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到达源县的前几个晚上她肯定得找地方投宿,还花了不少钱买止咳退烧的药物,但是到源县后她就直接放弃投宿,就睡马厩了。
所以现在她可以骑上马,直接逃走。
杨素芸翻进马厩将马牵了出来,然后迅速将外套脱了两间,冷得打了个哆嗦,还得去马槽里掏出水洗了把脸,好在这过程中没人打搅,上了马之后她便掉头离开马厩,牵着马从巷子里出来往城门口去。
她特地让马走在自己朝外那一侧,将人跟街市分开,虽然说这种障眼法基本只能自欺欺人了,但总是聊胜于无。
街上的骚动比她想的要来的厉害,每次偷偷把头探出去看总能见着有人在奔走,万一瞧见了官差她又立马把头缩回去然后使劲摸几下脸。
如果突然被人抓到会如何?
这个问题无数次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却没有答案。
因为她不敢想,那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发生就意味着完蛋了。
所以她战战兢兢地来到门楼下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尽量镇定地牵着马往门楼下走。
有惊无险地走过门楼后,杨素芸蹬上马背,猛地夹起马肚狂奔起来。
现在她是不是也算一个逃犯了?想起这事儿杨素芸就心脏砰砰直跳,果然杀人这事儿不是谁都能做的。
*
陈深赶到源县时,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
他已经使出了全力驱马赶路,临时借的这匹马还比自家那不听话的公马脚程更快些,加上他一天就吃一顿,睡觉只睡两个时辰,夜以继日如此赶路,也还是没在路上拦截到人。
他这是头一回恨自己睡觉能睡得那么死,自幼如此,雷打不醒。
进入源县后,他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随意找了个客栈栓上了马,径直赶往衙门去。
远远的陈深就一眼瞧见衙门口有公人们来来回回忙碌走动,就知道出事了。
于是他扭头随意找了个正在围观的大叔问了情况。
“我也不清擦,就是听说县衙里死人了,死的还是县令!”那大叔神情夸张地比划道,“我倒是想进去瞧瞧,可是这官差把里外都围的水泄不通,谁敢进去啊。”
陈深闻言扭头一瞧,那衙门口果然比平日里多了许多官差,戒严情况也是极其少见的,这是那大叔又拽了拽陈深的袖子说:“我可听说,这事儿是个女的发现的,现在官差在全城下令找那个女的呢。”
“女的??”陈深立马皱紧眉头,追问道,“什么样子?”
“我哪儿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那不是早就去领赏了?”
这一句话倒是立马点醒了陈深,他大步向前找到了守在衙门口的一个官差。
“听说你们在找一个女子,”他开门见山道,“我在镇口干活,说不定能帮上忙。”
“是吗?”那官差一听果然来了兴趣,“那你见过一个身上有血的年轻女子吗?”
“身上带血?还有别的特征吗?”
“要是有还至于现在找不着吗?”那官差立马就不耐烦起来了,“问过当时目睹过事发的人,说的全是就看见一个身上带血的年轻女子尖叫跑出县衙,其他一概不知,真是一个比一个瞎!”
“身上带血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问问其他人。”
“那你快去吧,这事儿事关朝廷命官性命,提供线索重重有赏!”
“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早上吧该是,我想想……”
陈深早已经走远。
还是迟了,他咬着牙心想,迟了一天!杨素芸又是如何不要命的赶路才能比他快这么多,她还生着病呢!
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暴躁压了下去,陈深开始在全县的大大小小客栈询问有关杨素芸的行踪。
这县里头有各种各样的客栈大约有六家,问过所有小客栈之后,目标就剩下两家较大的客栈。
说实在的,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县令的死到底跟杨素芸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他就不太能指望直接找到她本人了。
然而能看到一丝消息他就很满足了。
终于,在他问到最后一家客栈时,客栈的老版表示他想起来是接待过一个奇怪的女人。
“因为她不要房间,只付了一点点钱让她睡在马厩,”掌柜回忆道,“我看她身量娇小,面有菜色,人看起来很虚弱,真怕她睡马厩里出什么事,但是她顽固的很,就是要马厩,我也没办法了。”
忍受了掌柜罗里吧嗦叙述了一大堆之后,陈深才问到重点:“那然后呢,她人还在这儿吗?”
