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橙的眸子里全是陡峭,那里面全是浓到化不开的哀痛,夏鹿作为顾亦春事件的始作俑者不大敢跟他对视,只是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手,只是下唇忍不住的哆嗦起来。
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喃喃道:“我真的没有……”没有想到南学峰会在监狱里被人害死,如果知道整个事情最后会落得这么一副德行,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想尽办法的去帮南橙一家,因为结果她的帮助根本是越帮越忙,还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她心里也有些难过,毕竟人死如灯灭,如果说这世界上的一切的事情都有挽回的余地,可以再给予另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的话,但是只有人命是没有的。站在南橙的立场上,他只是因为做了一件好事,可是现在却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惨状,他内心对于方书之的仇恨,当然是远高于夏鹿的。
毕竟一开始,直到现在,夏鹿除了想挽回自己最开始的过错外,就是追逐着钱权的利益。
南橙自然不知道夏鹿心里的所思所想,见到她脸上白的吓人,手指蜷缩着。红唇还在哆嗦着,满脸惧色。以为她还在害怕刚刚他甩出来的那份精神病院的协议,害怕他因为南学峰的死对她进行无休止的报复。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被夏鹿撕碎的文件,靠回了沙发背上,眸子中闪过一瞬的柔软,悄然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只想利用夏氏摧毁方书之背后的组织,说到底你也是无端卷入了这场阴谋,我对你也很抱歉。”
夏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仰起脸问道:“你说什么?对,对我抱歉?”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手上沾着南学峰的人命,所以才不肯跟她离婚想尽办法要折磨她吗?
南橙叹了口气,扶住额头,似乎是很疲惫。用力的屈指按了两下太阳穴。而太阳穴的地方马上也就出现了一个红印子,在他本来就雪白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夏鹿抿着嘴,几乎是从来都没想到,南橙会对于股份的事情对她说上一声抱歉。她心里又挺没出息的酸软起来,像是酒满了要从瓶子里溢出来似的,她指尖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掌,但是还是没有忍住,主动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累了,不然先休息吧。”
“城北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谈也可以。”
其实自从南橙不同意秦念将顾亦春抓起来审问之后,又听了顾亦春那番话之后,夏鹿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直到是知道了南学峰突然在狱中“自尽”后,她都在下意识的躲着南橙。
一来,她心里被他背叛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虽然自己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立场,但是还是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向他责问顾亦春的事情,二来是她一看到他,心中就忍不住翻江倒海,所以即便是和南橙共处一室,甚至做着最亲密的床事,她都硬要将眼神从南橙身上移开。
故意不去观察他。
只有这样,她心里的愤怒和复杂的情绪才能缓解一点。
但是此刻,南橙说着抱歉。夏鹿的眼睛根本不受控制,就忍不住一直去观察他的表情。
这一看不要紧,她才发现了之前几日里忽略掉的事情。
南橙瘦了。
虽然以前南橙也不是属于很胖的类型,但是饶是身材偏瘦,也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那一卦,脸上更是永远一派青春可爱阳春白雪的样子。也就是俗称的初恋脸,也是很多年前的这张脸这个人高噤危坐在审判席上,让夏鹿一惦记他就惦记了这么多年。
甚至后来看到南学峰的案子后,千方百计的都要找到他身边缠着他共赢。
而且南橙这些年过去了,几乎是没变过的,所以公司的人才会生出夏家女婿是个小白脸的谣言来,因为他当时即便是和她站在一起,也看不出比她大上四五岁的。
可是现在,这张好看的脸上竟然在这短短几天内,有了好些她没注意的变化。
他这会儿应该是洗过了脸,可是仍然显出一副倦色,眼下有些青黑,哪像明月一般茶色的眼珠上,也蒙上了不少血色。更不要说他面颊都微微凹陷了起来。
夏鹿之前只觉得他跟她斗嘴吵架的时候,分外精神,似乎是一点儿都没被南学峰的死打击到一样。
可是现在仔细一看,她就知道,她错了。
一个男人心里是要有多么难过,才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而且偏偏还要在她和对手面前显出一副好毫无所谓,毫发无伤的样子。
夏鹿喉头一哽,眼圈有点儿发涩,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后自己补充道:“那我也回去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刚转头,手就被南橙拉住了。
南橙拉着她让她坐在她旁边的时候,她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了似的,随着他的意轻轻的坐在了沙发的一侧。
随后南橙打横躺在沙发上,将头枕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睛说了一句:“夏鹿,让我枕一下吧。”
夏鹿两手举在空中,不知道自己该把手放在哪,抿着嘴哑声问道:“你回自己屋里睡啊……”可惜声音很小,听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威慑力。
南橙自然也就没有起来,他面无表情的侧躺着,用手环抱着自己,半晌后轻轻的吐出一句:“睡不着。”
夏鹿心里像是让人捏爆了一颗柠檬,只好任他躺在自己腿上小憩。
