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上面说的是些趣谈怪闻,不由靠在他身上也看了起来,那书里的东西虽然颇为怪诞,但笔者笔力雄厚,竟也写的妙趣横生,他看着便入了神。
二人多年同食同寝,这看起书来,也甚是契合,每每谢栖迟看完,轩辕琤便刚好翻页。
谢栖迟难得有这样清闲时候,他本不喜读书,只是如今看来却觉得这闲书当真比折子有趣的利害,尤其是这书里的人斩妖除魔当真是威风凛凛,他看着,便觉得那人就成了自己。
他这厢看得如痴如醉,轩辕琤却突地将书合上,又吹熄了灯,无甚情绪道:“睡觉。”
谢栖迟正在兴头上,实在难以搁下,便去推他:“再看一会如何?只看这一节。”
轩辕琤不理会他,谢栖迟正要再求,张尽忠在外面道:“皇上,惜芳宫走了水,陈主子伤了脸,这会正招了太医瞧着呢。”
谢栖迟一愣:“伤了脸?”
轩辕琤起身:“随朕去看看吧。”
“这大半夜的,臣去不合适吧?”
轩辕琤酸酸道:“她见了你比见了朕还要欢喜。”
“怎么,你还想让她喜欢你?”
轩辕琤被噎了一句,心情反倒好了,替谢栖迟穿好了衣裳,张尽忠推了轮椅过来,二人便一同往惜芳宫去。
火已经灭了,借着火把的光亮,还能看见地上仍旧是一片狼藉,主殿被烧了个干净,偏殿也毁了大半。
陈贵妃戴了面纱,扶着两个婢女过来行礼,轩辕琤问太医:“如何?”
太医伏地磕头:“臣惶恐,贵妃娘娘受创严重,即便是有灵药,怕是也难以恢复如初。”
轩辕琤早就忘了陈陈贵妃长的什么模样,只是觉得一个女子毁了容貌,应当是十分痛苦的事,便道:“尽力医治,缺什么找张尽忠。”
陈贵妃屈膝行礼:“臣妾谢皇上隆恩。”
她看起来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容貌被毁的痛苦难堪。轩辕城不由对她高看一眼,心道陈尚书自己修身不正,教出来的孙女却是个好的。
张皇后姗姗来迟,身上却是衣饰妆容无不精致,倒像是早知道会出事,特意打扮过的。
这番表现,着实是猖狂了些。
谢栖迟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早就知道这惜芳宫这时候要走水?”
张皇后并不理会他,携了陈贵妃的手轻轻拍了拍:“妹妹,你也真是命苦,拼死拼活的为人卖命,最后却还是得了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可惜可叹。”
“娘娘说笑了,不过是宫人疏忽,臣妾命中有此一劫,怪不得谁。”
张皇后笑容一冷,手下加重了力道,重重掐了陈贵妃一把,讽刺道:“倒真是忠心,狗也不过如此了。”
谢栖迟道:“好大一条蛇。”
张皇后耸然变色,慌慌张张后退,陈贵妃趁机脱身,走到谢栖迟身后站定,谢栖迟道:“贵妃暂且往明月殿住着吧,再让太医好好瞧瞧。”
陈贵妃行了礼便被宫人搀扶着去了,轩辕琤道:“张尽忠,你去瞧瞧。”
陈贵妃听见,又停下脚步,远远对着他行了一礼。
张皇后气急:“谢君候这眼神可不怎么好用。”
“彼此彼此。”
两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风度仪态全无,轩辕琤看了一会戏,见张皇后几乎要上手来挠谢栖迟,这才开口制止,吩咐侍卫去查查惜芳宫走水的原因。
一番闹腾过后,轩辕琤正要让众人散了,彭化那边突然派人传了信过来,说是撬开了那宫女的嘴,有了新证词要呈给皇帝过目。
轩辕琤目不转睛的看着张皇后,见她脸上果然闪过慌乱,顿时了然,然而彭化传来的消息却是假的,他如今虽然知道和皇后有关,却并不能就这个罪名做些什么。
轩辕琤歉疚的垂眼看谢栖迟,却见对方正垂着头,手腕微微颤抖,像是不受控制,正是旧伤复发之像,轩辕琤一慌,失声喊道:“太医。”
院正匆匆到了太极殿,谢栖迟手腕旧伤发作,来势汹汹,疼的撕心裂肺,谢栖迟疼的没能睡着,轩辕琤也跟着一夜没合眼,第二日早朝神情都有些狰狞。
文武百官不敢触他的眉头,连陈尚书和张阁老也不敢倚老卖老,多说废话。早朝平安无事,只吏部上了个折子,将春闱之事细节处做了完善。
下了早朝,轩辕琤匆匆往太极殿赶去,路上碰着陈贵妃。
“皇上万安,臣妾听说君候旧伤复发,特意来探望,却不知道该不该进。”
她这话说的轩辕琤心情缓和了一些,事关谢栖迟的事来问自己,就仿佛对方是自己的一般,轩辕琤不由对她又高看了一眼。
“他夜里没睡,这会子怕是没精神应对,你传下话去,让后妃都老实呆着,不必过来探望。”
陈贵妃连忙应下,轩辕琤又道:“你也许久不见大皇子了,昨日惜芳宫出了事,他十分挂念,便去看一看他吧。”
