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泡温泉的确是舒服极了。
虽然泡在氤氲水汽中的李宏浚任然满腹狐疑,疑虑重重。
首先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老爷”什么的就已经十分令人起疑了,也许只是因为他不认识,否则实在想不出如此保密有什么意义,而且想要低调的想法和这大张旗鼓买下整个山庄的做法又彼此冲突。这事儿真是越想越令人在意。
而且买下之后自己几乎不来却用于经营?这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大富翁啊,太令人费解了。
虽说他满脑子都是怀疑,可是由于温泉太过舒适,他还是控制不住打起了瞌睡。
在他彻底入睡之前,他还拒绝了各种各样的额外服务,不管说法是舒经活络还是服侍入睡,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要睡死过去了之后才从池子里爬了出来,只穿了十分单薄的单衣就上了岸。他的院子里只有寥寥几个侍女待命,李宏浚本想将他们全都打发出去,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做意义不大,于是也就作罢。
他想了个办法上了最高的那个屋顶,倒真没想到一眼望出去,这个占地广阔的山庄里半夜还灯火辉煌,让他想起了皇城脚下长安街入夜后的街景。想起胡玉楼上金发碧眼的姑娘窈窕的声音,风铃般悦耳清脆的笑声,城门洞下热气腾腾的小吃摊,还有一幅幅熟悉的面孔走马观花般闪过。夜风突然将他从思绪中吹醒,再次环顾了一圈他实现所能及的静泉山庄,忍不住再默默感慨了一句,这地方可真够奢华,如果他不是一个人来,也许也能住上三层小楼,夜游后花园呢。
但果然还是越看越不对劲儿,却又一时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儿。他默默将这个灿烂耀眼的山庄全景记在脑中,又在屋顶上逗留片刻,便从屋顶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说实在这院子他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儿浪费了,这里至少有十间装潢华丽的上好房间,他住了最大的那间。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很难入睡的,毕竟都坐好准备亡命一搏了,但也许是因为温泉泡的太舒服了,来这里之前本就一路奔波劳累,一直都相当紧张,这会儿在熏香的熏陶下昏昏欲睡,又喝了写热腾腾的羊奶,困得更加厉害,没熬过午夜后半个时辰便倒头睡去。
这一觉他沉沉睡到了第二日中午,突然清醒过来的他猛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并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的人影。
起身穿好衣服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接着他就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武器失踪了。
虽然不算太意外,但他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警惕性不够高,他立刻离开房间跑到外边的院子里,发现仍然是找不到一个活人。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温泉在噗噗冒着水泡,升腾烟气。
不如说是周围安静得有点吓人了,李宏浚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的确是没法听见风吹草动之外的任何人声。
他立刻动身,在自己这院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小楼的上上下下每个房间都找过了一遍,居然还是找不到半个人影。
难怪这么安静,他心想,怕是外面也是一样啊。
当然,找了这么久他也还是找不着他的武器,除了心疼自己锻造成本之外,他倒没什么好特别在意的。
离开自己的院子后,他顺着门口的碎石路一直往西走到地势更低一些的花园中,也还是没见着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总之,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自从踏进这个山庄起就被针对的,也许不是萧桓远,但总之就是被针对了没跑。
不过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呢?虽然他始终保持警惕,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敌意,话说回来,就为了针对他可以造成这里游人如织的景象,又在一夜之内全部撤光,那也可以算是煞费苦心的大手笔了。
也许这人在他的吃食里下毒了?那就绝对不是萧桓远干得出来的,毒素对他作用甚微他应该是知道的。
但是找不到活人这情况委实让他非常暴躁,他也不想继续待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只想尽快离开。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他记性极好,昨晚又特地观察过地形,要出去也是轻而易举的。
走着走着他开始感觉头晕,但无伤大雅,并不妨碍他疾步前行。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开始察觉不对劲。
虽说这个山庄很大没错,但如果自己没走错的话,这时候应该能远远看见大门了。
走错了?不可能啊?