她手举得累了,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经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头细细的看着南橙的侧脸。
南橙的眼睛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两片小扇子似的睫毛,长长的睫毛此刻紧闭着,在眼下留下一片三角形的阴影。夏鹿另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睫毛,有赶快收回了身边。
两个人此刻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好像真是只有一位满腹柔情的妻子,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劳累了一天,正枕在自己的怀里睡觉。
可惜,两个人现在的处境远远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南橙的呼吸终于沉重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夏鹿放松了僵直的后背,仰面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处灰尘,慢慢闭上了眼睛。
明天,有天大的事情,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夏鹿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次卧,她拉开棉被看了看,自己还穿着昨天那条连衣裙和开衫。
可能是昨晚迷迷糊糊自己从沙发上回了卧室钻上了床。
外面的南橙已经洗漱得当,身上穿了一件粗棒针的灰色毛衣,下面一条奶白色的休闲裤,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没有了昨天那副样子,见到夏鹿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抬了下眼睛,说道:“吃早饭。”
餐桌上已经摆了不少餐包,炒蛋培根等西式早餐,夏鹿点点头走过去,喝了一口咖啡,先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早晨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南橙看到她红唇已经叼上了绿色的细烟卷,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是不太高兴。
夏鹿敏捷的捕捉到了他的面色,说了句,“抱歉。”
然后起身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的阳台,将窗户打开了然后对着窗户吞云吐雾起来。
南橙不用回头,都能知道她现在眯着眼睛吸烟的那个模样,手指捏紧了餐刀,切下了一块鹅肝,说道:“昨天城北新开发的事,怎么说?”
夏鹿本来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件事情提上台面,这会儿一听见他主动提起来,马上就把烟在一旁的烟灰缸里面掐灭了,然后一阵风似的又回到了南橙对面的餐桌上。
“你觉得这事可行?”
南橙推了推面前的鱼子酱,夏鹿顺势拿了一块面包,然后用餐刀抹了一些塞进嘴里,嘴里嘟囔着:“又不怕白景言搞鬼了?”
南橙看她吃没吃相,伸手递了几张纸巾过去,“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不会搞鬼。”
不过不论夏鹿再怎么缠着他追问,他都默不作声,只当做没听到一样。
不过夏鹿的目的无非是将夏氏做强做大,既然能够跟南橙和白景言短暂的结为联盟,一同面对阶级敌人,她自然是高兴的。
所以马上就给白景言打了电话,通知了这个喜讯。
白景言那边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事成之后,夏鹿可能就能凭借着这个项目跻身国内数一数二的企业了,到时候方书之再想拿捏他们,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白景言个人的金权银行,在这项目上,还能得到五成利润,可以说是够白家人下辈子挥霍无度,吃穿也不愁了。
所以既然是三赢的局面,那么对于事情的敲定商榷的见面,也就是很快被提上了议程。
当日夏鹿和南橙赶回蓟城,跟白景言约好了第二天在江城见面。
不过白景言唯一的要求就是,顾亦春本人也要出席这次事情的商榷,因为毕竟她手里还握着城北那栋唯一完好大厦的所有权。
如果要拆除烂尾楼,那么第一个难题就是这栋完好建筑物的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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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南橙和夏鹿从家里出发后,先前往夏氏集团。
按理说夏鹿其实在夏氏集团已经没有什么正经的职位了,董事长是做不成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已经失了业。
毕竟夏建国在股东大会上也说的很明白,以后夏氏的事情,不许她夏鹿插手。
不过这次北城开发的项目,既然是她牵线搭桥找来的,所以她也万万没有退出的可能。于是硬着头皮跟着南橙到了夏氏大厦。
果然,夏氏的员工一看到她现身,就有些指指点点。
几名下属凑在一起,“你看那是谁?是不是夏董?”
另一个则轻嗤了一声,“什么夏董,那天股东大会的事情你们没听说啊?说是她办事不利,被老董事长给开了。”
“而且现在整个公司的法人都交给南总了,我要是她我都丢脸色了,还来做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南总是她老公,公司总之都是别人两口子的呀。”
“呵呵,得了吧,你没听说南总前些日子一直泡在医院里,居然有个真正的红颜知己等着人家呢,夏鹿这回可真是赔了丈夫又折兵啊~”
不少闲话顺着风飘到了夏鹿的耳朵里,夏鹿咬着牙使劲儿往说闲话的人群里瞪了一眼,不过毕竟是没有了实权,没想到那些平日里拿她的话当圣旨的小员工,居然拧过脸若无其事的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夏鹿哪能受得了这种气,当即就要走过去要了他们的工号。
不过被旁边的南橙一把拽住了胳膊,然后拉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还嫌不够难看?” 今天我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