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男人恭敬的回道:“回圣上,均是臣亲耳所听。”
坐着的被称作圣上的正是轩辕国现任皇上,李禾渊。
今年二十有二,面冠如玉,眉目俊朗。不同于国子监初级院那些未长开的臭小子,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虽然年轻,却依然有着上位者不可忽视的气势,令人望一眼便觉着威严逼人,甘愿俯首称臣。
有人说,清光五年是轩辕国有着重大改变的五年,而李禾渊更是百年来最睿智最明智的天子。
“呵。”
李禾渊轻轻笑了一声,道:“想来,日后朕倒是有一能干的臣子。崇光你可记得好好教,别把一良才教成了蠢材。”
潘崇光苦笑一声,“圣上,您这就可为难臣了,臣虽要做的就是教书育人,但教出一个蠢材还是良材,臣还真做不了保证。”
臣对君,哪有违抗的,委婉的也不行,忒像拐着弯骂人。
但潘崇光毫无心理负担的说着,李禾渊也笑吟吟,没有半分生气。
“这就不是崇光你说了算,要是朕以后不满意,你可得小心些。”
潘崇光苦笑愈浓,这倒是另李禾渊意外,“要说这宋清松学才如此好,你怎么还如此担心?好像真怕成不了才似的。”
“圣上,您也看了宋清松的文章,后面的固然是精彩,可前面的,哎,一言难尽......”
潘崇光连摇头,看来也是对宋红韵前面的‘口水话’给伤透了心。
李禾渊却笑着道:“我倒是不这么看。”
“圣上?”
“这前面的叙写的确是凸显不出什么才华,可这段却直白得很特别。”
记得他当时看这文章时,觉着这一段十分可爱,似乎在脑中浮现出一个,因为不知如何答题而抓耳挠腮的孩子。
“对了。”李禾渊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宋清松是你学子,你同朕形容形容他长什么样子?”
“唔......很,俊朗?其实说俊朗也不准确,那宋清松年纪轻,且可能因为久病,身子骨弱,瘦瘦小小,不是班上年纪最小,却是班上最矮的一个,脸也小小的,应该算,可爱?”
最后一个词潘崇光也拿不准,毕竟对方虽瞧着小,但到底是十三的男孩,哪里还能用“可爱”去形容。
而李禾渊却兴趣大发,“朕倒是越发想瞧瞧这宋清松长何样了。”
潘崇光回,“有机会的,圣上。”
李禾渊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或者说提到他今天真想说的话题上。
“崇光,你什么时候回来?朕需要你。”
李禾渊看着潘崇光,眼里是认真,和淡淡的期盼,他是真的需要一个心腹。
这朝中多是两朝老臣,甚至是三朝元老,年轻人少之甚少。
明明他刚登基时,潘崇光作为那年的状元还陪在他身边。可之后皇位稳了,潘崇光却请愿要去国子监教学生,要同他的老师,也是他做太子时的太傅并肩作战。
李禾渊自然劝潘崇光留下,但他心愿已决,又布下局。李禾渊就算是不放也得放。
而后每隔一段时间,这话便是必问。问潘崇光何时回来,他需要他。
潘崇光沉默了。
如是以前,他必然毫不犹豫的说:圣上,你臣子众多不缺我一人,而我,更适合教书育人,为圣上培养出更多优秀的臣子。
但在他昨日看了宋清松的那篇文章后,一切都有所变化。
今日在国子监,在班上,他问学子对哪句话印象最深,最有感慨,大家意见纷纷,该提的都提了。但有一句,却没有说。
“微斯人,吾与谁归。”
这是潘崇光最爱的一句。没有这种人,我同谁在一道呢?
当年在朝廷上,他不就是因为志气满满,却无法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无一人全心为国为民,要么为财要么为势要么为色,他才会去国子监吗?
那份孤独和寂寞的心情,这句是真真写到他的心里。
潘崇光笑了笑,行了一个臣子的礼,道:“圣上,等到该回来的时候,臣子,会回来的。”
“因为宋清松?”
“是。”潘崇光毫不犹豫,一如他当初毫不犹豫的离开朝堂,“臣虽无论在哪,都心系于陛下,心系于整个轩辕国和百姓,或许,到何时的机会,臣会更愿帮圣上治理国家。”
李禾渊向来学会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时却是真的开心,“看来,朕还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宋清松这个小家伙。”
“圣上年纪不大,不至于叫‘小家伙’。”
“朕早已弱冠两年,比这些孩子大了七八岁,哪里叫不上?在朕眼里,他们都还是群小孩子。”
潘崇光笑笑不说话。
刘家,刘太尉正在等着,等着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哼着小曲的刘添珩,突然惊讶,“爹,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跑过去,却接收到刘太尉毫不犹豫的一个暴栗。
刘添珩抱着头,委屈得不行,“爹,你打我做什么?”
刘太尉虽才四十出头,可留着两撇胡子,却颇为显老,喝着,“又去哪里鬼混了你!一天天不着家!有本事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爹!”
