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杜静茹扬起僵硬的笑脸问，“那他往哪儿去了？”
“你知道咱们川地最有名的温泉在哪吧？”中年男人一脸得意道，“就在神川大峡谷里，我那会儿正好听见你说的那个男的在打听这个，说不准就是泡温泉去了呢。”
还真是正好啊……总这么巧。
“是吗，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杜静茹礼貌地微笑道谢，“我知道上哪儿找他了。”
“唉对了，如果你也想泡澡的话，熊岛上那山庄就很不错，记得多带点钱。”男人十分热心地补了几句，也不等杜静茹回话，转身就走了。
“怎么了？”刚定好房间的观叶转身走来，视线追随着那个男人走了一段路问道，“那个男的跟你说什么了？”
“说他见过李宏浚。”杜静茹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嘴角说，“咱们边走边说吧。”
于是两人一边前往下榻的房间一边讨论起下一步计划，快到房间时观叶简明扼要地总结了一下问：“所以说，我们下一步，得去戎州？”
“如果跟着别人的提示来走的话，是这样。”杜静茹心事重重地应了一声。
观叶沉默半晌，抬头道：“你是不是觉着马上就要找到他了？”
“不……我……”杜静茹咳了两声说，“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一开始就说了嘛，和赌博差不了多少。”
“那你还是觉得……事情有诈？”
杜静茹看到了少年微皱的眉头，和他眼神里的不耐烦，说过了那么多次他肯定已经厌烦透了，要不是看在是她的份儿上，说不准早爆发了。
“不，没什么，”杜静茹微笑着摇摇头说，“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去往自己的房间，观叶瞧着她窈窕的背影忍不住默默咬住了嘴唇。
由于许多人多的地方不准狗进入，杜靖茹早早就把狗托付给了一户可靠的农家夫妇照顾。然后每次离开市镇的时候再去把它带走，虽然观叶经常抱怨很麻烦，但也次次都配合。杜静茹收拾好行礼之后靠着窗坐着，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现在就把大黑接过来了。
是因为直觉危险迫近了吗？杜静茹越回想起今日打听消息时碰到的种种现象，心中就越是烦躁，每每如此她就需要找个地方放放松。像是吃点好吃的，逛点儿热闹的，玩点儿有趣的……
她看了眼窗外，现在已经入夜，出门就算了。于是她特地下楼跟厨房点了一小盘灯草糕，扛了个梯子，爬上了客栈屋顶上一般是锁着的天台。
夏日里夜风吹拂于面十分舒爽，天台上乘凉再好不过，杜静茹上了天台之后左看看右看看的确无人，于是大大方方盘着腿坐在栏杆前边，用竹签插着糕点一边吃一边望着星星出神。
没过多久她的直觉就让她下意识地回头。
正好看见正在往下爬的某人露出来的半个脑袋顶。
“我看见你了，”杜静茹叫住了他。
那半个脑袋迟滞了一下，还是重新爬了上来。
观叶果然爬上来了，手里还捧了个西瓜，腰上别着西瓜刀。
杜静茹噗嗤一声笑了，观叶努力掩饰住脸上的尴尬走了过来，闷声道：“要是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不去买西瓜了。”
“为什么？”杜静茹抬头问他，其实她心里都有数。
观叶磨磨蹭蹭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待着。”
杜静茹无奈地摇摇头笑笑不说话。观叶也和她一样盘腿坐下，默默开始切瓜。
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干脆利落的切瓜声也不能阻止这诡异的气氛。于是两人都鼓起了勇气，一个叉了个糕一个举了片瓜，转头望向对方异口同声：
“你要不要来……”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观叶涨红了脸低下头去，老实说杜静茹也觉得有点尴尬，只能动作僵硬地挠了挠脸来了句不痛不痒的劝：“晚上还是别吃太过瓜好啊。”
“嗯，嗯，我知道。”观叶心不在焉地应，啃了口瓜，天生憋不住话的观叶终于忍受不了，转头盯着杜静茹的侧脸就问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过觉着你一点古堡灰说实话所以一直憋着，但是……”
“你问吧，”杜静茹望着远房层层落落的屋顶出神地说，“我一定实话实说。”
人都这么说了，观叶再如何猜忌也多余了，于是他又大口啃了块瓜，就当是给自己壮胆，吃完之后才发问了：
“若你没有找到李宏浚，你打算怎么办？”
“届时再说吧，”杜静茹微微一笑说，“反正是不会再寻死了。”
“我倒是不担心你……再寻死什么的。”观叶舔了舔嘴唇说，“我只是……”
“放心吧，我要是轻易就活不下去了，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你没必要给我开那么高的佣金。”
