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神情微滞,旋即平复,沉默不语,“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你对别人留情,将来只会祸及几身。”
“你派来监视我!”李沅芷在意的是玉娘派人监视她,脚步轻缓,靠近玉娘,在她面前站定,“我一直当做长辈般尊敬的人,原来,一直都对我不信任。”
“不是这样的,小蛮,你听我……”
“听你解释吗?”气息忐忑,李沅芷深沉的呼吸着,“哈哈哈!”一阵冷笑,“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是,我是心软,我是妇人之仁,至少我知道,这样没有错!”
话语掷地有声,旋即一群细密的银针飞出,咔咔咔,瞬间将制住小蛮的手下重伤。
“小蛮!”李沅芷趁隙扯住小蛮的手臂,“姐姐你……”
话还未说出,只觉得身子一阵飘忽,旋即重重摔在倾斜的阶梯上,缓缓向下。
从李沅芷手上发出的那股推力,推着小蛮不断往下头的刑台滑去。
“小蛮,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来不及阻止的玉娘愤怒地揪住李沅芷的右手手腕,却被李沅芷厌嫌恼怒地挥开。
“你……”眼中缓过略微的失落,一双被甩开的手空悬着。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并且我始终相信我没有做错。”
李沅芷凝目望着底下,小蛮到达刑台,阿钊扶起了她。
李沅芷能做的也就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呵呵呵……”玉娘清冷轻蔑的笑回旋着,“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什么?”
“啪……乓!”未及李沅芷反应过来,刑台下从数米高空落下一个身影。
秦无丰人事不知地躺在血肉模糊的血泊中,一双眼瞪得生发,仿若在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不平。
活着,死去,原来这之间只相隔数十米。一个瞬间,就可以全然改变。
“你……”李沅芷红着一双秀瞳,就算秦无丰罪有应得,可是看见他死的那般样子,李沅芷还是受到了触动。
“接下来,该轮到那个老头了”玉娘略微抬眼,平静无澜的目光微微向下,落在那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不,不要,爷爷,不要杀我爷爷!”小蛮声嘶力竭地喊着,隔着这样高度的距离,她张着一双局促不安的手,想要抱住吴叔。
“小蛮!”阿钊心疼地抱着小蛮,他的存在给了小蛮支撑住不摔倒的力量。
“阿钊,拉开小蛮!”吴叔红着一双眼,就算死,他也不想自己的孙女受伤。
“不,我不!”小蛮在阿钊的怀里拼命挣扎,“小蛮,你冷静一点!”
“爷爷,我不要爷爷死,爷爷!”全然崩溃的情绪,紧紧包裹的恐惧。
望着这样的场面,李沅芷忍无可忍准备阻止。
“你要是走出去一步,弓箭手就会放箭,到时候他们都得死!”
踏出的脚步悬空,茫然四顾。她这才发现,四周墙台上躲着弓箭手。
李沅芷倒吸着一口冷气,弓箭手是对外敌的时候才会用到的,轻易玉娘绝不会动用。
可是现在,她竟然如此兴师动众?
“小蛮,那个女孩也叫小蛮,或许我可以理解,你对那个女孩好的原因。只要,你妥协,我可以答应你留下那个女孩一命,甚至放过那个年轻男人!”
“到底为了什么?你非要杀了那个男人?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学到教训吗?”显然,李沅芷不相信这是玉娘的动机。
“你别管,反正!”玉娘静盯着那个吴叔,“这个男人非死不可!”
满目仇恨,仿佛有很深的仇恨一般。
刑台之下,小蛮突然跪在地上,对着看台李沅芷她们这边的方向磕头,“我求求你们,饶过我的爷爷吧。我求求你们,饶过我的爷爷吧,我求求你们!”
喃喃细语,纤楚的额头上磕出一个血口子,涔涔鲜血不断往外冒。
“小蛮,你……”阿钊眉头紧然簇着,他心疼这样的小蛮。
“我求求你们,饶了我爷爷吧……”
看着小蛮这般样子,李沅芷除了心中悲悯,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深深的无能为力感笼罩着她。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爷爷吧。”
“求求你们,我愿意替我的爷爷去死。
“求求你们了!
