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飒感觉的出来,那凌厉的刀芒,便是苗刀所出。
她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在这一瞬间,她心底忽然就无比的安静。
若是真的不能躲,那便站在原地不避。
黑暗中一道白光闪过,整个祭台之上一声巨响,大地震动,乔羽飒脚下站不住,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却听衣袂摩擦之声,自己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白泽手腕一转,只听半空中轻微的噼啪之声,火把又渐次亮了起来。
那些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近卫在火把忽然熄灭之时便知定然有事,只是那刀芒实在是太快,快到他们几乎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冲到了陛下面前,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很是准确的向祭台的方向扑去,却觉得眼前一亮,火把又亮了起来,那祭台之上,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白衣如雪,黑发如墨披散在肩头,手执一柄奇形怪状的长剑,怀中抱着大妆的西南神女,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半空之中。
白泽公子!
饕餮一身青衣,手执苗刀,刀尖正对着天晶的剑身,白泽冷笑的看着他,一手抱着乔羽飒,一手稳稳的抵住他的刀尖。
饕餮面上带着金色的眼罩,露在外面的仅剩的一只眼睛阴狠的看着他:“白泽,将乔羽飒交出来,今日我便饶你不死!”
白泽微微一笑:“你最好是现在就走,我这次定饶你不死。”
饕餮嘿嘿冷笑两声:“你最好不要后悔,现在我手上有苗刀,你可是有把握敌得过我?”
白泽眯了眯眼,看了看乔羽飒,又转向他,忽然笑了笑,一只手抱紧了乔羽飒,飞身而起,天晶剑光大盛,勾挑抹刺,直向饕餮而去。
多说无用,最终还是要动手的,白泽便不同他说那么多的废话。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的想法,能敌得过,不能敌得过又如何,为何他们总是不明白,便是死,他也会护着她的么?
白泽横剑,攻势如缓缓而流的大江之水,后劲绵长,即便是剑锋瞧着钝滞,却也一时将饕餮打的有些不能近身,饕餮虽然修为这段日子大涨,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及白泽,加上白泽灵力雄厚,饕餮一时却也不能将他拿下。
只是他怀中还护着一个乔羽飒,时间一久,定然会缚手缚脚。
饕餮一声冷笑,手中苗刀挽了个极漂亮的刀花,向乔羽飒直刺过去。
白泽手腕一用力,将乔羽飒护在怀中,横剑去拦,却见一股凌厉的刀芒从他袖口下方刺来,心中一凛,灵气鼓动,宽大的袖摆扬起,堪堪挡住那股刀芒,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他雪白的袖摆便被穿透,清风一吹,化作碎片从手臂上来落了下来。
好像是千万只蝴蝶飞舞,白泽手心劲力一吐,破碎的袖摆仿佛是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如钢针般向饕餮扎去。
饕餮将一柄苗刀舞成一片蓝光,那袖摆落在刀身之上,竟是发出钢铁碰撞之声,白泽趁机剑尖一勾,向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刺去。
饕餮大惊,身子在半空中向后一仰,剑芒锋利,擦着他的眼皮险险而过。
“白泽!”
当日刺目之仇未了,现在又再一次差点被他刺瞎了眼睛,饕餮心中怎能不怒,当即横刀于胸前,屏气凝神,周身一股阴风刮过,竟是将祭台之上的火把都吹熄了许多。
白泽神色一变,将乔羽飒一推,正好抛入被众近卫包尾着的尉迟烨怀中,怒声喝到:“带她走,快!”
尉迟烨接住乔羽飒,正欲拉着她离开,乔羽飒却猛地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那力气大的他没有一点防备。
“要走一起走,要死就一起死!”乔羽飒怒声道,“白泽,你又要扔下我不管么?!”
周围阴风四起,刮在脸上隐隐作痛,祭台之上的火把早就熄灭,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白泽只觉得面上生痛,身上的肌肤仿佛是被刀割一般,乔羽飒若是再留在这里,定然会被这阴风刮成一具白骨,于是天晶一立挡于身前,一道半弧的柔光从剑身上发出,他转头喝到:“明日一早我定然会来接你!我白泽言出必行!飒飒快走!”
