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飒扶住额角,只觉得有些头痛。
徐家身后,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大熹首富的乔家都如此忌惮?
回想起那日夜晚的黑衣人,对乔府的家丁暗卫布置了如指掌,若不是院中有鬼,一个外人择地这般清楚?
额角有冷汗泠泠而下,乔羽飒心中有了计较,却是不敢肯定。
能让财倾天下的乔家这般忌讳的,这天下,只怕没有别人了。
路过花园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利刃划过空气的飒飒作响之声,她转头望去,花园深处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正在木芙蓉树下舞剑。
这时节正是木芙蓉开的正好的时候,一朵朵淡粉色的花朵团团的挤在枝头倒也热闹,园中满是朵儿甜腻的香气,她本不想多做停留的,只是瞧了那舞剑的身影一眼,便挪不开眼了。
那身形翩若惊鸿,优美流畅,剑气扬得木芙蓉随风乱舞,那场景美的不似凡间,霎时便惊住了她。
翠儿不在身边,乔羽飒便转过头去问身边的静竹:“那可是大嫂?”
“可不是大少奶奶么,”静竹笑着回道,“咱们这个院子里,还有那个姑娘奶奶能这般的不让须眉。”
乔羽飒忙吩咐人停了抬椅,静竹扶着她下来,信步向花园深处走了过去。
她与大嫂这么些日子,也只见过一次,便是身体刚刚好些的时候,那时她正在逗弄着她的一双儿女,神色之间也只是淡淡的,并不怎么的待见她,于是各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她便回去了。
只是这次实在是觉得这个大嫂是个妙人,院子里的女人一个个的沉闷,瞧着大嫂这个样子,倒是真想和她好好亲近些,毕竟她那大哥又是这般的疼她。
离大嫂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长剑的淸啸,便有凌厉的风直铺而来,身边的静竹不禁惊呼出声,她心中一紧登时站在原地不敢再动,任凭那剑风将她的脸打的生痛。
忽然头上一松,那束发的绾带便断裂开来,一头青丝如同瀑布般刷的铺了下来。
“小姐!”
乔羽飒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抬眼瞧见大嫂收了手里的剑,依旧是神色淡淡的瞧着她:“怎的是小姑?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若是大嫂失手伤了你可怎么是好?”
她连忙笑道:“嫂嫂功夫这般好,收缩有度,定是不会伤到我的。练了这会儿剑嫂嫂可是会乏了?飒飒那里有新采的荔枝,在冰窖里冻得凉凉的,嫂嫂要不要去飒飒那里坐坐?”
展芸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必了,这会儿颦儿和修儿大抵也睡醒了该找我了,小姑的果子还是嫂嫂下次再去叨扰吧。”
说着将手中的剑递给下人,用帕子擦了擦脸,不再理她,兀自地转身便去了。
乔羽飒怔怔的瞧着她火红色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
转头望向静竹:“嫂嫂瞧上去好像是不太喜欢我?”
静竹忙笑道:“小姐哪里的话,咱们乔家上下哪个不把小姐当个宝?怎么的会不喜欢。”
乔羽飒没有再做声,心中暗道这古人一个个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凡是个人都瞧得出来这嫂嫂是极不喜欢她的。
不愿多想,又扶着静竹的手上了抬椅。
刚回到听雨阁重新绾了发,还没有坐下喝口茶,便瞧见三哥兴冲冲地奔了进来,进门便大叫:“飒飒,成了,你且过来瞧瞧是不是这样的?”
说着让门外的小琴童抱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
乔羽飒探头瞧了过去,心道这乔三公子倒也真是个无师自通的主儿,还知道做个琴匣子。
她前世一直在孤儿院中长大,出来之后便和发小苏寒组了个乐队,苏寒说她音色嘹亮美好,让她做了主音,虽然苏寒后来被有钱人家收养,但是两个人这么玩着,倒也小有名气了。
这段时间实在是闲着无聊,便央了三哥做个六弦琴来玩。
打开琴匣,果然见一把六弦琴端端正正的躺在里面,乔羽飒心中一阵激动,伸手拿过来试了试音色,觉得有些不对,遂摇摇头:“这音有些偏,琴弦还要细些才好。”
三哥兴奋不减,拿过六弦琴拨了两下道:“飒飒在哪里想出来这种琵琶的?音色倒也清亮好听。”
乔羽飒差点被口水呛住:“哥哥,都说了这叫六弦琴,不是琵琶。”
“六弦琴,这琴上面六根弦,名字倒也贴切。”
三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小琴童将六弦琴抱了下去,随即又兴冲冲地凑了过来:“飒飒,你那里可还有什么好词儿没有,上次那首《雨霖铃》就是极好的,有了可别小气,给哥哥瞧瞧可好?”
