寞的背影,李沅芷心不由己地生出了许多的怜惜……
回到甘泉宫,迎面宫门口就是小蛮局促不安的样子,见李沅芷总算回来了,赶紧上前,“小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去哪了?可担心死奴婢了。”
小蛮就算不说,光从她那琐碎的小布子,还有她拧成一团的眉毛,李沅芷也知道她很急。
李沅芷温暖地笑笑,“敲你这副样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
“夫人。”唐公公走了过来,“唐公公。”李沅芷朝着她略微颔首。
“娘娘有旨,眼下宫门已关,就请夫人到东厢房暂住一晚,夫人这边请。”
“有劳公公了。”
李沅芷到东厢房住下后,或许是因为认床,她折腾了许久,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次日一早,她如常起身,收拾一番以后便准备离宫。
当走到一处宫角处的时候,想着自己这一出宫,就会许久不能见到楚越的母亲。
故而李沅芷带了些吃的,在临出宫前,打算去看看楚越的母亲。
当她一个人来到冷宫前的时候,冷宫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宫人,李沅芷加快步伐走进冷宫之内。
冷宫里面也有许多人,其中几个人抬着担架上的人轻轻放在了地上,放在楚越的面前。
楚越?李沅芷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这?还有……李沅芷的视线落在担架上的人上,一条白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婆婆。”李沅芷失声惊呼,楚越猛得抬头,才看见李沅芷,她怎么会在这?
“婆婆!”李沅芷激动地趴到楚越母亲的身体旁边,触手处满是冰凉,她……她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死?”李沅芷严厉的质问声回荡在院子里。
“奴才,奴才……”只听得一个哆哆嗦的声音回应,“奴才早上来送东西的时候,发现……发现他她已经死了。”
“是啊,夫人,这人是在夜里突然急病死的,太医缘的人已经看过了。”
“急病?”李沅芷念念有词,魂不守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便是缓缓朝屋子走去。
院子里的人见状就抬起担架,将人运到该送的地方去。
楚越木然地看着那些人带走他的母亲,这个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正当他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下落,满怀忐忑来见她的时候,现实却告诉他,她死了。
等着楚越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哭不笑、不喜不悲,楚越看着那个人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只是在注视的双眸背后有那么些许的怅然若失罢了……
屋子之内,李沅芷的双腿像是被灌注了铅一般,耗费许久才走到床边。
昨日,甚至更早之前的记忆都在回荡着。明明昨天还好端端的,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人为什么是说没就没了呢!
“你一早就知道她在这里!”身后传来楚越的声音,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感。
李沅芷骤然回头,此刻冷宫之内就只剩下她和楚越。
“我……”李沅芷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该怎么说才能让楚越的心好过一些。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下落?为什么要替宫里的人瞒着我!”声声质问,落在李沅芷的心上。
楚越可以容忍任何人欺瞒他,为什么偏偏是李沅芷,他最……
李沅芷当然不会知道楚越在意的点,宫里人?她不知道楚越口中“宫里人”指的是谁?
是皇上还是皇后?
“对不起。”满心歉然,也只能说句道歉的话。除此之外如果有更好可以弥补楚越的可能性,李沅芷也愿意去做。
“对不起?”楚越听到这话后就好像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哈……”
放声大笑着,这声音听得李沅芷浑身寒栗,心更加地揪紧。
不要笑,不要笑了……楚越,你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呢?
越是逃避,这笑声就越是大声、越是接近。当她抬头望去的时候,楚越已然走到了她面前,微毫距离,她看得清楚越脸上每一个部位的表现。
笑声骤敛,楚越的嘴叫划开一个绚烂的弧度,他在笑,在对李沅芷微笑。
“我差点忘了,你从小父母健全,又怎么会明白和父母不得相见的痛呢?”
楚越握住李沅芷的手,缓缓抬起,“这双手,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怎知人间疾苦?”
愤愤摔下去,一字一句,仿佛带刺的冰刃一半,戳得李沅芷的心如刀割。
原来……在他楚越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自私、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嘲讽的笑在心底蔓延……她望着楚越转身离去的冷漠无情背影,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难道为了救人而隐瞒楚越,就是错了吗?
啷当一声,双手带着地上的碗盏摔在地上,李沅芷跌坐在地上。
右手手掌的掌腹被碎片割到,李沅芷仿若未觉,就好像受伤的手不是她的一般。
此刻心上的痛,比起割伤要重上千倍、万倍……
从冷宫出来后,李沅芷一言不发,回到将军府也是什么人也不见。坐在床头,怔怔发着呆。
满脑子都是楚越在冷宫和李沅芷说的那番话,发生的那番情景……
周而复始、不断重复……她究竟想在这反复的回忆中看到什么?
看到楚越的心痛?看到……其实楚越不是真得讨厌她?说出那番伤人的话,也不是他真心的……
到底是什么?恐怕就连李沅芷她自己都不太知道吧。
只是重复,只是重复,不想再去面对此刻的心痛罢了……
“小姐,你说些话吧,小姐。”
小蛮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为什么要打扰她的清净呢?
李沅芷突然起身,推着小蛮,“小姐你……”
她不由分说地将小蛮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将声音关在了门之外。
总算清净了……李沅芷的后背说着门缓缓滑了下去,这样才舒服,才舒坦。
日夜交替、朝去夕至,李沅芷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坐了多久。
“小姐,小姐……”
每天都会听见的,就是小蛮在门外的声音。
“小姐,你还要在屋子里待多久?今日是将军的出征的日子,你难道就不去送送他吗?”
门猛得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脸憔悴的李沅芷出现在门口,“你说什么?什么出征?楚越为什么要出征?去哪里出征?”
“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府里的人说,陛下派将军领兵去漠北。”
“漠北?”李沅芷忍不住轻呼,漠北,可是耶律齐的家长。
后梁国,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对漠北出手了吗?
李沅芷垮出步伐,急切地往外奔去,“小姐,你等等我。”
也不管自己脸上是否憔悴、妆容是否还在。
你从小父母健在,又怎会知道人父母不在身边的痛苦?
李沅芷在突然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停了下来,“小姐,怎么不走了?”
这双手,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怎会知道人间疾苦?
楚越的话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她这是在作做什么?
为什么要去?楚越都和李沅芷说了那样的话,自己再这样跑过去,不是丢人吗?
身为相府小姐的骄傲感油然而生,她是个爱记仇的人,别人对她说过的狠话、重话,她都会小气地记在心里。
“小姐!”
“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去送将军了吗?”
“送什么?有什么好送的!”语气骤然加重,就是李沅芷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心中对楚越的怨恨竟然会这么深。
“你不走,我走。”李沅芷自顾自地一个人往回走,脚步坚定,内心却未必就如她的脚步这般毫无牵挂。
李沅芷,你当真不会后悔?
李沅芷,你不去送它就不要后悔!
李沅芷,你的心肠可真硬啊!
楚越离开后,将军府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沅芷在将军府内的生活也如死灰一般,没有期盼、没有追求,除了一日三次的水米必进,李沅芷的生活了无生趣、趣味索然。
“小姐,我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一日午时,李沅芷用过午膳之后就懒懒地倚在软塌上,“不去!”
懒洋洋地闭上眼,眼角的余光看见的是堆在一边成山的账簿。自从那日从宫里出来之后,李沅芷就一直没有去理会那些账簿,仿佛是在怄气一般。
“小姐……”
“都说了不去,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啊!”李沅芷颇为不耐烦,唯一长进的大概就是这脾气了吧。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