乔羽飒看着他衣摆在风中猛烈的滚动,天晶变弯便知他定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她现在算是废人一个,就算是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于他,却又实在担心,于是扬声叫道:“你说过的,明日我若是不见你,我就自己回宿海,淹死在海里,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话。”
尉迟烨一行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即便如此,一队近卫依旧将他两人护在中间,簇拥着往尚云台下面移去。
乔羽飒不多废话,被尉迟烨拉着便踉踉跄跄的走了。
饕餮便是欲取乔羽飒身上的那一滴大帝精血,哪里就肯这么将她放走,抽刀横劈,半路上却是被白泽挡了回去,他拔身而起,口中一口气吐出,便直冲乔羽飒而去,白泽长袖翻飞,长绫翻卷,乔羽飒只觉得腰后一重,便整个人从祭台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众人乱做一团,所有人都护着尉迟烨生怕他受伤,乔羽飒一个人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却是落地轻盈,想来白泽是用了巧力,众百官早就躲得远远的去了,她滚落到最后一个台阶之上,正想爬起来,眼前一黑,却是出现了一双脚。
心里一咯噔,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翡青。
翡青手中抱着一个镶满珠玉的木匣子,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乔羽飒却是认得的,这个匣子,她在西南也是见过的。
翡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只脚忽然伸出,慢慢的踩在她的手上。
正踩在她手背的穴位之上,乔羽飒刚刚支撑起来的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整条手臂又酸又麻,仿佛是被人卸去了一半,说不出的难受,她却是一声不吭,只白着脸看着她。
翡青踩着她的手蹲了下来,那木匣子正对着她的脸,乔羽飒一台眼睛,便能看见宜青乌黑干枯的头发从匣子中探出来,伤痕交错的脸上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脖颈以下的皮肤堆成一团,看着说不出的恶心。
宜青看着她的神色桀桀怪笑了一声:“你瞧着我这个样子,很恶心对不对?四小姐,你知道今日我变成这个样子,是谁害的么?”
乔羽飒半身酸麻,白泽这时候在尽力抵挡饕餮,而尉迟烨被那群蠢货缠的脱不开身,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她手指微微一抽,觉得若是她再这么踩下去,只怕她这只手都要废了。
于是微微一笑:“不过是你自己自作孽,问我做什么?”
宜青的呼吸冷冷的拍在她的脸上,一双眼睛中满是怨毒之色:“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敢嘴硬!你见我现在这幅样子很恶心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莫要以为你和你那个大哥之间的事情我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乔羽飒心里一咯噔。
十五岁之前的乔羽飒,与乔宇澈的确是有感情的,她怎么就忘了,不说旁人,宜青是一直跟在她身边服侍的,而且总是格外关心她的动向,怎么会不清楚。
宜青看着她的脸色很是满意:“我也是听说,你的血与常人不同,原本我是想用你这幅身子来恢复我的身子的,但是一想,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在西南学了一种秘术,能将两个人的腔子换上一换,你说,你若是变作我这幅样子,心里还会不会觉得恶心?”
乔羽飒看着她脸上洋洋得意的深情恨不得一掌拍过去,只冷笑道:“我便是变作你这个样子,我大哥也定然不会嫌弃于我,倒是你,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好还是回碧阳湖呆着,免得多一个人瞧见你,就多一个人恶心你。”
宜青脸色急变,又很快平静下来,呵呵冷笑道:“你果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嘴硬,你说,若是我变作你的样子,是不是做什么,你大哥都会言听计从?”
乔羽飒大怒:“你敢动我大哥?”
“你瞧我敢不敢?”宜青忽然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邪恶,“其实想想,乔宇澈长得还真是不错,当初他成亲之时,不知府中有多少丫鬟哭了几夜呢,虽然是用你的身子,倒也是不吃亏的。”
乔羽飒又惊又怒,偏生浑身上下一点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翡青抱着那个木匣子往前送了送,宜青那张脸边凑到了她的面前,她仰头想向后避上一避,偏生又动弹不得。
只见宜青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一阵寒风从面上刮过,乔羽飒忽然有种被皎魂鞭抽了一下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似乎便要从什么东西中挣脱出来,向着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睛而去。
换魂之术!
她努力想向后躲避,却是刚刚一动整个身子都在抽痛,意识也不由自主的向那双眼睛飘去。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意识瞬间回神,身上忽然就能动了,浓重的血腥之气混合着淡淡的花果香气,乔羽飒腰上被人一扯,便撞进了一个人怀中。
白泽长绫飞出,硬是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正于饕餮交战,心中忽然一跳,下意识便觉得定然是乔羽飒出事了,百忙之中转过头来,登时吓得一颗心都几乎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了。
乔羽飒倒在地上,面前正对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木匣子,幽蓝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一颗洁白的灵珠从她额头飞出,眼看着就要碰到旁边那颗青绿色的浊魄。
竟然有人对她使了换魂之术!
他剑尖一抖将饕餮推开,长绫飞出,将乔羽飒拖了出来。
灵珠与浊魄猛然碰到了一起,宜青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尖叫,只听一声钝响,她整个人联通木匣子,竟然一同炸裂了。
连带着抱着她的翡青也一起炸成了碎片。
乔羽飒惊魂未定,好在白泽将她拖得远了些才没有被那些血肉沾到,那洁白的灵珠好像是受惊一般,猛地又钻入了她的额心。
宜青大概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什么锅配什么盖,乔羽飒天生体质静纯,自然会以凡人之体诞出灵珠,而她长时间被西南瘴气所染,且不说体质,便是连魂魄都被浸染,灵珠至纯,她那已经被污染过的身子,又怎么装得下这么干净的东西。
白泽一个翻身落到她的面前,伸手欲将她扶起来,却听身后一阵风声,正挥剑欲拦,那风声忽然消失,他下意识将乔羽飒护在身后,却听噗呲一声轻响,一个幽蓝的刀尖从他的胸口探了出来。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