“乓……”
当一个巨大的声音从身旁冲击而来的时候,磕头的动作骤然凝滞,小蛮僵硬地扭着脑袋,视线如空谷里的慢风,悠悠荡出。
视线落在那个苍老是血的身体,瞳孔骤然凝锁,心口抵抗恐惧的堤坝被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她在哪?这里是哪?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缓缓站起,逃避似的不去看那个让她震撼的方位。
踏在被鲜血弥漫的木地板,却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虚浮无力。
“呵,阿钊,你看,爷爷他又和我们玩装死的把戏。”小蛮嗤笑着,面对着阿钊。
“嗡……”一个从半空飞来的箭羽贯穿阿钊的胸膛,箭尾上的白色羽毛还在抖动,阿钊却无法再开口和小蛮说话了。
“阿钊!”阿钊倒在小蛮的怀里,鲜血染红了小蛮水绿色的裙摆,这可是她最爱的裙子,就这么被弄脏了。
“我错了,阿钊,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一意孤行,非要回来。我错了,我真得错了。”
身子弯地无力直起,“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了爷爷了,我不要再没有你了,阿钊!”
“咳咳咳……”阿钊眯着的眼睛只容得下他的世界只有小蛮,参残余的力气全然凝聚在右手上。
艰难往上伸,终于触到了小蛮秀丽的双眸。
“不要……看……”意识涣散,伸上的手却执拗般地僵硬着,不愿放下。
玉娘挥挥手,弓箭手拉满了手中弓,对准小蛮。
“够了!”李沅芷一声怒斥,手中羽针飞出,霎时将其中一个弓箭手击落。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答应我的,希望你做到!”李沅芷睁着一双眼望着玉娘,同时握住了玉娘的手腕。
手上使力,她忍,她退步,但是不代表她会一直这么妥协下去。
闪着幽光的眸子,让玉娘明白,她做的有些过了。
扬手轻挥,屋顶上的弓箭全然扯下。
走到横栏边缘,皓腕握住落灰陈旧的木栏,李沅芷望着抱着阿钊的小蛮,身后空无一人,玉娘已经带人离开了。
“小蛮,我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让你受伤。”
脑袋低垂,“对不起。”
寒风微涩,苦着台下的人,也寒着台上人的心。
……
“主人,秦无丰死了,苏珂寨的蛮姑娘也被玉娘暂时禁足在了雅苑。”
“你是说,那个雅苑的姑娘,就是苏珂寨传闻中的下一任寨主?”
“啊?”通禀的人不明所以,他说的是秦无丰被杀,蛮姑娘被禁的事,主人在意的却是另一回事。
“是。”纵使不明白,也当如实回答。
客房内,男人的锦蓝色的靴子踏在红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走至窗边,凭栏远眺,“原来你就是那个女人。”
记忆中那张普通的脸不禁浮现,明明很普通,为什么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呢?
“主人,我们接下来……”
“时候差不多了,该是时候我们出场了。”
……
苏珂寨雅苑内,外围守了许多的人,而内里却格外的安静。除了李沅芷,还有被她从刑台上带回来的小蛮。
失魂落魄恐怕是对小蛮最贴切不过的形容了,不管李沅芷和小蛮说什么,小蛮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明明还只是一个十三岁如花一般灿烂的年纪,爱说爱笑,才是天性。
可是遭逢大变的小蛮不说话,也不笑,进了房间,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小蛮,吃饭了。”李沅芷端着一盘子吃的站在小蛮的屋外,屋内平静如墨,没有人回应。
李沅芷叹了口气,将吃的摆在了门槛边,“我把吃的放在这,如果你不想活了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吃。”
好听的话,李沅芷不会说,,他只知道不吃饭就会死。
漠然转身,便不再去理会小蛮。
两侧的竹帘随风迎动,一双水绿锦绣鞋踏在动物皮毛铺就的地面,脚步轻盈,身姿曼妙,李沅芷走过蜿蜒的长廊,打开一扇许久不曾打开的门。
身子入内,旋即没入一片黑暗中。
身后的门应声被关上,黑暗中李沅芷摸索着点亮烛台上的烛火。
手捧火烛、脚步微动,站在冒着寒气的寒冰床上。
影影绰绰微弱的烛光照出了寒冰床上的人,阿钊。
“没想到,会是你。”
李沅芷盯着阿钊的眸子闪过一丝熟悉,阿钊,就是郭钊。
当年她和楚越流放漠北时,那个帮助他们,并且追随在楚越身边的武官。
李沅芷怎么也没有想到,郭钊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隐姓埋名、,一张人皮面具掩盖他真实的相貌,守护在小蛮的身边。
“你是不是,在看见小蛮的时候,也想到了她?”
李沅芷朱唇微动,“她们两个真得很想,就连名字也都一样。”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