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话是这么说的，但并没有真正“不好意思”的自觉。而是如白天鹅一般仰起高傲的头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走过的地方，有风拂过，伴着若有若无女士的香水味，同她的人一样，高贵迷人。

　　“我说韩清语，你有迟到的自觉性吗？倒是坐的挺自在啊？”

　　人群里，有人嘻嘻哈哈地调侃道，随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韩清语漂亮精致的眼睛微微一挑，扫过对面的苏馨时，冷冷地轻哼一声。随即，抚了抚鬓角，对众人笑说，“不然呢？”

　　“当然得罚酒啊！”陆江声线夸张地说了一句，拍了拍手，转头问其他人，狡黠一笑，“对吧？”

　　“对对对……”包厢里又是一呼百应的应和声。

　　耳边尽是不绝如缕的嬉笑声，苏馨坐在人群中，只觉的太阳穴微微泛疼。

　　而且，脑海里一直闪过刚才韩清语看她时那个鄙夷的，不屑的目光，还有隐隐的冷哼声。

　　心里闷闷的，她不由得蹙了蹙眉，伸手想去拿面前桌子上的不知道成分的饮料。

　　谁知，指尖才刚碰到杯壁，就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一只指节干净修长的大手给截住了。

　　杯子又被重新搁回了玻璃桌上。

　　神情不悦的抬起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那人的表情甚至比她还糟糕。

　　“这是酒。”叶寒声眼底隐着深深的愠怒，声音压的很低。

　　闻声，苏馨微微一愣，旋即，轻声用以为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知道……”

　　一边说着，手却继续拿起那杯酒，然而，再一次，酒杯被他劈手夺过，与此同时，放在她手上的是一杯橙汁。

　　“你忘了那天自己醉成什么样了，丑的像只鬼。”他的话语里有显而易见的嘲讽。

　　像赌气似的，她抬起头，将那杯色彩明艳的橙汁一饮而尽。

　　然而，心里，还是很难受。

　　韩清语的那个眼神本就让她很不舒服，她不可抑制地想到了秦渭城……

　　如果秦渭城还好好的，健康的生活着，今天这个场合，他一定也会在场的。

　　他是那么热情温暖的一个人。

　　可是，现在，唯独少了一个他。

　　她心底明白，韩清语一定埋怨她，责怪她，甚至看不起她……

　　“我要结婚了。”当年，医院走廊里，她平静地对韩清语说出这句话。

　　彼时，韩清语冷笑一声，双手环胸，靠在窗台上，

　　“那我真得恭喜你啊！真是贱人总有好命呐，渭城靠不住了，赶紧又找了一个，苏馨，你是有多厚颜无耻才能作成这样……”

　　一想到这些事，苏馨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心里仿佛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今天来之前，她想到了很多种情况，可是没有想到韩清语也回国了，而且，狭路相逢，就这么遇上了。

　　也不管旁边的人什么表情，任性地拿起之前那杯酒，仰头喝了一干二净。

　　由于喝的太急，一口气没匀上来，被呛着了，于是，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叶寒声见她这自讨苦吃的样子，根本就不愿再去搭理她，只双手环胸，靠在靠背上，冷冷地看着她。

　　虽然从进门开始，韩清语就一直同其他人聊天喝酒，但是眼尾的余光一刻都没从苏馨身上离开过。

　　她很快察觉到了苏馨的动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搁下手中的酒杯，涂着寇丹的手指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到苏馨面前。

　　“才喝一杯酒，就成这样了？苏馨，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总是出状况。”

　　她的声音又亮又清灵，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了，看好戏似的看着她们俩。

　　苏馨没有抬眼看人，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勉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可是，我还要敬你很多杯酒呢！”韩清语眼波流转，忽然转到了叶寒声身上，忽而笑了，“寒声你不介意吧？”

　　气氛忽然变得很紧张，紧张到所有人都忽略了，韩清语竟然知道苏馨嫁给叶寒声了这个问题。

　　叶寒声的表情似乎隐于黑暗中，眼皮微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苏馨酒量不好，我替她喝。”

　　说着，就直起身子，一手抓起托盘上的空酒杯，一手握起一瓶红酒，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精致到无与伦比的五官在颜色鲜红的红酒的映衬下，更加摄人心魄。

