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冰雪渐融。
天空蓝的像宿海平静无波的海面,永春谷底也渐渐地开出了娇嫩的迎春花,扎在碧绿的青草之间显得极是赏心悦目。
白泽用前掌按了按柔软的草地,后股一沉,扑通一声扎进了清澈的湖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泼了岸边的嘲风一身。
嘲风一双大眼瞪了瞪他,嘟囔一声后退了几步,离小湖远了些。
白泽却像是玩的高兴了,在湖里蹦了蹦,溅得岸边青草地湿漉漉的,显得更是青翠。
他甩了甩身上洁白的毛,水珠飞溅,又甩了已经远离岸边的两人一脸。
嘲风擦了擦脸上的水瞧着在湖中撒欢的白泽,一脸的鄙视:“他与那死丫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傻子一个白痴。”
蒲牢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中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白泽单纯,飒飒善良,其实他们是极好的一对。”
嘲风斜眼瞧了自家弟弟一眼,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弟弟的心思怎么会不明白,只是蒲牢性子温润又与世不争,况且白泽于两人,是亦兄亦父,虽说是不通世事傻了些,当年毕竟对他们是有救命之恩的,有些事情,只能当做没发生过。
半晌白泽才兴高采烈地蹦上岸来,浑身雪白的绒毛一抖,阳光之下水珠飞溅,妥妥地又溅了;岸边的两人一身。
嘲风恼怒地抹了一把脸:“你倒真是殷勤,不过是去见你家那个死丫头,还特意将自己洗干净了送上去,当真好没出息!”
白泽不以为意,盘腿在岸边坐了下来,用手巾慢慢地擦着头发,想了想,回过头来冲着他展颜一笑:“飒飒说,你定然是妒忌。”
龙三气乐了:“我妒忌你?妒忌你要娶那个和你一样蠢的小丫头?”
白泽也不生气,反而喜滋滋地回道:“飒飒说了,我这是秉性纯良,当真是可爱得紧呢。”
这么些年来,龙三向来是不爱和他们两个说话的,一个是张嘴便能气死他,一个是怎么也说不到一起去,于是转身便走。
还未走到屋前,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异常的浮动。
他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海水的气味,夹杂着珊瑚的香气。
龙三脸色大变,身子猛地一抖,白泽从后面扶住他,面色也有些凝重。
“是她么?”
龙三摇摇头,没有答话。
暖暖的风中隐隐的传来一阵飘忽的歌声,哀怨缠绵,如泣如诉,只叫人听得心头一酸,忍不住就想落下泪来。
龙三一口钢牙紧咬,连腮骨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一个海蓝色的窈窕身影出现在草地尽头,龙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去,堪堪地对上了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那是一个着海蓝色长衫的女子,一头长发飘散在身后,眼睛直直地看着龙三,慢慢地走上前来。
那双眼睛如同大海般碧蓝深邃。
“公子,好久不见。”
龙三冷下脸来,静静地瞧了她半晌,忽然冷笑道:“自你拿走我的元丹一去不回,是好些年不见了。”
那女子咬了咬丰润的下唇,眉头紧蹙苦笑道:“公子修为高深,自是不敢有人打你元丹的主意,郁婞只是一介亡族之女,得了公子的内丹,便是怀璧其罪了,这么些年,公子难道从未想过郁婞为何会一去不回?”
龙三怒道:“那时我找了两百年!两百年,天上人间,竟是没有你的一点下落,郁婞,你让我如何想,如何做?”
郁婞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面如金纸:“公子是否从未信过我?”
便是一边的龙四也瞧出她脸色有些不对了,刚欲开口,只见郁婞双眼一闭,脸色惨白地直直向后倒去。
白泽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她,伸出两根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搭,面色凝重道:“精元耗尽,这身子全空了,我现下内丹不在身上,龙三,你先想办法固住她的精元。”
见他依旧面有豫色便道:“蒲牢向来身子不好,这会儿才刚刚开春,难不成你要用他的龙血来救你的老情人?”
龙三一张脸涨的通红,不再犹豫,一咬牙,手腕上一道微光闪过,鲜红的血液便顺着他的手腕流了下来。
他虽然没有元丹在身,这龙血却是世间至阳至罡之物,只小半碗下去,郁婞的脸上便有了微微的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白泽又伸出手指在她脉上探了一探,瞧着龙三道:“且先安顿下来吧,这么些年没找到她,一见面又是这般情况,总得先听听她怎么说。”
龙三犹豫了一下:“今日不是要出谷去乔府么?”
