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起来吧。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不了解,你也不必再替他说话,朕只是担心,他的这份仁义,终究会成为他最致命的软肋。”说着,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
弘治始终低垂着眼帘,站起来道:“儿臣此举,也是为了帮太子清除手下那些唯利是图之流,以免养虎为患,太子有心怀天下的仁义,父皇大可不必为此劳心。”
说罢,皇帝只是微微抬了抬眼,内官内官李庆便上前来听后差遣。
“你去告诉淑妃,不必过来了,朕要与治儿用膳。”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今年新送进宫的贡橘你拿一小筐过去赏给淑妃,她一向十分喜欢这口,近来天气愈发凉了,嘱咐御膳房不必再给她准备冰粥之类的吃食,以免伤了脾胃。”
李庆跪下领了旨,起身退了出去。
听着父皇对别的女人如此周到,事无巨细,弘治心中终究是有一丝异样的,不知道是替自己的母亲不平还是因为作为儿子,却从未见到过刚才父皇眼中的那些温情,而那些都是属于一个跟自己并不相干的女人的。
但是当皇帝的视线再次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便及时地敛去了表情中的那一丝异样,低垂着眼睑,看不出丝毫锋芒。
陪皇帝用过午膳,弘治便问了安退下了,打算转头去皇后宫中请了安再离宫,自从领了封号,他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不要提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其实皇帝如此着急给他封号的目的,他并非不知晓,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了解,只当成父皇对他这个儿子的恩宠。
皇子得了封号,从此便永不再有继位之可能性。
弘治进去的时候,皇后也才用过了午膳,见他进来,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喜色,赶忙摆了摆手招呼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母后午膳用得可还顺口?”
皇后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道:“原本以为,夏天过去了胃口会好一些,现在总算是知道了,跟天气却是没有太大关联,终日在这深宫之中,便觉得吃什么都没什么很寡淡了。”
“儿臣记得,母后十分喜欢这一季的贡橘,不知道内务府可有送来?”弘治试探性地问道,不知为何,问这话的时候,他却不敢去看皇后的眼睛。
皇后手中原本端着茶杯,手中动作停顿了下来,问:“今年的贡橘已经送进宫里了?本宫还真是不知道,自从宫中内务都交给慧贵妃打理,本宫便不常关注这些,这日子过得,说慢也慢,说快当真快极了。”
“母后说的是。”弘治端起跟前的茶杯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那一抹异色。
陪着皇后坐了许久,出宫的时候已经日头已经渐渐弱了下来。虽然只是件小事,但他却依旧觉得心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脸色也始终阴沉着。
这些年来,表面风光暗自心酸的滋味,他们母子仿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让他觉得费解的是,无论是自己,还是皇后,都尽心尽力奉献着自己,将一颗真心奉上,为何他却像是视若不见一般。
即使从表面上看来,皇帝是百分百信任他肯定他的能力的,而皇帝所给予他们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份体面了吧。
沈悠然日子过得无聊,于是在院子里捡了不少石子,又挑出相似的分成两堆,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凭着记忆画出还算标致的网格。
听说弘治回来了,她赶忙用那块白布将那些石子一兜,起身大步朝着前院跑去,恰好看到
弘治从马车上下来。
“王爷,你回来啦,今天我教你玩个新鲜的玩意儿。”沈悠然说着,上前去拉起弘治的衣袖便往潇湘苑的方向走。
弘治被她扯着走出几步,蹙起眉头甩开她的手,沉声道:“你现在是安平王府的王妃,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怎么这样不知礼数,成何体统?”
他这句话一出,沈悠然有些怔怔地回过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看向他。
“都是本王平日里太惯着你,才会让你如此不知分寸,若是被旁的人看了去,笑话本王事小,若是丢了皇室的颜面你怎么承担得起?”他斥责道,随即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的神色,“过几日本王会禀明母后,从宫里派个教习嬷嬷来教你规矩,好好回去反省。”
沈悠然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手一松,白色绢帛中包着的石子便散落了一地。
“吃枪药了吧?脸这么臭跟全世界都欠他二百万似的……”沈悠然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轻声“嘁”了一声,转身气鼓鼓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绢帛。
昭儿进去禀报刚刚前院发生之事的时候,侍妾秦氏和齐氏正坐在一旁陪着江岚儿喝茶闲聊。
“侧妃,刚刚前院发生之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昭儿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两位侍妾。
江岚儿脸色一沉,道:“有话便讲,这样支支吾吾的,倒让两位妹妹觉得是我防着她们,你这丫头跟着我这么久,怎的如此远近亲疏都不分了?”
