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安王一声冷笑:“便是没有易主,又与我有何关系?与我敢不敢杀你,又有何关系?”
乔羽飒喉咙火辣辣的痛,脸颊也肿了起来,这时候真的是连张口都钻心的痛,偏生她又不肯服输,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安王:“自然是有关系的。”
她叹了口气:“凡人修行,大抵便是为了长生不老,偏偏你又是尉迟皇室,自然是希望江山永在,我虽然同凡人一般也会生老病死,但是却能免收轮回之苦,你觊觎大熹江山,偏生那苗刀又不肯易主,你倒是说说,我与你,是不是还有用处?”
安王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半晌才一咬牙道:“乔小姐果真是冰雪聪明。”
乔羽飒微笑:“不敢,人自然是要比畜生聪明些的。”
这是一刻钟之内她第三次骂安王了,大抵安王爷是被她骂的皮了,也不似刚才那般暴跳如雷,只冷冷道:“你乔羽飒本是大帝遗世的帝姬,竟然还委身下嫁与那些低贱的生物搅合在一起,当真是不知羞耻!”
乔羽飒也不恼,慢慢道:“当初我父帝蚩尤曾说过,与我那八十一个大伯同食同住二百余年,大伯们生性仁义从不为自己的私欲而伤害人类分毫,岂有兽类之凶残,倒是人类生存至今,为一己私欲杀兄弑父,残害骨肉,若是说禽兽不如,只怕还侮辱禽兽了。”
“你……”安王目漏凶光,折扇一抖,几乎又要打在她的脸上,乔三手快,将乔羽飒一拉拉到自己怀中,横剑挡在身前。
乔羽飒在乔三怀中微笑:“王爷刚才不是说乔姬牙尖嘴利,既然如此,又何必与乔姬口舌之争,不是自取其辱么?”
那安王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哪里受过这般的侮辱?偏生乔羽飒句句明讽暗骂,他却也不能急着跳坑埋土,一时间竟是有些词穷。
他本是心胸极其狭隘之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受了这么多的气,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于是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欲走。
乔羽飒在他身后又悠悠的开了口:“王爷这是何必,那饕餮是何等人,你与他合作,就不怕他过河拆桥么?”
安王停住,眯眼转身望向她,一声冷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以为乔家从曙安城消失之后内库中的那些带不走的东西去了哪里?对付你们的东西多的是!那些畜生,根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乔羽飒轻轻叹了口气:“王爷大抵是这些年过的太快活了,又何必这么诅咒自己?”
安王背影一僵,猛地迈开步子摔门而出。
乔羽飒双腿一软,倒在了乔三怀中。
她胸口气血翻涌,心头突突跳的手脚都有些痉挛,乔三用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心疼道:“飒飒身子不好,又何必这般激怒他让自己受了委屈,切莫再冲动,我们失踪必会有暗装在外面想办法,飒飒安心,还是多休息的好。”
乔羽飒摇摇头,心头一酸,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动简直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了:“哥哥,没时间了。”
乔三有些不明所以。
“白泽出事了。”
乔三心中一咯噔。
乔羽飒魂魄上的青蚨血之前被饕餮抹去,白泽不放心,干脆用青蚨血加符咒做成一道印记刻在她的眉心之处,所以两人之间一直是有联系的,她便是感觉到白泽现在不好受,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口激怒与他将他赶走。
只是乔三不明白,就是安王走了,他们也并没有脱身之策。
刚才他将剑横于身前,准备趁安王不备之时便偷袭,但是浑身刚一动内力,便感觉一股强劲的阴气浸入血管,竟是让他一时发力不得。
安王在此处,定然是下了结界的。
就算是他走了,外面也必然是有重兵把守,他们两人,只怕是根本没法脱身。
“怕是我们在安王府的暗桩出了问题,不然这么些年,连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不曾传出来,徐家在背后定然是起了不少的作用……”乔羽飒缓了口气,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痛,“哥哥且让我歇会儿,我与白泽身上都有青蚨血,只要出了这里,我便能想办法找到他。”
整个屋子的墙壁之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符咒,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她便越是觉得意识涣散。
乔三仔细的一一瞧了,才发现这符咒果真是针对她的,金木水火土五族的禁符都有,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无非是要让这符咒溶了她的魂魄,待她只剩下一具驱壳之时,苗刀自然是失了主人,而她的一身金肌玉骨,便能任人摆布了。