“若是有了哥哥可是能带我出去玩?”
“咦?这家里可没人不让你出去啊。”
三哥斜倚在她的软塌之上,手中一抛一抛地玩着不知是哪家小姐送的香囊。
咦?
乔羽飒且惊且喜,本想着这乔家是当世大户,便是连吃饭都是个讲规矩的,这深闺之中的小姐必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竟是出入自由?
瞬间心情大好,伸手拿了羽毛笔想了想,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首,不知哥哥觉得怎样。”
“妹妹这般才情,必定是好的。”
乔羽飒笑笑不答,心里却是不敢受的,她是写民谣的,可不会写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她不会写,但是中华有五千年的文化啊,现代有中国风啊,随手拿一首都够压这才两千多年历史的大荒民族一头了。
随手写了一首《烟花易冷》,其实她一开始倒是真的没有多喜欢这首歌,只是偶然间听见不知怎么便震动了一下,为此还专门去学了半年的钢琴。
羽毛笔毕竟好用,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写好了,乔宇灼拿起来念了念,又念了念,随即神情古怪的看着她。
乔羽飒瞪眼:“怎么了?”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怎的写出这般过尽千帆的词来?”乔宇灼摸着下巴斜眼瞧她,“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公子,求而不得?”
乔羽飒郁结:“哥哥可曾见过飒飒出门?”
乔宇灼恍然:“难怪妹妹想出门,可是想嫁人了?不打紧,我大熹民风淳朴,男女可自行择偶,妹妹及笄,也到了该择良家的时候了,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只管绑了来成亲,任是谁也不敢说什么的。”
乔羽飒大囧,心道不过是给了你一首词,哥哥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行脑补。
遂诚恳道:“其实妹妹只是见着哥哥如此高龄还不成家,着实替哥哥着急,前段日子想到这首词,想着若是他日哥哥遇见中意的女子,只是抚琴一首便可夺得姑娘芳心,这不,妹妹连曲都填好了。”
这回轮到乔宇灼窘迫了,便胡乱与她闲话了几句,匆匆忙忙地走了。
乔羽飒瞧着他的背影只是奇怪,走的这般急,莫不是真的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想想三哥今年也十六七了,虽然放在现代还算是个青少年,但是这个时代,男子都要成家了,这个年龄一点成家的心思都没有,倒也真是有些另类。
乔宇灼摸着下巴回头瞧了听雨阁的门帘一眼,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这般机灵古怪,以后还是和她少说为妙。”
倒也不是其他,乔三公子终归是曙安城的第一才子,这城中的大户世家公子怎么的都是认识一二的,昨日去了城西柳家,正巧在后花园中遇见了柳家庶出的小姐,不过是几岁的小丫头,居然不知好歹地就吵着长大以后要嫁给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
他乔三公子何时遇见过这种事情?柳家公子插科打诨,居然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今日又遇见飒飒说了这话,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是有些虚了。
哼哼了两声:“我乔三正是少年意气之时,怎的就变成高龄了?”
回想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心中更是烦闷。
“今晚上可是约过了张家二公子?”
“回三公子的话,约过了。”
“如此便好,晚上去钏曙河喝花酒去,一个个的给爷把嘴给缝严实了,若是让爹爹和哥哥知道了,仔细爷炮制你们。”
身后的小厮缩了缩脖子,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老爷说了,这段日子大公子不在,四小姐刚刚出了事,不让三公子出去,这院子里若是再有个什么事,唯公子试问。”
说到最后,声音是越来越小。
乔宇灼更是满心烦躁,虽然也知道飒飒的事情是家中大事不得耽误,但是二哥都回来了,要他这么个人可是真的没什么用,只是爹爹开了口,又不得反抗。
烦怒地挥挥手:“要你们一帮饭桶一点用都没有!若不是你们不中用,飒飒怎么会被人掳走!还连累得爷日日不痛快!”
三公子向来嘴上不饶人,心底却是极好的,身边的小厮哪里不知道。
乔芩笑嘻嘻地凑上前来:“自然是小的们的不是,这些日子让公子爷烦心了,等这段时间过了,小的们定是好好给公子赔罪,只是公子爷,四小姐的事情老爷一上心,爷还是担待些。”
乔宇灼心中明白,只得满心烦躁地走了。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