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艺惊喜地回头：“白公子！”

　　白泽从两人身后漫步走出来，一双温润的眼睛瞧着郁婞：“公主别来无恙。”

　　郁婞脸色急变，白泽虽是前段日子受了重伤，此时一出手便是将她漫天的杀气化于无声无形之中，但是这一挥手的内力便是她望其项背也赶不上的，此时他出现，她在他手下定是讨不了好去，却又不甘心就这般走了，只站在原地狠狠地望着那张温润的面孔：“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白泽你是外人，你少来插手！”

　　白泽微微一笑：“公主此言差矣，我与真龙大帝是故人，龙子一族凋零单薄，他们二人又是我一手养大，算是我的亲人了，怎的我就变成了外人？”他目光忽然一凛，语气也有些凌厉了起来，“那年你设计将我囚于木族，如今，倒是也该算算之前的帐了……这样也好……你们都到了。”

　　郁婞不明所以，只望见白泽幽深的眼神才转过身去，却看见一身桃红的青丘就站在她身后。

　　青丘有皎魂鞭在手，一想到此，郁婞心下稍安，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几人，双手凌空一抓，一支一人高的长戟出现在她掌心：“如此，我们便将之前的帐好生算算吧！”话音未落，便将手中的海王戟挽了个枪花，直向袭艺攻去。

　　龙三冷哼一声，伸手将袭艺一推，推到刚刚赶到的龙四怀中，龙四会意，伸手捏诀设了个结界便将自己和袭艺封在结界之内。

　　龙三手腕一翻，一柄流光溢彩的长枪出现在掌心，他横枪一挥，便揽住了郁婞的海王戟：“你再敢动她！”

　　郁婞不语，手中长戟被揽，只手腕微缩便退了回来，紧接着刷刷几刺直攻龙三命门：“你竟然出霸王枪！嘲风，你好狠的心！”

　　龙三侧身躲过：“当初若不是你那般对我，何以会有今日的兵戎相见！郁婞，自己种的因，收自己结的果！”

　　那边不刻时便各攻出几十招，青丘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水光滟涟的眸子瞧着白泽，轻轻一笑：“白泽，你若是想为你的乔羽飒做主，尽管来便是。”

　　她只静静地站在原地，周遭的空气却忽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忽然一声尖啸，她身后刷地刺出七条雪白的缎带来，带着尖锐的杀气直向白泽而来，白泽足尖一点微微后退几步，伸手一挥，那缎带在半空中便软了下来，此时青丘身形一动，冲他直直飞来，纤纤玉手一抖，雪白的缎带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向白泽攻去，白泽心底微微一叹，心念一动，荧光乍现，一道莹绿的光芒，那雪白的缎带便碎成了几段。

　　长街之上的人瞧见这般景象早就躲得远远的避难去了，一时间只剩下他们几人，凌厉的杀气将房檐之上的瓦片震得簌簌作响。

　　郁婞修为终究是浅了许多，三百招下来便被龙三挑翻在地口吐鲜血，龙三虽是暴躁，却终究还是不忍送她性命的，只冷冷地瞧着她，手腕一翻将霸王枪收入体内。

　　郁婞自知不敌，现在又身受重伤，今日怕是杀了那个贱人是无望了，见龙三收手便伸手捏了个诀，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却见那边一道白光闪过，白泽半跪在地，身前却是一只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七尾白狐。

　　龙三走过去一瞧，正看见白泽伸手将青丘的内丹取出，此时青丘现了原形，胸腹之间一道血痕，嫣红的血液染红了她雪白的皮毛，她奄奄地睁着眼，目光平静地瞧着白泽。

　　“你……”未等龙三开口，白泽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龙三脸色大变：“你怎么了！”

　　白泽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脸色越发青灰：“无妨，大抵是我不得杀生，被血气反噬了。”

　　龙三松了口气，心底微安，看着地上的白狐：“她怎么办？”

　　白泽将白狐抱在怀中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我破了她的肉身，怕是不久便有天劫，带着她吧，没了元丹，郁婞又受了重伤，这些日子她们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不得杀生，这次见了血，带着她帮她渡劫也算是减少我的罪孽吧。”

　　刚迈出一步，浑身的血液似乎是凝固了一般，胸口痛的连呼吸都困难，他知这是元丹被乔羽飒体内的戾气反噬了。

　　他不知飒飒在宫中究竟是做了什么，她居然学会了禁术。

　　他的元丹之上，居然被她下了血咒，用的，便是她自己的血。

　　她的魂魄之上，与他的元丹之上，都涂抹了青蚨母子血，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她果真是聪明剔透，能自己悟出物极必反这个道理。

