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对方的视线扫过来那瞬间,杨素芸一屁股坐在近旁一张凳子上背对了过去,好在这桌没人,她一脸惊惶的样子也没人注意。
“掌柜的,我们与陈深是旧识。”穿黑衣那男人开腔了,“麻烦您行个方便,我们找他真的有事儿。”
“可……我也说过了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掌柜听似无奈的口气透着股倔劲儿,“客人的信息若是能随意透露,我们这店也开不下去了。”
几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杨素芸顿时紧张起来。
“不如这样吧,”先前那男人又开口了,“这个你收下,只是一点心意,规矩我们懂的。”
“不好意思,你们还是没懂,我也不能收。”掌柜说着,听那声音又是把东西推了回去,“若是坏了规矩,那就不是钱的问题了,还请各位大哥体谅体谅。”
另一个男人开口了:“我看这人已经被授意了,咱们没必要和他费口舌。”
杨素芸默默咽了口唾沫,尽量慢尽量自然地起身,然后强作镇定优哉游哉从桌边走开,心中祈祷着掌柜千万别看到她或者看到也别出声。
所幸她成功从大堂里脱身,出去之后就直奔后院,推开门后喘口气,继续本想街对面那废屋。
远远她就看见陈深高挑的身影在院子里,手里抱着只灰黑色的小狗。她连忙跑上前推开院门,允了口气抬头道:“深哥!我看到客栈大堂里有几个男人在打探你的行踪!掌柜不愿意说,他们还想贿赂,现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深刚刚还面带微笑现在瞬间就面色铁青了,这时老板娘刚好从屋里出来,陈深二话不说把狗塞到杨素芸怀里,然后往老板娘手里也塞了一串铜钱,动作太快杨素芸都没看清大概有多少。然后陈深就拽着杨素芸往客栈方向跑。
杨素芸气都喘不过来,更顾不上问个一清二楚了,她被陈深拽着跑回后院,突然顿住了脚步。
“我去看看,”杨素芸拍拍她的手说,“你应该已经跟掌柜说过了吧,没人认识我。”
陈深本来想着翻墙的,他自己一个人的确没问题,但带着杨素芸就太勉强了。
“这样吧,”他说,“你从大堂回直接去马厩,把咱们的马车牵出来在门口等我,千万注意周围,如果有人叫你你立刻撒腿跑,别的什么也别管。”
“嗯,知道了。”
陈深这才松开杨素芸的手,让她去了大堂。
讲真,杨素芸也是相当紧张的。刚才她听另一个男人的意思,真不像是什么包含善意的发言,如果她突然被那伙人发现……
她打了个冷战,从后院走进大堂的时候就整个人都崩的紧紧的,警惕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跟她擦肩而过或者即将擦肩而过的人,接着她发现掌柜和之前围在柜台前那三个男人不见了。她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周围,似乎是没有看到类似的人,于是她立马加快脚步,疾步上了楼梯,然后跑出大堂溜到了马厩。
照着陈深的指使她迅速拴好马然后牵着它拉着马车来到客栈门口,不远不近地停着,自己坐进马车里等待陈深出现。
她极力忍住没有把头探出去左看右看,虽然她很想这么做,缩在马车里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她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陈深被带走的画面,心里扑扑直跳。
直到一条灰黑色小狗嗷呜一声被扔到她跟前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深哥!”杨素芸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是你吗?”
“是我,”陈深一边答一边往马车里扔东西,“东西都在这儿了,咱们该走了。”
但有个问题,她还是不得不问一句。
“那个掌柜……他真的会平安无视吗?”她一边打包一边扭头问,“如果他被带走……会如何?”
