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令她没来由地心生恐惧。

　　她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去挣扎，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漆黑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嗜血一般疯狂暴虐。

　　她失声哭泣，“不是这样的，寒声，叶寒声，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

　　“那我该怎样？苏馨，你要我怎么办？”他暴躁地吼了一声，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压抑。

　　他死死盯着她，漆黑的眸中满是狂风暴雨，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

　　她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枯竭了，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她的呼吸很微弱，表情很痛苦，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再发出一丁点儿求饶声。

　　而后，只是哀哀默念着，鼻翼轻轻翕动，双眼里尽是恐惧与痛苦。

　　“我梦见了渭城，他从二楼摔了下去，我没有抓住他，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她一边说着，嘴唇哆哆嗦嗦，眼泪越流越汹涌。

　　他眼底忽然一暗，抱着她身体的手臂骤然失力，猛地松开她，倏然起身。

　　略带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放在嘴边抽了起来，脸上表情不明。

　　他坐在床边，背朝着她，不再看她一眼。

　　她抓过被挤到一边去的白色丝绒背，死死揪住不放，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来，紧紧缩在床角。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眼前是他健硕宽阔的背影，在白烟中渐渐朦胧。

　　虽然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实际上却隔着遥遥山海，层层山雾。

　　两人就这样不知僵持了多久，她又重述了一句，“我梦见渭城，梦见苏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寒声闻声，心里一颤，背部蓦的一僵，随即将未吸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过身，眸色沉沉地盯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

　　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很想他们？”他的嗓音有些微沙哑。

　　苏馨抬头看他，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却没有回答他。

　　他继续说道，“有空我陪你去看看他们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给她擦掉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却被她惊惶地避开了。

　　叶寒声眼神敏锐地观察到，她攥住被子的手指都在收紧，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那凄惨的白仿佛是在嘲笑他。

　　眸色又暗了几分，他轻轻嗤笑一声，朝她坐近了一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倏然伸手攫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做都做了，难不成你真想杀了我？”他的表情里，语气里，尽数都是无法忽略的轻蔑与嘲讽。

　　不知道，是在嘲讽她，还是他自己。

　　因为他突然施力，苏馨下巴一阵吃痛，抓住被子的双手随之骤然脱力。

　　她却毫无察觉，神情哀恸，仰着头迎向他的目光。

　　“叶寒声，你爱我吗？”她轻轻咬了咬唇，问出这个让自己都为之吓一跳的问题。

　　其实，他回答与否，答案，她都是知道的。

　　因而，根本就没期待他会回自己的话。

　　叶寒声显然没有料到苏馨会问他这个问题，明显一怔。

　　爱吗？爱吗？他问自己。心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始终不肯说出口。

　　喉结轻轻滚动了几下，他将她松开，视线转向一边，“我会好好对你的。”

　　苏馨在心里一阵发笑。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根本就没敢奢望乞求他的爱。何必说的这么委婉呢？

　　她舔了舔嘴唇，表情木然地看着他的侧脸，“你看吧！你都不爱我，却那样对我，不觉得很恶心吗？”

　　她故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

　　这说法倒是新奇，她是指自己恶心呢，还是说他恶心？

　　叶寒声指尖蓦然一阵瑟缩，却忽而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很凉。

　　“苏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难道没听说过，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

　　他用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痞气说道，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慢慢倾身靠近她，在她周身投下一大片阴影。

　　“更何况，你是我老婆。我和你过夫妻生活，为什么要恶心？”

　　他竟然说的这样理直气壮，自然而然……苏馨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人不是那个矜贵如神的叶寒声了。

　　她忍住身体的疼痛与不适，微微皱了皱眉，双手撑在两侧。

　　“那当你想起林亦雪呢？”

　　“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想起林亦雪是什么感受？”

　　苏馨忽然不怕死地问他，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不出所料，叶寒声脸色忽然一变，眸子里生出苏馨看不懂的情绪。

　　能问出这样有条理还有“营养”的话来的苏馨，显然早就酒醒了。不知道是被他吓醒了，还是被疼清醒的。

　　反正，叶寒声也不认为她是在说醉话。

　　沉眼盯了她片刻，他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坏笑，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道，“和你一样。”