白泽将姑娘家抱起来又扔到他怀中,淡淡道:“也不急这几日,我且给乔老爹去封信,推两日再去也无妨,只是莫误了你的事情,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龙三还想再开口,却是被自己弟弟拦住了:“阿泽说的对,也不差这几日,哥哥还是问问事情的始末为好。”
龙三想了想,便不再坚持了。
郁婞转醒之时已是夕阳西下,女子面上有了血色,神情却依旧有些倦怠,龙三在一旁守着,瞧见她睫毛微颤,一双湛蓝深邃的眼睛便缓缓地张开了,他心底一晃,忽然间就手足无措的不知做什么才好。
两人便这般互相地瞧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是连对方的呼吸之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郁婞微微咳嗽一声,龙三似乎是找到理由了,松了口气道:“你且躺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便欲起身,只是身形微动,便被一只手抓住了衣袖。
回头对上一双湛蓝的眸子,郁婞咬住下唇望着他:“公子可还是在怪我?”
龙三沉默了一下。
郁婞本是鲛人公主,鲛人族在水妖作乱之时便被覆灭了,她在东海逃亡之时便遇见了他与龙四,两人日久生情,之后郁婞为了他去不周山求了巫水将鱼尾化作人腿,着实是为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褪去鱼尾,便是相当于抛弃了她原本的鲛人公主的身份,于她来说,便是叛族了。
那巫水好生厉害,她本就有伤在身,巫水下去,几乎要了她的命,他将自己的龙子元丹给了她护住精元,不想她却带着元丹一去不回,这一别便是几百年。
他找了两百多年,她却是始终渺无音讯,他心中,怎么不疑?
只是瞧见这日思夜想的人儿忽然出现在眼前,这般的憔悴落魄,这心里的疼,终究还是大过于愤怒的。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回身又在床沿上坐下:“你现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想那么多,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同我慢慢说不急。”
郁婞湛蓝的眸子中闪出熠熠的光来:“公子信我?”
龙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当年你为我脱了鱼尾,受了那般苦楚,我若是不信你,怎能对得起你一番情意?”
郁婞身子一震,双眼轻眨,一行清泪便顺着眼角流进了鬓发。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公子,不是郁婞有意欺瞒,只是那年我回东海的途中被木族人掳了去,他们见我有龙子元丹在身,月月逼我泣珠,这一囚禁便是几百年,若不是袭艺舍身相救,怕是这时光洪渺,我却是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龙三眉头一皱:“木族人?”
郁婞抽噎着点点头:“郁婞无能,终究是没有护住公子的元丹……”
龙三瞧见她这般样子更是心疼不已,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元丹倒是小事,了不起日后再拿回来便是,只是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郁婞摇头:“我倒是无妨,只是那内丹……”
龙三放轻了语气:“你且安心,现在龙四与白泽都在,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们一同去取回来便是。”
郁婞目光微闪,许久才咬牙道:“郁婞知道这元丹对公子极是重要,只是木族人生性狡诈,那圣地之中又多时毒蛇蛊虫,怕是我们前去,必定是凶险万分……公子,左右这世间妖兽大多没有了,没了元丹这世间也没人能伤的了你,你我分别这么些年,我实在不想……”
龙三知她说的有道理,他毕竟是龙子,虽然没了内丹,修行这么些年,却是一般人伤不了的,原本郁婞如此说,他心中还是又疑惑的,只是她一心挂念着他的安危,倒让他心中有些惭愧了。
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妨,事情交给我们便好,你身子不好,若是有我的内丹在,也不会弱成这般样子,你只管好生调养身子,不必忧心。”
“公子……”
“郁婞,我心意已决,那内丹倒是小事,只是他们敢这般对你,我是万万不得放过的!”
郁婞怔怔地瞧着他,忽然一头扎进了他怀中:“公子,你这般对我,让我如何回报……”
龙四坐在梨树漆黑粗大的枝桠间,冷冷地瞧着屋内的两个人,洁白的花朵簌簌地坠落在他淡青色的长袍之上,冰凉清甜的香气丝丝地缠上他的衣袖。
白泽便坐在他旁边的树枝上皱眉瞧着他:“怎么,瞧上去不高兴的样子?”
龙四摇头:“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欢这个鲛人公主。”
白泽侧着脑袋想了想:“飒飒说你是个恋兄狂,大抵是你三哥喜欢她,所以你便不喜欢她了。”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