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飒躲闪不及,就被乔羽陌抓了个正着,眼看着她眼珠子在眼眶里面疯狂的转动,便知道只怕这个心思在她脑海里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怕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大概是早就没有了,但是心底不甘,总是想要再试上一试的。
那刚刚又平息了一阵的痛好像是知道了她的躲闪,瞬间在她全身的血管中爆发,乔羽飒一声尖叫仰面躺倒,衣服下摆一紧,就被乔羽陌揪住了。
乔羽陌满是黑褐色血迹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上方,乔羽陌唇角微扯,露出一个在乔羽飒看来很是狰狞的笑容。
“四姐,你会帮我的……你答应过的……对吧?”
乔羽飒怒极攻心,正欲开口,忽然眼角一阵白光大亮,好像是千万阳光从冬日清浅的日光中破云而出,万千华光,竟是照的乔羽飒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她正欲起身,就见一道白色的光点迎面扑来,正中脸颊,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简陋的神庙之中。
乔羽飒是见过这个神庙的,在曙安城的护城河之外,也不知道是供着哪路的神仙,香火并不旺盛,时常的一年也不见几个信徒,神像上面甚至是长满了蜘蛛网,说不出的颓败,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长满蜘蛛网却依旧拈花微笑的神像,俯视众生,目光悲悯。
躺了半晌才想起里昏迷之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一惊便坐了起来。
身上盖着一件大红的斗篷,上面绣满了交颈的鸳鸯戏水,乔羽飒起身的时候,那斗篷便从身上滑落了下来,她拿起来看了一下,只觉得分外的熟悉。
倒是不像件普通的斗篷,一般的斗篷上面大多会绣上腊梅修竹或者牡丹,极少有人在斗篷上面绣上鸳鸯,不管男女,倒像是急着成家一般,若是这么披在身上穿出去,定然是让人笑话的。
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音,乔羽飒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坐在神台旁边,和她离得很远,但是目光却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乔羽飒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那白衣人坐了起来,却并不靠近,只遥遥向她一行礼道:“近日路过贵府,见府中凶光大作,事出紧急,便私自将夫人带了出来,唐突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原来是个道士,乔羽飒见他一身白色道袍,头戴斗笠并看不见容貌,身姿挺拔却隐约可见风姿卓然,心道原来是个高人,周身感觉了一圈,便觉得疼痛尽失,七窍之中虽然隐隐有灼热的疼痛,却也不如当时那般明显,大有消退之意,便知自己定然是被这道士所救了,于是忙起身向他一行礼,轻声道:“如此,便是多谢大师了。”
那白衣道人似乎在斗篷之下笑了笑,柔声道:“夫人怎么会中了阴血之毒?这毒已经失传许久,夫人又双身子,好在贫道来的及时,要不然只怕是连腹中的胎儿都保不住了。”
乔羽飒吓了一跳,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小腹,隔着肚皮都能感觉到腹中强劲的心跳才放下心来,抬头冲那道人微笑道:“道长不比忧心,这孩儿的父亲不是一般人,若是连这点小风小浪也过不来,也算不得他的孩儿了。”
那百亿道人便是白泽,听到这话心中也不知什么滋味,目光便下意识的落到了她的小腹之上,神色复杂:“是啊,若是连这点小风小浪都抗不过来,只怕是也对不住他的母亲了。”
乔羽飒被白泽从府中带出来,那阴血之毒阴险万分,这时候只怕是不止府中的人,连周围的邻居都受了殃及,就算是不死,也要或大或小的病上一场,乔羽飒一想到尉迟烨回来见不到她定然会着急,心里不禁也有些焦急,看向那白衣道人道:“这位道长……我家夫君若是不见了我,定然会着急,不知可否……”
不知为何,对着这么一个人,她接下来的话,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那白衣道人没有动,在斗篷下面低低的咳嗽两声,半晌才慢慢开口道:“你家夫君?”