　　“痛，并快乐着。”

　　那“快乐着”三个字他有意说的极慢，而且还贴近苏馨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幽幽喷洒在她耳垂，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她脸上瞬间一红。

　　他，他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

　　竟然面不改色地说着这样的“下流”话。

　　可是，因为他这么一句话，她竟然恍恍惚惚有那么一刻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

　　然而，只是片刻，她就迅速将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里拍掉了。

　　他已经说过了，他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她还胡思乱想什么！

　　“你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就少胡思乱想了吧！适当清理一下内存。”

　　好像知道她又在瞎想似的，他忽然出声打断她的遐思，提醒她。

　　话一说完，也不再看她，丢下一句，“早点休息”，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叶寒声离开许久，她都迟迟没有睡意，睁大眼盯着窗外黑黢黢的天空，直到眼睛发酸发痛了，才转过头来，躺下身，拉上被子。

　　头，痛的厉害，身体上也是，闭上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睡得极不安稳。

　　……

　　第二天，她醒来时已经是八点半了。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门外便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料想，应该不是叶寒声。他时间观念很强，此刻不是在公司就是去公司的路上。

　　况且，这是他的房子，他进进出出，也不会敲门。

　　那么，应该就是孙阿姨了。

　　苏馨一边想着，一边过去开门。

　　果然。

　　“少太太，少先生让我看看您有没有起床，起床后就赶紧下楼吃早餐吧。”

　　孙阿姨一边殷勤地说道，一边走进房间，朝床边走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苏馨心里一惊，面上也有些发热，急急跟过去，“孙阿姨，你在做什么？”

　　孙阿姨被她这大惊小怪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抓住被子的手微微一顿，条件反射般的猛地回过头，失笑道，“我在叠被子啊，少太太。”

　　说完，又回过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苏馨在床边急得团团转，一念之下拉住她的双手，面色极其不自然，“孙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了。”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恳切与羞赧。

　　“不用不用，少太太你快下去吃早餐吧！少先生还在下面等着呢！”

　　苏馨忽的一愣。

　　他还没离开吗？

　　然而只失神一秒，马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被子的争夺上了。

　　“孙阿姨，让我自己来吧！这床单需要洗了，我来把它洗洗。”

　　“好好好，我来洗，我来放到楼下洗衣机里去。”孙阿姨大概是勤快惯了，面对家务活，极为亢奋。

　　苏馨的声音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了，“我比较习惯自己洗床单。”

　　说完，也不等孙阿姨作出反应，便轻推开她，迅速掀起床单，往身上一抱，急匆匆就往洗手间走去。

　　孙阿姨站在床边，满脸疑惑的望着苏馨消失在洗手间的身影，不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就笑了，那笑，意味深长。

　　洗手间里此刻安静得异常，苏馨盯着盆子里那白色床单上深色殷红的一团，面色发红，情绪百般复杂。

　　孙阿姨的声音从卧室外间传来，还夹杂着隐隐的笑意，“好，少太太你自己洗吧，架子下面有洗衣液。我去跟先生说一声。”

　　随即，只剩下轻微的脚步声。

　　叶寒声在楼下等了许久，都不见苏馨下来的身影。

　　搁下手中的报纸，起身就往楼上去，正好碰到了下楼的孙阿姨。

　　孙阿姨脸上红光满面的，好像心情特别好。

　　她笑眯眯地说道，“少太太说要洗被单，先生你吃过早餐了吗？”

　　叶寒声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问，“洗被单？家里没有洗衣机吗？”

　　“她说想自己洗，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吧……”

　　孙阿姨一边推测道，一边抬眼往楼上看去。

　　“我上去看看。”

　　叶寒声没多说什么，就大步往楼上卧室里去了。

　　他一进卧室，耳中就是洗手间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

　　“你在做什么？”他走到洗手间门口，倚在门框上，对着那团蹲在地上的白色身影问。

　　闻声，她瘦小的背影一僵，却没有回头，手上搓洗的动作也没有停。

　　“洗床单。”

　　“家里没阿姨，没洗衣机吗？”他走进去，立在她身后又问，语气有些冲。

　　“丢人。”

　　她依然没有转过身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让我听见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