好精细的打算。
乔羽飒盘膝而坐,灵台放空,极力清醒着自己的意识。
乔三有些不明白,却又不敢多问,只得抱着自己的佩剑坐在她的身旁。
乔羽飒知道三哥定然是想问又不敢问的,于是不等他再看过来,便开口说道:“哥哥别忘了,苗刀不曾易主的。”
苗刀护主,只要她还有一线生机,苗刀在她体内便能住她极快的愈合肉体的伤势,但是破体之后,却不曾为饕餮疗伤,当时白泽伤了他一只眼睛,于苗刀来说不过是毫不相干的小伤,但是几人再次见面之时,饕餮的眼睛却并未痊愈。
乔羽飒也只是猜测,这个时候都没有见到饕餮,大抵他也是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
所以更是对她体内的大帝精血有执念。
她此时,就是放空灵台,用神识召唤苗刀。
两人从木箱之中出来的时候是上午,这个时候却已经是到了傍晚,血红的夕阳从破烂的窗子外面透进来,染得两个人都是一身的鲜红,尤其是一身红衣的乔三,整个人仿佛都要烧起来一般。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从不知名的地方隐隐传来,只听得人难受异常,好像是一把尖刀不停的在脑海中转动一般,乔三捂住耳朵也挡不住那股子叫嚣声,一时间头晕目眩,张嘴想吐,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倒是乔羽飒神色安详,连眉头都不曾抖动一下,仿佛是这个时候便是山崩地裂也不会影响到她。
大抵开始隐隐的有了些震动,乔三一脚将木箱踢开,想去叫自家妹妹,又怕打扰到她,只得极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很是辛苦。
震动越来越大,乔三看见乔羽飒脸上的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愈合,即便是大地震动,她也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仿佛是被粘在地上一般。
一道莹绿色的光芒从天际闪过,竟是将夕阳如血的颜色都盖了下去,乔羽飒猛地睁开眼睛,手掌一翻,一柄古朴流畅的弯刀便出现在她的掌心。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便是连门外的人声都轻了许多,乔羽飒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仿佛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点都没有之前的萎靡之色。
“飒飒!”
乔三且惊且喜,看了看苗刀,又看了看乔羽飒,想了想,伸腿又将那个箱子踢远了些。
乔羽飒甩了个刀花,有种自己断掉的手又重新接上了的新生感。
这符咒已经在她身上消磨了整整一日,其实她所留的力气也并不多了,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不能休息的时候。
白泽出事了,她若是不赶过去,只怕真的就晚了。
这么些年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好像是再晚一秒,她便会悔恨终生。
虽有苗刀在手,她却是依旧一点修为都没有。
苗刀在手中发出隐隐的绿光,整个刀身都在微微地颤动。
苗刀这是在替她分流符咒的威力了。
刀身的引血槽慢慢的流下一道深红的血液来。
啸鸣声更是尖锐,刀身震动更是猛烈,乔羽飒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乔三凑过来一看,有些不明白:“飒飒哪里受伤了?怎么会有血?”
乔羽飒白着脸摇摇头:“这是我父帝的血,苗刀护主,父帝在刀魄上下了血誓的。”
那时候她还年幼,父帝用树叶占卜,算出她命格不同于常人,想了许久,便在刀上下了血誓,她年少时不明白有什么用,现在想来,还是父帝瞻高远瞩,早就为她做了打算。
她伸手在刀身上一划,鲜红的血液顺着引血槽与之前那道血融合在了一起,刀身荧光更盛,那尖锐的啸鸣声却是消失了,乔三担心她受伤,走到她身后环住了她。
乔羽飒抓住刀柄往地面上用力一刺,那地面便如水面般,以刀尖为中心慢慢的荡起涟漪来,那涟漪一遇到墙面上的符文,便忽然一声巨响,乔三压低身子将她护在了身下。
乔羽飒耳中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乔三从她身上爬起来,乔羽飒四下望去,这才看清楚周围的形式。
果真是在绣鸢城外的一处荒屋之中,整个屋子早已经炸的四分五裂,满地的狼藉之中还隐约可见人的残肢断臂,想来这些便是安王派来看守他们的人。
乔三一头一脸都是土,背上背飞溅的木渣刺了几处伤口,鲜红的外袍几乎都要被染成黑色了。
乔羽飒一见便心疼的眼眶发酸,倒是乔三不以为意的让她帮她将木屑拔出来,然后扶着她站了起来。
“飒飒不是说白泽出事了,你可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两人一同去见安王,结果却是他一个人回来,乔三自然是对自家妹妹有些愧疚的。
乔羽飒猛地抬起头,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