“不不,昨天就走了。”掌柜摆摆手说,“她看起来老是惨兮兮的,不过倒是先付了所有钱才去,结果昨天我去看马,她人早就不见了。”
“她是不是还有一匹马。”
“对,一匹枣红马。”
“昨天就走了?”
“是啊,昨天中午我去喂马,人就没了。”
果然县令之死跟杨素芸有关系!
可是她能去哪儿?回家?那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可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个可能,但是他想不到。
既然想不到还犹豫什么呢?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也要去证实。
于是他又转头离开客栈骑上马,走一趟来时的路。
说实在的,他也几天没好好合眼了,虽然不至于浑身快要散架,不过也快不多了。
被马颠个一路可能真的会散架。
那又如何呢,又没有别的办法。
这回陈深回家用了四天左右的时间,反正如果杨素芸还愿意回家的话,她会等的。
四天后的林晨他终于进了平家村,彼时天光熹微,陈深在马背上打瞌睡,一直到马停了下来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
看到家门他瞬间清醒,立马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也不栓就推开院门跑进屋里。
“素芸!!”他推开门吼了一声。
然而无人应答。
陈深那颗砰砰直跳的心瞬间又凉了下去,但是他并不死心,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进卧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丢在屋里的衣服。
那是杨素芸的衣服,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还闻见了血腥味。
陈深上前捡起衣服查看一番,这是上衣和褂子,上面沾满血迹,腥气扑鼻。
杨素芸回来了,而且是刚回来,就在他前脚。
那人呢?
陈深扭头望去,屋里被杨素芸翻得乱七八糟,橱柜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陈深本是随意一瞥,却无意中瞥见杨素芸那个宝贝的很的妆奁被打开了。
那东西自从她嫁过来就一直被她锁起来放在柜子里,陈深将那盒子拿过来一看,里面是几件精美非常的钗饰,还有压在最底下的一包纸。
与其说是一包纸,看起来更像一包药。
陈深小心地把那些金银钗饰都拿出来放在旁边,拆开那纸包,里面果然是一些发黄的药粉。
他放在鼻端闻了闻,这味道很熟悉。
因为种种原因他也了解过后宫女子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些套路,对怀了孕的肚子打主意是常有的事,如果没怀上就让它永远怀不上。
这味道很像一种有这种效用的药,公里人叫它“凉药”,暂时避孕可以,长期服用就坏事了。
他当然希望这不是那玩意儿,但是这个真是怎么看怎么像。
原本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怀疑终于忍不住浮上水面。
虽然他对孩子没什么执着,不过对于许多人总是挂在嘴上催生的问题,他敢肯定自己是没问题的。
要不是他不需要,孩子早就生下来了。
不过天生的和这玩意儿……不是一码事。
突然门口传来咔擦一声,然后是某人的脚步声急急跑来。
陈深扭头一看,正看到了蓬头垢面的杨素芸。
她手里提着个大水桶,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他俩面面相觑片刻,杨素芸的视线突然落在陈深手上的药包上。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一脸惊恐,全都完蛋的表情。
陈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在吃这个?”他举起了手中的药包说,“吃多久了?”
杨素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睛里的惊恐更加深刻了。
陈深突然觉得浑身乏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确是精疲力尽了,各种意义上的。
“深哥……我……”
“到底怎么回事!!!”
陈深这一声耗尽最后力气发出来的怒吼把杨素芸吓了一大跳,她剧烈起伏着喘了两口气,然后也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杀了赵县令。”她抬起头一脸快哭的样子说,“你既然进屋了,应该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杀他?”陈深勉强抬起沉重的脑袋问,“理由!”
“……他威胁我。”
“他拿什么威胁你??”
“我……”杨素芸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县令来找过你?”陈深冷笑道,“你失去杀人灭口?”
杨素芸的脸色更苍白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你不说话这日子就能蒙混过去?”
杨素芸使劲儿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陈深瞧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别过脸一脸嫌恶道:“先把你自己打理清楚再来,手指头都发黑了。”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