　　苏馨痴呆地盯着他的脸，只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

　　可是，这是她与韩清语之间的事，韩清语有意想为难她，她知道。

　　也不想逃避。

　　可是，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不想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片刻没有犹豫，她猛地站起来，夺过他手中的酒杯，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仰头喝了下去。

　　刚下肚的酒，再加上之前喝的一杯，酒劲立即就往脑门上冲，眼泪都被呛出来了，她强压住那种想吐的感觉，双眼沉沉地盯着韩清语。

　　“还有吗？”她哑着嗓子问。

　　韩清语冷漠轻蔑地看着她，轻轻一笑，“你倒是很爽快。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爽快。

　　苏馨只觉得她的话别有深意，嘴唇不知不觉抿紧了。

　　“唉唉唉，”陆江担心韩清语不依不挠继续闹苏馨，赶紧来打圆场，越过人群，走到韩清语面前，拍了拍她的肩。

　　“差不多就得了啊！人家寒声都说了苏馨不大能喝酒了。小心叶大少爷护妻心切，拿你是问啊！”

　　“哈哈哈……”旁人都被陆江这话给逗笑了。

　　听人拿自己说笑，叶寒声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说的事皆与他无关。

　　他不紧不慢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坐回沙发里。

　　袅袅升起的烟雾将他的表情隐于模糊之中。

　　明明那么不开心，为什么还要来？

　　苏馨在心里闷闷的想着，一心认为他是想起林亦雪了。

　　就好像，一来这种场合，她总会想起秦渭城和苏辰。

　　四年前的岁月里，叶寒声是心中人。而秦渭城和苏辰是身边人。

　　漫漫无奇还带着苦涩的人生因为有他们而多了一些色彩，她的过往才不至于那么苍白。

　　而叶寒声呢？你一定也是为了你曾经的身边人和心上人而难过吧。

　　韩清语却丝毫不想罢休，秀眉一挑，冲周围的人笑一笑，然后又悠悠然地倒了一杯酒，走到苏馨面前，同她对视。

　　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眼底是冰凉的笑意。

　　“好，我不闹了啊！这是最后一杯酒，你喝了它。我们去玩个游戏。”

　　苏馨目光疑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为了赶紧结束掉这场闹剧，她还是不情愿地伸手去接那杯酒，一闻到这酒气，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她忽然觉得那天晚上同向晴岚去酒吧喝酒的自己好英勇。

　　叶寒声终于坐不住了，弹了弹指尖的烟灰，长腿随意交叠，漠然地看向韩清语。

　　“韩清语，你这是在为难我还是为难苏馨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威慑力十足，一秒之前还嘈杂不断的包厢刹那间鸦雀无声。

　　苏馨握住酒杯的手轻轻一抖，那即将送到嘴边的酒生生顿住了。

　　大家都屏息凝神，默默看着韩清语。

　　韩清语却不以为意地又笑了，“叶大总裁这是心疼了？哈哈，苏馨学妹可真是好命啊！结婚前有秦渭城那个傻子护着，结婚后，又有叶大总裁护着。”

　　“别说了！”

　　“别说了！”

　　孟逸欢与苏馨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苏馨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哀求，正目光殷殷的看着韩清语。

　　孟逸欢一直坐在叶寒声的旁边一声不吭，在听到韩清语越来越离谱的话后，眉头越皱越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严肃的样子，与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冲韩清语摇了摇头，“韩清语，别说了。”

　　“好啊，那我们玩游戏怎么样？”韩清语一瞬不瞬地盯住苏馨，拉住她，就往沙发上坐。

　　“什么游戏？”苏馨期期艾艾地反问。

　　“我问，你答。要大点儿声哦。最好用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

　　苏馨心里一阵恐慌。

　　她很害怕，害怕她又将话题给牵到秦渭城身上去了。

　　可是，众目睽睽下，她不好拒绝，不好让许多人都下不来台。

　　当然，韩清语也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问，苏馨，你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人和事？”

　　包厢里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成心在为难苏馨吗？

　　千转万转，又把话题转到了那件事上。

　　“怎么了，酒也不喝，游戏也不玩，就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国外放出来了。”

　　韩清语见苏馨如石化了的表情，更加咄咄逼人，非要她开口说话。

　　苏馨愣愣地看着眼前笑得一脸得意的韩清语，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眼里的余光瞥过叶寒声，不知不觉，他面前的烟灰缸里，烟灰囤的很深了。