陈深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说了句“我也不知道”然后车身一沉,他坐上了马车。
在杨素芸看来,这已经是一种极其不详的表现了。但这会儿她也不能太过纠结这件事,虽然她还不是很明白,但是让陈深如此这般紧张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对象,陈深一慌她自然也跟着慌,巴不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陈深赶起了马车,杨素芸抱紧不停呜咽的小奶狗,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客栈门口仍然是人来人往,倒没有见着特别可疑的人,但她并不觉得这就值得他们完全放心了。陈深驾起马车疾驰而去,杨素芸在车里颠簸得左右摇晃,不得不老老实实坐着。
这一走,他们紧赶慢赶花了一整天才赶回平家村,回去村中时已是深夜,陈深的马鞭可丝毫没有消停,响亮的抽打声在村里清晰回荡在小山村中。
终于回到家,杨素芸是松了一大口气。这折腾了一整天她骨头架子都快散了,人都有点意识模糊,但她不能说出口,毕竟陈深赶马车也不能说比她轻松,停下来周又得忙着搬运行李,杨素芸已经是又累又困,随时都能睡着的程度了。
但她还是得强撑着帮陈深把东西一件一件搬下来放进屋里,陈深去停马车时,她就负责把行李一件件归回原位。
忙活了大半宿,他们带去城里的行李这才统统拾掇完,杨素芸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床上只顾着发呆。
陈深脱了外套走进屋,看见杨素芸一副颓态便默默走到她身边,给她捏了你肩膀。
这可把杨素芸吓了一大跳,直接就站了起来。
“深哥你做什么呢?”她看了看陈深停在空中的手惊恐问。
“你受累了,”陈深拉住了她的手仰头道,“都是我的问题。”
杨素芸登时心软了一大截,心中那点小牢骚瞬间无影无踪,她赶忙坐下来握住了陈深冰凉的手说:“别这么说深哥,毕竟我们是息息相关的,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没法独善其身,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我至今还是一头雾水,对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陈深反手将她一双柔荑握紧,沉声道,“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然而这话却让杨素芸更加迷茫了。
精疲力竭的两人洗洗脚便上床歇息了,只是躺下后却无法立刻睡着。准确的时候,是杨素芸注意到陈深心事重重,长吁短叹,所以在他身边她也无法安心入睡。
最后实在是她眼皮太沉太重,困到抬不起来,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第二天她一直睡到中午才起,陈深没有叫醒她倒也在她意料之内。
但是当她清醒后没有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她立马就慌了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穿好衣服鞋袜,跑出屋去。
陈深就坐在屋里,沉默地看着那灰黑的小狗在她跟前摇着尾巴吃狗粮。
“深哥……”杨素芸轻轻唤了一声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什么事。”陈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背,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去做饭吧。”
杨素芸看了看屋外,情况看上去的确十分平静,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只好哦了一声,转身回卧房去。
吃饭时杨素芸总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日日都待在作坊打铁的陈深今天什么也不做,就看着狗吃饭过了一早上?还有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隐秘的情绪,还是让杨素芸十分不安。
终于,吃饭吃到一半,陈深还是开腔了: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明。”
是终于要说他的身世了吗?还是其他什么不详的消息?杨素芸心里七上八下,甚至产生了那么一丝逃避的冲动。
“我们得准备搬家了。”
杨素芸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吐出两个字:“什么……?”
“我说,我们得挪地方了。”陈深垂着头重复了一遍,“这里已经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刚刚才买了只看门狗,院子前的菜园才开辟,她才打听到供货的靠谱渠道,还有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啊!
看到杨素芸一脸不能接受的神情,陈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歉意。
“我也是不得已才做这个决定,”他叹了口气说,“虽然昨天我们侥幸逃了,可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可你连我们到底从什么人手上逃走都不肯告诉我,就告诉我咱们得继续逃?”杨素芸突然提高了音调说,“那接下来去哪里?平家村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能躲了,还有什么地方能供我们藏身呢?深山老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呢?”
陈深也是愣住了,同她结为夫妻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发脾气。
“我……”陈深舔了舔嘴唇,说,“如果你觉得不能忍受……可以与我分道扬镳。”
杨素芸闻言,眼眶瞬间就变得泪水盈盈,就在陈深不知该如何继续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把椅子推到一边,转身就跑进了卧房。
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啊,陈深心想。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