他停了片刻,望了望周围,一抬头发现脑子更晕了。晕得他甚至脚底都开始打漂,甩头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但这也只是暂时,离真正神志清醒的状态还是差了许多,虽然心中已知情况不妙,李宏浚还是坚持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记忆,朝着他认为正确的方向,也就是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可是没走开几步,他的视野就开始摇晃得厉害,很快就变得天旋地转,半步都难迈开。
于是他不得不再停下,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喘口气。都到了这份儿上,想不承认自己中毒都不行了,虽然他在独自旅行的路上已经足够注意了,比如向来只喝自己水壶里的水,就算不得不用别人的食物,也会想办法先验毒,总之可以说是谨慎到了极点。
但这一次他就是这么不经意地中招了,非要纠结原因,现在他那晕的云里雾里的脑子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去反思总结。在石头上坐了好一会儿了之后,神智突然便清明起来,也许只是因为真正清明是什么样的他已经暂时忘了,至少现在这样走路不晕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他赶紧起身,刚站直身体视线投向前方,就一眼看见了正前方道路上站着的女人。
她的模样实在太过熟悉,如果不是甚至不够清楚,他肯定能察觉其中蹊跷。可他一看清那边站着的女人便是许久不见的妻子的模样,他什么也没想就抬步冲了出去。
原本那“杜静茹”只是抄着手安静地站在道路拐角处,但是一见男人追了上来,立马转身跑开了开去。身形只一闪就从拐角消失了。
李宏浚想也不想就拐过拐角紧追而上,理智和冷静在他脑海中消弭殆尽,莫名的执着占据了他的思绪,除了追上那个女人之外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于是头脑发热四肢不听使唤的李宏浚不断地奔跑着,杜静茹的身影如同一道飘忽不定的幻梦之影,又像一道随风飘荡的轻纱,像是没有丝毫重量一样,每次李宏浚伸手就要够到的时候便忽的从指尖消失,转瞬又出现在几步几十步开外。
李宏浚这般不知疲倦地不断追赶着,眼里只有那飘忽的一抹倩影,偶尔余光瞥见路边的景象,花花草草假山石水在他眼底一闪而过,陌生也好熟悉也好,对他而言全都成了毫无意义的单薄画面,当他突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猛然察觉自己正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倒也不是完全的黑暗,只是对比起他认识中的山庄要暗上很多。李宏浚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相当急促,他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然后才察觉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
所以其实他是在烈阳下跑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进入一处几乎不透光的所在,一时间眼睛不能适应才会这样。
他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完全清醒了,这药劲儿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至少现在他是干不出狂追不止的傻事儿了。
等视力恢复了一些,他才勉强辨认出自己现在是在一处地下通道内,周遭砌着整齐的砖墙,掠过汗毛的威风十分清凉。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不能看到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
自己这到底是没头没脑地跑了多久?李宏浚背靠在冰冷的墙上懊悔地想着,到底是食物里下的毒,还是香料之中……?老实说要论下毒他就知道十种不重样的办法,也怪自己一时大意,只有食物试过毒还是不够的啊。
在这种前后通路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情况下,他选择往自己背对的那个方向走回去。
才踏出两步,他脚下就突然腾空,让他直直往下坠落下去,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没多时就狠狠砸在一团稻草上。
虽然有稻草作为铺垫,但这种高度摔下来还是把他摔了个晕头转向。他花了好些时间才坐直身体,摇了摇因为撞击又变得晕乎乎的脑袋,就在他扶着脑袋的时候,一切都在思考中明朗起来了。这绝对是萧桓远的手臂,因为他自己武功不精,加上对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非常自负,所以他要整别人极少通过直接的暴力打击来完成。更多时候总要特意制造各种各样的陷阱,障碍,全套来让那个人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然后他本人就像看戏一样笑着看完全程。
终于,终于是完全摆脱药性了。他想清楚之后抬起头来,前方不远微弱的光线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姿十分眼熟的女人。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展开四肢,离开地面几尺远悬空着。 寒舍迎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