　　惨然一笑，心中一直念着的，自欺欺人的那些希望，终究还是破灭了。

　　她还是恨他的。

　　恨到恨不得让他去死。

　　他身受重伤，又断了神脉，现下里的情况和一个普通的修仙凡人差不多，刚刚能一击便中，倚仗的便是郁婞与青丘的多疑之心。

　　但凡这世间修仙之人，所练的都是内家修为，人间的功夫高强者，大多练得也是这内家功夫，拳脚虽硬，却总是有罩门可寻，这内家功夫修炼的时间长了，罩门也会变成铠甲。

　　只是这番搏斗，却是将他气海穴中最后一丝灵力也耗尽了。

　　龙四瞧着他脸色这般不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念头却是一闪而过，什么也没有抓住。

　　尉迟烨的伤终于好了七七八八，乔羽飒的一条蟒带也终于绣好了。

　　因着尉迟烨重病，这朝堂之上也有些懒政了，偏生也不知尉迟烨怎么想的，竟然压下了几千章奏折，日夜都窝在茨玉阁中。

　　三日后便是尉迟烨的生辰，算算日子，乔羽飒也要过二十一岁的生辰了。

　　这时光，果真是经不起折腾。

　　犹记得初来之时，春花满园，漫语笑意，那时的乔羽飒，便是乔家养在深闺里千娇万宠的嫡女四小姐，不过短短六年时光，她进过宫，嫁过人，杀过人，失去过最爱的人，最后，却是连自己都迷失了。

　　“羽飒在想什么？”

　　她抬起头，正对上尉迟烨上挑的一双丹凤眼，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有些让人恍惚。

　　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将手中的蟒带举了起来。

　　“陛下瞧瞧，这条蟒带羽飒可是花了好些功夫，陛下可还喜欢？”

　　尉迟烨只淡淡地瞧了一眼，目光又转到了她的脸上：“朕瞧着，甚好。”

　　她也不知他所说的，是蟒带甚好，还是她为他准备生辰礼物甚好，当即也装作不以为意，低下手臂替他试了一试，左瞧瞧右瞧瞧，瞧到最后，却是连自己都觉得满意了。

　　“陛下本就是人间王者，自然是怎样都好看的。”

　　抬起头，却见他正怔怔地瞧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在想什么？”

　　尉迟烨这才回过神，微微一笑：“羽飒记不记得，自朕第一次见你，有多长时间了？”

　　“自然是记得，”她歪了歪头，“羽飒十六岁第一次见陛下，算算时间，也有五年了。”

　　“五年……”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他总是这般神情恍惚，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最终却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是啊，五年了。”

　　乔羽飒低下头去不想说话。

　　月色明朗。

　　却是二更时分，尉迟烨忽然穿着常服踏进了茨玉阁，那时乔羽飒正在练大字，尉迟烨见她忙着，也不开口，如往常一般在她身旁待她写完一张才开了口：“羽飒日日这么在宫中不出去，可不气闷的紧？来，朕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将她手中的笔放到笔架上，拉了她便走。

　　乔羽飒有些莫名其妙，连纸张都来不及收起来便被他拉出了门。

　　这宫里虽大，布局她却还是了解的，心里不明白尉迟烨又发了什么疯，只暗暗地在心底想着他们可能要去的地方，却见尉迟烨拉着她走过御花园，竟是向摘星楼走去。

　　除尚云台之外，这摘星楼便是大熹宫中最高的露台了。

　　摘星楼是大行皇帝生前最宠爱的一位妃子之前的居所，传说中这位妃子便是西南部落进贡的美女，能歌善舞，美若天仙，偏生性子又是极好的，刚送进宫中便很受先帝宠爱，当时那妃子只是笑言一句想要天上的星星，先帝便花费了两年时间建造了这个摘星楼，里面极近奢华恢弘，且高耸入云，仿佛是一伸手便能摘到天上的星星。

　　可惜那位美若天仙的妃子不到五年时光便忽然暴毙了，不然先帝也极有可能会被贯上一个昏君的名头。

　　想想那位妃子倒是和乔羽飒有那么一两分的相似之处。

　　两人刚上到摘星楼的顶层之上，还没等乔羽飒开口问，尉迟烨便一拉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亮光：“羽飒快看！”

　　自摘星楼下，一处火光亮起，缓缓地升上空中。

　　紧接着是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摘星楼的四周，居然飘满了孔明灯，将整个天际照的时分美丽。

　　一盏盏的孔明灯缓缓浮起，竟是将大熹宫上下都照得亮如白昼。

　　咻的一声，一道烟火在夜空中爆开，竟是那孔明灯里早就放了烟火，大抵是引线极长，升到半空之中才爆裂开来，仿佛是打开了一扇装满烟火的箱子，五彩缤纷的烟火在空中争相开放，即便是在宫规严明的大熹宫，也听得到四处的惊叹之声。

　　乔羽飒猛地捂住了嘴。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