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花园隐隐约约的树影子本就像是张牙舞爪的精怪,凉风吹来时,配上柳夫人那怪异的笑容,还有古怪的示好语气,越发显得慎人。
“延茗,你最近在国子监忙吗?你这上了高级院,我听说应比以前轻松不少吧?”
柳延茗直接了当,“夫人有话直说。”
也了解些柳延茗的性子,柳夫人便没往日那些客套话,直接道:“其实延茗你入国子监的日子也不算短,我也知你同宋御史家的公子,还有刘太尉家的公子交好,但如此久都未见你邀他们来府里玩,不如下次旬假邀请他们来府中,也让我能好好招待他们。”
旁的柳枝尔沉不住气,出声道:“特别是宋哥哥,你一定要请他来府里玩!”
柳夫人虽对柳枝尔如此急躁的插话有不满意,皱了皱眉,但并未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就像是他们的重点本在宋清松的身上,而刘添珩就是搭上来的。
柳延茗心里是止不住的冷笑,他当这母女安的什么心呢,竟是将主意都打在了宋清松的身上。
真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莫非真以为自己是嫡女,就能被宋清松看进眼里?
在他看来,除了有官家小姐这层身份外,其品行输太多人,更别说还是一个脑子里装的都是水的草包。
尤其,怎敢当他的面提这件事!
柳延茗将怒意隐下,冷冷道:“夫人,三妹也到适婚年龄了吧?”
“是啊!”柳夫人还当柳延茗明白她的意思,甚至那句“三妹”,既然是当了妹妹,那必然是将妹妹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的,所以急忙又道:“这次让请宋家公子来,也是因……”
柳夫人说得正激动时,一道冷言打断她,“那夫人自当该早点为三妹谋划,免得过了年纪还得向官府缴税。不过婚嫁之事,最为重要的是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别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闹了笑话。”
这一番话是将柳枝尔给碾入泥里,顺便还在她的脸上踩了两脚。
脸上火辣辣的还有一鞋拔子印。
如果在这个时代到了年纪还嫁不出去,要向官府缴税,那真是比现代孤独老还要遭人闲话。
更别说后面那句,真说得柳枝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又从小被父母宠着,被下人尊着,哪受过这样的“羞辱”,恨不得当场哭出来。
可谁让她刚撞上柳延茗的枪口。
她不遭,谁遭?
柳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她的掌上明珠,自己何时让她受过这样的苦,更别说让她受苦的人不仅当着自己的面,还是自己私下十分不喜之人。
“你这个……”
骂的话还未说出口,柳延茗也不会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冷道:“夫人,最后提醒你一句,安分过日子,吃相不要太难看。”
这下脸上如调色盘的除了柳枝尔还有柳夫人。
而旁的下人更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由屏住,心中更是颤抖的,他们家少爷,少爷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竟在他们面前如此说夫人。
再看夫人这样子,封口肯定是要封口的,说不定还得将怒火撒在自己身上,看来他们该另寻生路了。
柳夫人气得指着柳延茗的食指,抖了又抖,“你,你,你……”
“你”了好几次,愣是没你出来什么结果。
负着手站那儿的柳延茗,身姿挺拔高大,已由那个还需和她一起合作的小男生,成长为她已经无法预测,未来无法估量的男子。
莫非日后她也要生活在他的“阴影”下?
“娘!”
耳边柳枝尔的声音叫醒了柳夫人,她回神,才发现柳延茗竟已经转身走了,他甚至未同她行礼告退!
那份天不怕地不怕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底气的自信?
柳枝尔似有些着急和不满,冲柳夫人道:“娘,你怎么不阻止他啊?你真让他这么走啊!”
柳夫人还未说话,就听见前方传来对话声。
柳延茗问:“月星,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月星想了想,给了一个正常人都会给的答案,“回少爷,这猪,应该是养肥了被屠夫给杀死的。”
“不。”
柳延茗否定了这个答案,说出了今早宋红韵解释的答案,给另一个被讽刺的人解释道:“是蠢死的。”
指桑骂槐。
别人听不出,柳夫人怎会不知,可她能怎么办,去将柳延茗拦下,追问他骂的是谁,一定要给他一些惩罚吗?
她已经输了。
从她被柳延茗“骂”得失神,她就已经输了。
柳夫人沉着脸,“走!”
柳枝尔也是很执着了,对宋清松抱有执念,又好不容易把神出鬼没的柳延茗给堵下,此时怎么也不肯这么轻易放弃。
“娘~我们……”
柳夫人精心修建的柳眉一下倒竖,双眼一瞪,吓得柳枝尔立马收声,“闭嘴!你给我马上回院里!整日不练琴也不学习,给我关禁闭,把昨日新学的曲子弹熟练了才准出来!”