“倒也不都是钱的事儿，能用钱解决的话，就不算问题。”
每次都这样，观叶心想，自己旁敲侧击的，就会被杜静茹轻而易举封口封个严实，话都问不出来。虽然他很不服气但就是不得不承认，杜静茹心眼子比他多太多，别说当他姐姐了，在讲道理这方面当娘怕是都足够的。
于是他鼓起勇气，绞尽脑汁换了个问法又问：“看样子……你好像无所谓啊？早就做好准备饿了所以不会失望吗？”
“算是吧，”杜静茹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觉得他不太可能接受我。”
“那你还……？？”
“是啊，就算这样我还是走到了这地步，”杜静茹撑着下巴望着月亮说，“倒不如说，到时候他突然决定接受我了，我才会措手不及。”
观叶突然发现自己又要对这个女人刷新认识了，她居然为一件自己认为不可能的事，冒着生命危险去跋山涉水？？他一心以为杜静茹和那个给李宏浚挡箭的女人一样，都是为了个男人如痴如狂失去理智才会这样的。
那她这样执着，究竟是为了谁呢？
观叶陷入沉思，完全没注意自己保持那个盯着杜静茹的姿势好久好久，直到杜靖茹的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才忽然回过神来。
“我还是想不明白，”观叶摇摇头说，“你变得太快了，放走李宏浚之后你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非要形容的话就像……”
杜静茹耐心等着观叶憋出这个比喻，终于，他组织好了语言：“就像个瓷人突然有了生命。”
杜静茹闻言，仔细想了想放走李宏浚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不由得笑了。
只是她的笑有那么点苦涩，观叶自然察觉了，只是不能理解。
“我只是……突然学到了而已。”杜静茹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笑如弯月，“你也是我的老师之一啊。”
观叶立马面红耳赤，口齿不清道：“我……？？我教了你什么？？我什么也没……”
“我只是突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确信无疑的那种，”杜静茹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浮现出满足幸福的红晕来，“这可能就是你说的生气吧，的确有你一份功劳。”
“你想要的……不是李宏浚？”
问出这话观叶感觉自己舌头都在发抖，但是杜静茹只是苦笑道：“那只是妄想啊，我想要的只是站在他面前说句心里话罢了。那样就很满足了。”
不要继续说了，观叶心里在哀嚎，向来善解人意的杜静茹也打住了话头，又吃了个糕，问：
“你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吗？”
观叶默默咬紧了牙，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杜静茹。后者也同样一脸忐忑地和他对视，许久许久之后，观叶猛地转回脸怒啃一口瓜说：“算了，我问完了。”
“……是吗？”杜静茹无奈地笑笑吃掉了最后一个糕，“那我们明天出发，没有意见吧。”
“去泸州？”观叶挑挑眉问，口气略带吃惊，“这么急的吗？”
“你在这儿有事要办？”
“……不，没有。”
看观叶这心虚的模样，怕不是又轻而易举撩了哪个看中他好皮箱的小姑娘，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
“剩下这个给你吧。”杜静茹把最后一个糕连同盘子一起放在观叶身边，“明天我就去把大黑接回来。”
“好，我陪你去。”观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随性，又举起一片刚切的西瓜问，“吃瓜不？”
“谢了。”杜静茹也不废话，接过西瓜就啃了起来。观叶也拽过她的盘子叉起了糕点往嘴里送。
杜静茹默默扭头看着少年清俊秀致的侧脸，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当晚，她在梦中回到了自己童年住过的杜家大宅。
还梦见了观叶。
应该说，情况有些复杂。那副面貌，身姿，的的确确是观叶没错，可是梦里的她一开口就喊深哥，操着一口稚嫩的嗓音追着他跑。跟他翻墙爬树，掏鸟下河，做了所有当时她和她那位青梅竹马周进越一起做过的事，梦中最清晰的便是她不停咯咯咯地笑，那是无论梦中现实，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未有过的开怀。
晨间幽幽醒转后，她自嘲地笑笑抹掉了挂在脸上的一道道泪痕，心中骂了句真不要脸。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