乔羽飒瞧不清楚他的脸,却是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定然是上扬的,只是这声音中,无端得有了几分的冷意。
那道人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止不住咳嗽了几声,压制了一晌才到:“你那府邸现在阴气缠绕,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你中了阴血的毒,现在余毒未清,只怕是也回不去。”
乔羽飒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这人面前说这种话,但是又转念一想,这道人于她是有救命之恩,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好意,但是眼下来看,至少是没有恶意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怀着身子,若是一般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怕是也没什么好图谋的,这道人之前救了她,所以乔羽飒并不担心这人究竟是怀的什么心思。
天色渐暗。
乔羽飒不知道自己之前昏迷了多长时间,此时看到日落西山,自然是想到了时间问题,只是那道人一直坐在离她远远的地方也不曾靠近,乔羽飒虽然不觉得这人对她有什么坏心思,但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而且那道人一直在打坐,想来也是在修炼,所以也不便打扰,但是时间一久,乔羽飒一介凡人,难免肚饿,夕阳淡金色的余晖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神庙之中便想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肚叫声。
乔羽飒忍不住红了脸。
明明是隔着这么远,明明是那道人还带着斗笠,乔羽飒便觉得那人的目光似乎是递了过来。
乔羽飒羞愤欲死,她倒是知道的,这世间道人修仙,自有辟谷之道,只是她毕竟是个凡人,哪里又修炼过这般的法门?被一个陌生人听见了自己肚叫之声,自然是觉得有些羞愧难当的。
正准备别开脸去,便听见那白衣道人的方向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衣袍作响,那道人便起身站了起来,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乔羽飒怔愣了一下,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便从床上坐了起来,这神庙破旧,似乎是许久没有人烟,虽然收拾的干净,却到处有隐隐的腐朽之气,而她就躺在神庙之内唯一一张看上去还算是能入眼的床上,被褥极厚,那大红的斗篷也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的,盖在身上很是暖和,倒也不见一丝的寒气。
小腹依旧高高隆起,那原本已经渗入毛孔的痛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是五脏之中依旧有些滞涩之意,便知那阴血之毒定然是没有清除干净。
乔羽飒如何不知这阴血之毒的厉害,几乎是毫无可破之法,但这白衣道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竟是将她身上大部分的毒血都清除掉了。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见那吱呀作响的门从外面被推开,那道人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远远的放在了神台上面,乔羽飒只闻着那白粥的香气,就觉得腹中鸣叫如鼓,那道人定是听见了,好在斗篷盖着脸,乔羽飒也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倒也能自欺欺人他没有听见。
那白衣道人并不上前来,只伸手指了指神台上的白粥,温声道:“你余毒未清,身子不大爽利,只能吃些流食,就委屈你了。”
乔羽飒连忙起身欲行礼,开口道:“道长哪里的话,倒是有劳……”
话还未说完,便觉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忽然眼前一阵白影闪过,她只觉得手肘上有人轻轻一拖,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向后一倒,又坐到了床上。
这白衣道人,果真是好高深的道法。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白影又瞬间移走,好像刚刚的那一下,是乔羽飒的错觉一般。
再定睛看去的时候,那白衣人已经又远远的站在了神台旁边,仿佛是她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不敢靠近,乔羽飒面上微窘,知道自己身上的阴血之毒于修道之人来说污秽至极,不禁面上一红,轻声道:“多谢道长。”
那白衣道人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连忙上前一步道:“我并非嫌弃于你,只是……”
只是什么,他却是也不能说的。
乔羽飒微笑:“道长大可不必如此惊慌,便是因为我身上的毒而对我退避三舍也是无妨,毕竟是人之常情。”
白泽这时候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只得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低声道:“粥快凉了,还是早些喝了吧。”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喝下粥之后乔羽才有了些力气,扶着床慢慢走下来,推开门便迎面扑来一股冰冷的空气,冻得她一个哆嗦,将准备伸出去的腿又伸了回来。
那白衣道人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一件大红的斗篷被风扬着远远的抛了过来,正好落在她的肩头。
然后清冷的空气中漾开那人清冷又带着暖意的声线:“这里太冷,你便将就些。”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