昭儿一听,便将刚刚在一旁看到的前院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一旁的秦氏眼睛一转,道:“我早就说了,王爷对那个苏茉香只是一时兴起,男人的新鲜感又能够维持得了多久?这王府中,最有地位的,始终是侧妃。”
齐氏也赶忙跟着附和道:“是啊,花无百日红,她就算是将军之女风头再盛又如何,王爷终究是会厌弃了她的。”
这事儿本来应是江岚儿喜闻乐见之事,可是她们二人这马屁却拍得并不恰当,王爷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淡淡的,这是府上人尽皆知之事,因而这话听起来不免让她联想到自己。
“这青天白日的,你们便说这样的话,不怕被有心的人听了去吗?且不说王妃的脾气如何,若是这话传进王爷耳朵里,你们认为王爷还能就此饶过你们吗?”
那二人一听这话,脸色齐刷刷地变了,赶忙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求饶道:“侧妃教训得是,是我们失言了。”
江岚儿冷笑了一声,挑眉道:“失言?王妃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今天才闹了小小的矛盾便要被你们这样编排,若是让王爷听到了,保不齐缝上你们二人的嘴。”
“侧妃大人有大量,我们以后说话定会留意。”说着,一齐磕了个头。
江岚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先退下吧,本宫累了。”
不多时,灵儿从外头进来,特意回过头看了看身后,才低声回话道:“侧妃,江大人回话过来,请您三日之后回府上探亲。”
江岚儿正用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听了这话,只摆了摆手,道:“知道了。”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也许是因为下午那桩事儿,潇湘苑显得似乎格外冷清。
秋棠端着托盘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掌了一盏灯,显得格外凄冷昏暗,沈悠然坐在梳妆台前,双手伏在梳妆台上,像是在低头沉思发呆。
“小姐,晚膳来了,有你最爱的芋头烧鸡,燕窝也是我炖了一下午的。”下午前院发生之事短短一段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王府上下,王爷素来宠爱王妃,在她还不是王妃的时候,此事就人尽皆知,因而府内人人都觉得十分稀奇。
秋棠见沈悠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当是她在暗自伤怀,不禁也轻声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桌上,轻轻走到她身后。
这才发现,某位大小姐并非在独自伤情,而是换了一块新的绢帛画着她上午画的六角形网格,格外认真,自己在她身后站了许久,她才发现到自己的存在。
“啊……”沈悠然一惊,手也跟着抖了一下,手中的毛笔一个不小心在那精致的网格上划下了长长的醒目的一道。
沈悠然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吹胡子瞪眼道:“你这丫头,干嘛一声不吭站在人家身后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秋棠现在对她的脾气已经完全了如指掌了,因而神情也格外淡定了些,不紧不慢地说:“小姐,我还以为……你还在因为下午的事情而伤心,所以想着过去宽慰你几句,可是谁知道……”
“我伤心?”沈悠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夸张地笑了两声,道:“开玩笑,我沈悠……沈茉什么时候心理这么脆弱了?再说了,你觉得我会跟一个吃了枪药的人计较么?我懒得理他,秋棠,等我吃过饭,重新再画一张,明日我们再去捡些石头来,我教你下跳棋,特别有意思。”
说着,沈悠然一脸欢脱地顺着烧鸡的味儿直直地朝着桌边扑过去。
“吃了枪药的人……你是在说本王吗?”
沈悠然刚刚夹起一块有些烫嘴的鸡肉放进嘴里,便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一惊便要起身,硬生生地被口中的烧鸡烫得龇牙咧嘴的。 网红皇后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