说完便拂袖离去,伺候她的丫鬟也紧紧跟着。
而柳枝尔反应过来,连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叫着,“娘!别啊,那曲子可难了!我就是学到明年也学不了啊!”
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再如何撒娇都不管用了。
此事暂就告一段落。
翌日,宋红韵起床时,头还有些疼,昨日喝了酒,趁着酒劲做了不少事,太激动了,再加上吹了冷风,所以有些偏头疼。
等喝了一碗小米粥,才算缓过劲儿。
带上绿芽给做的点心,趁早上了马车,去国子监。
解决了和梨秋儿的纠缠,上学也觉着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了。
且宋红韵得沉心学习,准备明年高级院的测试,如果成绩不错,就可以直接去参加殿试。
宋红韵对历史一知半解,又在这个时代待太久,已经快有完整的世界观,所以这里与她所在时空的历史科举制度是否相同,不同又在哪里不同就不太清楚,反正小说都是架空的,一切都随缘了。
高级院的测试很难。
这殿试就更难了,宋红韵之前还想中个状元什么的,但又考虑了一下自己身边人的水平,除非是柳延茗啊,文琅啊,还有姜叙端以及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黑马,都不与她同期殿试,不然她的状元是没什么希望了。
身为一个现代人,经不了商挣不了钱,和一群小孩子考试还考不了状元,宋红韵承认,自己给穿越大军拖了后腿。
宋红韵咬了一口绿豆酥,做了个决定。
等有钱了,开家点心铺吧,专卖绿豆酥。
这么一想想,又有些小开心。
大概就和小时候想开一家超市的心情差不多吧,重点不在赚钱,而在能随时随地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虽然宋红韵没说自己和梨秋儿已经成了“陌路人”,柳延茗自也不会多嘴说什么,但另两人还是从宋红韵的轻松状态中看出什么,追问下来,宋红韵便老实交待。
不过具体细节,碍于各种原因,宋红韵没说。
但光梨秋儿放弃宋红韵这个消息,已经够两人消化一段时间了。
刘添珩后悔昨日先走,该留下来的。
宋红韵心道,估摸着你留下,还不会有昨晚那出“戏”,保不齐几人又换了个地儿喝茶去。
“哈——”
宋红韵刚想转话题呢,就正巧见文琅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文琅,你昨晚偷牛去了,怎么大早上还打哈欠?”
文琅似幽怨的瞪了宋红韵一眼,不凶,反而媚得很,吓得宋红韵打冷顫。
“什么偷牛啊?我随便带的银子都够买几十头,至于去偷吗?”
宋红韵问:“那是做什么呢?就你,也不可能是温书太晚吧?”
文琅被触及伤心事,无奈扶额,叹道:“家姐要准备贺礼,怕泄露,便没敢用下人,硬是将我拉去给她当了苦力。”
说完,文琅又打了一个哈欠,看来是挺缺觉的。
而文琅那句虽然没怎么说明,但稍微推测就能猜到。文琅只有一个姐姐,嫁进宫里当了宠妃,而近日能让一个妃子上心的生日,便是过不久的皇上寿辰。
皇上寿辰除了京城当官的在准备贺礼,还有附近的小国也派了人来送礼,人一多,又是天子过生,不论其他国的人,还是本国人,购买力也比往日强很多,最近卖吃的用的玩的看的生意不要太好。
甚至是比过年还要热闹些。
刘添珩问:“那文兄,文妃准备的贺礼是什么啊?你近日忙的就是这个啊?用来观赏的,还是实用的啊?”
文琅闻言笑了笑,刘添珩也跟着笑。
就在气氛很不错时,文琅一下收笑,冷冷道:“为了不泄露,我都被招去当苦工你,你觉着我会告诉你?”
刘添珩还是笑嘻嘻,“不直说是什么,你就说说大概。”
文琅:“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打探好消息,好去刘太尉那儿邀功是不是?”
刘添珩义正言辞,“我不是那样的人。”
文琅对另两人道:“你们也都别和他说,反正他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红韵和柳延茗自是点头,乐得看刘添珩跳进自己挖的坑,在那儿哀嚎。
皇上的寿辰,说实话,暂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操心的都是他们家的长辈,他们好好温书是正道。
下学后,宋红韵去了秦府。
最近秦夫子在忙,没什么时间管她,刚巧自由练琴,还能和何墨江自在的闲聊,不是很不错的事?
不过往日都会和他们错开时间来秦府的林晚晴,却出现了,且比她先到,宋红韵下马车时,看见林晚晴的马车就停于一边。
宋红韵挠着头,也没多想,下了马车便进了秦府,往里走去。
没几步,发现有点怪怪的。
琴声只断断续续从秦夫子的书房传来,好像在改曲子。
而他们平日练琴的屋子,不仅没有任何琴音,连门也是关着的。 国子监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