　　忽然之间有些恍恍惚惚，她知道，是酒劲上来了。

　　想起了苏辰十八岁生日时，那次她喝了有生以来最多的酒。

　　于是眼神有些放空，喃喃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带你来北京。你还那么小……”

　　“苏辰，人总说男孩儿脚大走四方，你的脚总是比同龄男孩儿脚大些，可是，走得再远总要回家看看啊。”

　　“还是说，你觉得北京不是家？苏辰，有空的时候来梦里看看姐好不好？”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好像永远都说不完似的。

　　韩清语的心蓦地沉了下来。

　　包厢里一片寂静，大家都面面相觑，似是哀悼。苏辰那个男孩离开的时候才十八岁，那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

　　叶寒声抽完最后一口烟，将她搀扶起来，按住她的双肩。

　　“苏馨，你喝醉了。”

　　“我喝醉了？我是喝醉了！”闻言，她茫茫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带你回家！”他皱眉说道，不去管其他人的目光，直接弯腰将她扛到了肩上，走出“水云间”的大门。

　　苏馨靠在车身上，咯咯地笑，“回哪儿？”

　　叶寒声察觉到，苏馨是真的醉了。

　　人心里难受，总是很容易醉的。

　　大概是潜意识里希望自己醉吧。

　　“回我们的家”他耐心地回答。

　　“苏州吗？”

　　“我不想回苏州，一回去就心疼……”她皱眉说，手心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不是。”他把她抱进车后座，吩咐司机开车，“带你……回家睡觉。”

　　她忽然双手搂住他脖子，闭眼靠在他肩上，低声咕哝，“苏辰如果还在，他会不会和你一样高啊？他今年都二十二了……”

　　他愣了片刻，心里蓦地一阵抽痛。

　　“会。”他回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他会不会比你帅呢。

　　“会。”

　　“咯咯……”苏馨忽然又笑了，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嘴唇微动。

　　“我也觉得，奶奶说我们苏家基因好，出俊男美女。苏辰一定很帅的，他可爱臭美了，嘘……不能当他面说，否则他要得意的没边儿了。”

　　叶寒声静静地看着她半清醒半醉的说着这些话，眼神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

　　“可是，奶奶还说，我是最不好看的，遗传我妈了。你说，我是不是真不好看啊？”

　　“不是。你很好……”

　　“你骗人，要不然你怎么……唔……”

　　叶寒声忽然降下前后隔板，猛地吻住了苏馨的唇。

　　因为醉意很足，她根本没有力气做出反抗，只能任他摆布，昏昏欲睡，乖巧的令他有些恍惚。

　　……

　　迷迷醉醉间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她回到了静园，他的吻好不容易停下了，刚刚离开她的嘴唇，她嘴边却轻轻逸出一个人的名字。

　　“渭城……”她眉心微拧，哀哀地唤着。

　　叶寒声动作猛地一滞，在床头灯的映照下脸色阴沉如鬼魅。

　　“渭城，渭城――”她又连续喊了两句，撕心裂肺，那声音，甚至把自己都惊醒了。

　　猛然坐起身，睁开眼，叶寒声正黑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她，眼瞳里似乎含着一团怒火，能令她刹那间挫骨扬灰。

　　他幽幽地问：“你在喊谁的名字。”

　　“我……”见他这副要吃人的表情，她不免心底一寒，这样的他，是极为少见的。

　　“你喊了三遍秦渭城，苏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有多难忘掉他啊！白日里对他念念不忘，夜里睡着了，在梦里都喊他的名字？”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她不由得往床头那边靠了靠，双肩微微颤抖，眼圈泛红，眼泪凝在眼眶里，泫然欲泣。

　　他怎么会这么想？

　　她念念难忘的，自始至终，始终都是一个他呀！

　　不然，怎么会在明知他和林亦雪的旧情的情况下，还一意孤行地嫁给了他？

　　“你梦见什么了？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亲吻你？”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危险的贴近她的唇。

　　“不是……没有。”她想极力撇清，可是，这种情况下，口舌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苏馨，你是不是想尝试一下躺在自己丈夫身下喊另一个男人名字的感受？”

　　见她又是一副不清不明的态度，他大怒，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手臂，如一头暴怒中的狮子，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另一只手，在她的极力推搡下，粗暴地撕开她的衣服…… 让我听见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