陈贵妃几乎喜极而泣,连连谢恩。
轩辕琤匆匆而去,陈贵妃扶着丫头的手道:“快,快回宫,我要去做些吃食,我可怜的孩子,都八岁了,也没吃过他娘做的东西几回。”
太极殿里谢凤还也来探望,这会正和玲珑说话,声音细细碎碎的,离得稍远一些便听不见了,谢栖迟却还是觉得吵得头疼,只是强忍着。
轩辕琤进来,刚好看见他翻来覆去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药膏都给晕开了,他自己却还浑不在意,只是满脸烦躁。
“你呀,疼就喊出来,就知道折腾自己。”
谢栖迟转过身去,只留个背影给他,轩辕琤给他换了药,引着他说话,谢栖迟强打着精神,实在撑不住,哀嚎道:“你倒不如拿些奏折来给我看,总好过这样闲着,实在是难过。”
轩辕琤便扬声道:“张尽忠。”
张尽忠带人抬了个箱子进来,里面全是些话本,其中就有昨日谢栖迟看到兴起,被轩辕琤给生生拿走了的那本志怪。
谢栖迟果然安静了许多,轩辕琤将折子拿来这里批复,张尽忠便在一旁候着给谢栖迟翻页,一时间倒也是相安无事。
午间,太医来换药,谢栖迟便又疼起来,食不下咽,虽然强撑着吃了些,脸色却比不吃还难看些。
轩辕琤心疼的不行,忍不住道:“去开些安眠的药来,睡一觉总比这样生受着的好。”
谢栖迟道:“那药也未必有用。”
“那就打晕了。”
谢栖迟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谢凤道:“臣听说银针刺穴也有安眠之效。”
轩辕琤看太医,太医擦擦汗:“却是有效,只是这银针刺穴之法早已失传,臣实在是有心无力。”
谢栖迟摆摆手,训谢凤还:“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皇上,那宫女可是死了?”
“果然是瞒不过你,彭化撬不开她的嘴,便试了引蛇出洞,也不算没有效果。”
谢栖迟便不再多言,谢凤还看了看他们,他还未听说昨日谢栖迟遇刺之事,因此有些茫然。
谢栖迟:“你可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我最近闲得很,你陪陪我。”
谢凤还犹豫:“弟弟还想着回去温温书……虽说齐世子……”他看了一眼轩辕琤,把那话给含糊了过去,“可弟弟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好。总不能给兄长丢了人。”
轩辕琤笑:“栖迟你气不过崔氏联合齐家,却不知那混小子也是无辜,端的是平白被设计,且放他一回如何?”
谢栖迟一愣:“她竟有这样的胆子,真是稀奇。”
谢凤还听不懂他们的话,闷头坐着,谢栖迟却不再勉强他,吩咐了宫人送他回书院。
谢凤还一回书院便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回了舍庐,看见了端坐在桌前的齐骁。
“齐世子来访,有何贵干?”
齐骁将桌子上搁着的木匣子推到他跟前:“看看喜不喜欢。”
谢凤还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以为他是要为小会比试收买自己,立刻拒绝道:“世子还是收回去吧,这东西我不收。”
齐骁一愣,怒道:“这么不给我脸?”
谢凤还见他眼底戾气横生,有些打怵,强撑着道:“我,我不会故意输给你的,我不能给兄长丢人!”
齐骁气笑了:“小爷长这么大,是混蛋了点,可从来也没做过收买人的事,再说,小爷是输不起的人吗?”
谢凤还这就有点糊涂了,迷茫道:“那你是……想做什么?”
齐骁抬抬下巴:“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谢凤还一个激灵想起来他那天晚上看自己的眼神,顿时又往后面退了一步:“我不看,你走吧。”
“哟,”齐骁挠挠下巴,“看来你这是懂我的意思了。”他自己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方上好的澄泥砚,谢凤还看的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齐骁勾勾嘴角,抬手要去碰他,谢凤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他要凑近,猛地跑了两步拉开门大喊:“严管干!”
齐骁被他惊了一下,伸出食指点了点他:“你……行,我看你能躲我到几时!”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