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向来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傲,听见乔羽飒这话便有些不服气:“怎么会,只是我将那恶疮挖去了,那李大仁便不愿放我走了,直说我坏了李小姐的名节,让我休妻娶了那女子。”他皱皱眉,“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门这么长时间都未我生下一儿半女,犯了七出……飒飒,我当真是只给那李小姐挖了恶疮,断然是没有坏她名节的。”
乔羽飒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只想笑:“你为那李小姐挖恶疮只是可是见了她身上的肌肤?这里人最是重名节,大熹虽然是开放,只是你见了人家的身子,人家自然是要嫁给你了。”
白泽恍然大悟:“难怪青丘说襄冉是乔三的娘子,那一日乔三也是见了襄冉的身子的。”
乔羽飒目瞪口呆,这件事她却是不知道,脑袋一懵道:“什么?”
白泽不愿谈论此事,又仰头想了想道:“我给那李小姐挖暗疮之时,倒也没注意她长得好看不好看,只是我若是不给她医治只怕她这会儿都要上灵堂了,难不成治个病便要娶她?好没道理。”
乔羽飒现在哪有心情与他讨论那李小姐是黒是白的问题,便开口问他到底襄冉与三哥是怎么回事,白泽想了想:“那日我去见襄冉之时,她的护心镜已经被摘掉了,身上只披着外衣,乔三定然是先看过她的伤势了。”
乔羽飒蹦了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此事,还以为是白泽告诉三哥的,谁想三哥竟是那么混,看过人家的身子了,还日日这么躲着人家!
襄冉便怎么也是个姑娘家,若是想不开了可怎么是好!
她连打伞都顾不上便往襄冉的院子跑,推门一看,所有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人却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定然是趁着大急都睡着的时候走的。
乔羽飒有些懊恼,她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的,这会儿都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白泽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抖抖身上的雨珠,一看这情形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安慰她道:“青丘看人姻缘从来不会错的,即便是那姑娘现在走了,只要他们命中注定,怎么还会回来的。”
“我便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定然是要受苦的。”
白泽拍了拍她的肩膀。
第二日一清早,整个绣鸢城都知道白家大爷去知州家给李小姐瞧病,把人家的清白给瞧没了的事。
这李家二小姐虽然是庶出,但李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自家女儿出了这等丑事怎么也不会哪出来说的,毕竟女儿的名声糟蹋了,他也脸上没光,可是此事知道的人极少,怎么就会闹得满城皆知呢。
乔羽飒觉得,这件事,不是冲着白泽来的,倒像是冲着她来的。
因那坊间流言明明白白的说,白家大娘子善妒又无所出,照理说白公子早就该将她休了的。
那李知州是下午的时候来的白府,乔羽飒和白泽接到拜帖便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远远的便瞧见一定华丽的蓝色轿子走了过来,轿子落地,帘子掀开,便走出来一个穿着官服的老头来。
这老小子穿着官服过来,难道是想以权压人不成?
乔羽飒心底冷笑,却是满脸笑容地将这老小子迎进了大门。
带直正堂,她遣人上了最好的白毫银针。
李大人冷冷的接过了,眼皮子一掀望向白泽:“公子可是考虑好了?”
一上来连招呼都不打,直截了当地说来意,这李大人果真是想以权压人,分明是没给乔羽飒看在眼中。
乔羽飒默不作声,只低头喝茶,白泽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笑容来:“昨日我与大人说的想必已经很清楚了,大人又何须再问?”
李大人胡子翘了翘,傲慢道:“白公子毁我女儿清誉,又将这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都是,这是准备甩手不管了?”
白泽端起茶盏来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昨日我见小姐病入膏肓,若是不动刀子,令爱只怕是要性命不保了,若是动了刀子,大人又逼着我娶小姐,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天性,自然便是顾不得那么多,若是早知大人宁愿要女儿名节也不要女儿性命,那昨日白泽就该袖手不管,生死由命。”
这事乔羽飒不好开口,只能默默坐在一边,乔三却是听得白泽说话愈发的不靠谱便连忙拉住了他,转脸向李大人笑道:“大人切莫动怒,我白家只是行商之家,哪里就高攀地上大人家呢,只是我妹妹与妹夫自小结识,伉俪情深,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因要高攀贵府而休妻,怕是这绣鸢城里哪个都要骂白公子负情薄幸了,这婚事便是成了,也对令爱将来的名声是不好的。”
乔三这话说的及其漂亮,倒也让那李大人的脸色稍霁,他冷冷扫了坐在一边的乔羽飒一眼,冷笑道:“照你这么说,这事倒要如何处理?”