刘添珩心累,他家爹又间歇性犯病了,肯定是在朝堂上受刺激了,还是大刺激,“您这是在朝上被谁膈应了!骂他不就行了!打我做什么啊?”
“好哇你!还教你爹做事了是不是?!”
刘添珩连忙抱着头跑,一边跑一边道:“爹!爹!我没去哪儿鬼混!我刚是和我班上同学一起!就一起喝喝茶!所以回来晚了!”
刘太尉停住,还有点不信刘添珩,“喝茶?”
刘添珩连点头,说,“骗您我是小狗!”
刘太尉黑了脸,奶奶的,这小子要是小狗,他当老子的不就是老狗了?
“和谁一起喝茶?!”
刘添珩连回答,“延茗!还有清松!是真的爹,不信你问我书童!要不马夫也成!您就消消气,别揍我了!”
刘太尉的着重点明显和刘添珩不同,“清松?宋清松?宋文瀚他家公子?”
“嗯啊。我们一起来着。”
刘太尉收了手,怒容消散,突然间便和蔼了,让刘添珩特不适应,好像隔壁武郎中养的那条恶狗,每每见着都咬他,可有一天居然对他吐着舌头,摇头摆尾了。
“爹,你怎么不要咬,呸,怎么不打我了?”
刘太尉甩了他一眼刀,“你想我揍你?”
“不不不......”刘添珩拒绝如放屁般连贯。
刘太尉感觉自己有病,一看自己那个不思进取的儿子就心口疼,你说说,他勇义好歹也是一岁识字,三岁熟读三字经,十一岁便中了秀才,一六便高中状元,现在想来那时的风光都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可他儿子,却整日吃喝玩乐,最大的兴趣就是斗蛐蛐踢蹴鞠,要不就是骑马射箭,哪有他一点踏实肯学的优点。偏偏这儿子又不是一个蠢材,在国子监也算是好学,还进了甲一班,谁不夸一句他聪慧有本事。
但就是个只知玩乐,被他那娘子给养得不知民间疾苦,现下还能混账几日,等日后中了秀才,举人,再往上入了朝堂,就那满脑子的想的玩意儿可不让陛下好好收拾一番?!
“哎。”一想就觉着悲从中来。
刘添珩多憋屈,他老爹打就打,骂就骂,突然间叹什么气啊。要说今儿怎的如此反常,先是脾气不大好,又是追着他要打却突然停了,现在还叹气。
咋的,圣上又给他爹小鞋穿了?
“爹,您要累,就去休息吧。”刘添珩满脸关怀,恨不得在脸上刻上“无微不至”四个大字。
“我不累!”刘太尉也是极其倔强。
刘添珩面上笑嘻嘻,心里想骂娘。
“刘添珩!”
刘太尉突然又点了名,看着刘添珩的眼神中也带了几番探究,“你刚说你和宋清松还有柳延茗去喝了茶?”
事实就是如此,刘添珩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是。”
“喝的什么茶,又聊了些什么?”
“喝的普洱,聊得......都是胡乱聊,爹你现在问我,我怎能答上来?”
刘添珩也想过是否将那件事同他爹说,但这是他第一次处理事情,难免又期待又紧张,不愿让人插手甚至是帮忙。以他对他爹的了解,指不定把他们三个小孩推开,让去学习,一点不准备这上的事。
所以刘添珩顺口就撒了个谎。
刘太尉急了,“你怎能和他们二人胡乱聊?是否是你硬逼着人家陪你的?刘添珩啊刘添珩,你自己不学习就行了!怎么还是拾掇着人家不学习?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刘添珩,“......”
他莫不是个捡来的。在十四年前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刘太尉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时,从一地方捡回了个孩子,取名,刘添珩。
刘太尉显然没发现自己伤了孩子的心,又问道:“我记得那宋清松是刚入你们甲一班,如何?他学识一早就表现出来?”
“那可没,他很多笔记还是我借给他的呢!”
刘太尉一脸你可拉倒吧别再耽误人学习,给了刘添珩一个警告,“以后多练练你那字!别一天天丢人现眼的!有时间去斗蛐蛐,不知道多练练字啊!”
“哎呀爹,你今儿到底想干嘛啊,怎么老提清松,这到底谁才是你亲生儿子啊?”
“嘭。”
刘添珩又获得一个暴栗。
“臭小子!这种话你也能胡说?!”
不知道当年你爹喜欢宋张氏吗!这话让你娘听到可得了!
刘添珩捂着头,被打了三下,哪怕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忍不住挂了一颗泪珠子,“那爹你到底为啥问清松啊?你直说就是嘛!”
想想这是自家儿子,犯不着还跟朝堂上那些老匹夫拐弯抹角的。
所以刘太尉直言,“臭小子,你知道宋清松写的那篇文章是不是?和你爹说说!”
“哦,那篇啊!”
说就说嘛,干嘛还要骂他一句。
刘添珩心里郁闷,但还是慢慢同刘太尉说了这事儿。 国子监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