“流言止于智者,也不知是哪个坏良心的散播的这混账消息,不如近日便由令千金办个游湖宴,我们两家出面澄清便好,如此便大事化了……不对不对,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乔羽飒原本还想着三哥过来,怎么能说点场面话,毕竟民不与官斗,谁想三哥和白泽一样,越说越是不靠谱,莫说是旁人,换了她听见三哥这么说,大抵也是要生气的。
那李大人气的一拍桌子:“倒是叫尔等来说,这便是小事了?今日本官且将话放在这儿,你若是不休了乔氏,本官便叫你们在这绣鸢城中不能立足!”
又扫了乔羽飒一眼冷笑道:“你们来绣鸢城也快有两年了,据说已经是成婚多年,这么一个多年无后的妻子,便是休了也无妨。”
乔羽飒便是再好的性子也生气了,这天底下还有这等仗着官威强婚迫娶之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准备起身,却见白泽一拍桌子也是站了起来,气的满脸通红道:“我倒是不知,这知州大人还能插手管人家务事!娶谁不娶谁是我说了算,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说飒飒不好!”
那李大人大抵是做官以来大抵还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间竟是有些懵了,半晌才知道大吼一声:“大胆,你竟然这么对本官说话!”
白泽一声冷哼:“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是再敢说飒飒一个不好,今日我便让你爬着出去。”
那李大人虽然带了人过来,却也知这是白府,这人若真是犯起混来只怕是真的会动手,当即气的伸手指着白泽,只你你你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乔羽飒生怕白泽又说出什么话来,连忙放下茶盏,扬声道:“送客!”
那李大人顺着坡下了,却还是想挽回些气势,哼道:“好好好!好一个悍妇!本官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恩爱到什么时候!”
说着便恨恨地走了,脚步极快,生怕晚走了一会儿功夫,就真的会挨打了。
乔羽飒目瞪口呆,从始至终她就只说了送客两个字,怎么就变成悍妇了?
乔三翘着腿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道:“这老头好生不识货,这么好的茶,居然一口未喝。”
白泽玉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眯了眯眼睛,脸色有些不好瞧,看了乔羽飒一眼,生怕她生气,连忙哄道:“飒飒莫要将那个老不休的话放在心上,你就当他过来放了一通的屁,然后走了。”
乔羽飒摇摇头:“我就是有些担心,今日惹了他,只怕是真的会去找我们生意上的事情。”
白泽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转头问乔三:“这绣鸢城中,可有乔家的暗卫?”
乔三有些不明白:“有自然是有的,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泽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单这一日的功夫,这绣鸢城里就这么些流言,不管是不是他家传出来的,总归我听着不舒服,他既要找我们的事,让他找去便是,他若是不找,又怎么能坐实谣言?”
乔羽飒立马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瞪着眼睛瞧着白泽。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李大人那边动作极快,这边前脚刚走了半个时辰,酒楼那边便被人告了,说是有人在楼里吃饭中了毒,然后药铺里又涌进了大批的官兵,说是铺子被人举报卖了假药把人给吃坏了,白家的酒楼和药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官府查封了。
酒楼和药铺里的伙计火急火燎的来报时乔羽飒正在看白泽和三哥下棋,此时白泽的黑子将三哥的白子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听到这话便头也不抬淡淡的哦了一声。
白泽停下手中的棋局,想了想道:“无妨,就当是放了掌柜伙计两天的假,工钱照发便是,若是真有遇上急病的,送到府上,我一样医治便是。”
然后落子有声,生生将白泽逼入绝境。
晚上果真还真是有人得了急病的人上门求医,白家的药堂在城里头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更何况来人也是穷苦人家,知道这城里白家给穷人瞧病是不受分文的,虽然今日传出卖假药,但这时候就算是真的卖假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白泽命人将病人接进了侧厢房,只同乔羽飒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跟过去了。
乔羽飒一个人撑着雨伞在小花园中漫步,南方下雨从来都是不爽利的,淅淅沥沥地飘着雨线,这一到晚上雨便更是小了,空气中也隐隐的透出些清爽来,她一个人打着灯笼,穿着单薄的绣鞋慢慢地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廊檐下的八角琉璃盏将小路照的很是斑驳。 烟雨落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