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正好，机场的人很少，我回头对上林策满是血丝的眼，嘴角虽然还是上翘的，但是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两个人在门口的位置，彼此对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送我？
他点头。
“度假村？”
他再次点头，眼眶跟着发红，满满的全是愧疚的神色。
好，有他回答我这两个问题，足够了，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没关系，”抬手，我摸摸他的脸：“我明白。”
他不说话，就那么无声的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发力。
林策的身后不远处，站着季子然，他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别处，在等我。
我把他的手从胳膊上掰下去，转身就要走。
“柯冉……”
隔着一道门，他叫了我一声。
我挺住脚步，扭头去看他：“林策。”
他眸中含着千言万语，最后，除了喊了我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没有说。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声呼唤，足够了。
季子然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
“去哪？”他问我。
“C市，”我扬了扬手里的机票：“不过中间要转个弯。”
开始季子然没有理解我的话，他始终噙着笑，在飞机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望着窗外的云朵，我跟空姐要了个毯子，眯了一会儿。
昨晚没怎么睡，今天见过林策以后，特别疲惫。
中间要换乘，季子然叫醒我以后，我揉着眼睛瞅着陌生的机场，‘哦’了一声，跟他下飞机。
别说，这个城市还不错，空气要比B市好上不少。
可惜不能久留。
季子然要买去C市机票，我拉住他的手：“季子然，我们回B市。”
他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回B市？”
“对，”我点头：“回B市。”
难得，他终于没有在无条件的依着我，而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对他笑笑，我回：“我不能扯林策的后腿，但也不会离他太远，季子然，B市边上有个小村子，都是老人居住，那儿没有雾霾，还算不错。”
季子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在打量我，眉宇间蹙起又平顺。
“好。”
最终，他还是应下了。
在陌生的城市停留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又回B市了。
B市边上有个求贤村，我拉着行李带季子然去了那儿。
村子不大，十分干净。
“还满意？”
他打量着四周，而后笑了：“你明知道，我对你的选择，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支持。”
村里很安静，我们租了个房子，不算大。
季子然放下行李，坐在屋里床边上，胳膊肘拄在大腿上，双手交叉，眼睛看着地面。
我给他倒水的时候，他问我：“小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林策，打什么哑谜？”
还是季子然聪明，这就看出来了。
“具体我的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能确定的事林策有了麻烦，应该是被宋家挟持，我留下，只会扯后腿，他想做什么，有什么计划，施展不开。”
“你们谈了？”抬起头，季子然皱着眉问我：“他让你这么做的？”
喝了一口水，我摇摇头：“没谈，我们八天没见面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还骗我去了外地。”
断断续续的，我把自己从认识林策开始，一直到今天的事儿，都给季子然讲了，他知道的，他不知道，我都说了。
末了，我挨着季子然坐下，手下捧着杯子，看着对面白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挺神奇的，明明一切都是在挑拨我的跟林策，但是在酒吧那天，我一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些都是表象，都是假的，季子然，我太信任他了。”
身边的季子然做了个深呼吸：“你决定就好了，”顿了顿，他起身：“我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季子然出去以后，我给佟文惠发了个地理位置，她没回我。
当初林家南下度假村的项目是我签字的，被林父设计才签了字。
要是那时候林父不折腾，这个字，林策本人一定不同意，要是按照正常的发展，也没有今天这么多事儿了。
我出来的急，关于度假村那边的事儿还没有细查，这边网络还不错，拿着手机细细的查看，还是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度假村那边出了事儿，责任人是林父，我通过网上有限的报道来看，这事要是闹大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林家可能要破产。
底下很多貌似很懂的网友评论，大概意思都觉得是林家被宋家坑了，还有说林家和宋家合作，故意整事儿扩大知名度。
算是众说纷纭，我看着这些信息，结合实际的情况看，事情确实挺棘手的。
度假村的事儿，林老子在世的时候就迟迟不给批，林老子去世了，按理说，第一继承人是应该是给林父，但是老爷子立了遗嘱，所以就到了我这儿。
要是林爷爷知道今天的事儿，估计他在写遗嘱的时候，会把权利全都给林策，这样才保险。
身子往后一仰，眼睛瞅着洁白的天花板，等林策解决了那边的事儿，应该会来接我的。
就是，不知道时间会多长。
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更久。
我不知道这场拉锯战，要多久。
手机响了一下，是佟文惠发来的消息，她说，收到，
笑了笑，我忽而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办。
找出宋若莹的手机，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成功了，不过你也失败了，我离开了林策，但是不会跟他离婚，就算是我不要了的男人，你也别想捡便宜。”
发完这条信息，我就关机了。
估计我上飞机的消息早就穿到了宋若莹的耳朵里，但是我这么快回来，她一定料想不到。
看到这条信息，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枕着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已经是暮色时分。
外面的夕阳染红了云朵，鼻尖钻进了香味。
蒸肉的味道。
从床上跳下去，到厨房一看，果然，季子然换了一身衣服，围着与他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围裙，在灶台的位置忙活着。
“怎么样，季大厨，没有家里的好用吧？”
真香。
季子然回头看我，手背对着我摆了摆：“有些呛，你回到去等我。”
比不上之前住的地儿，这儿多少不是很方便。
开了门和窗通风，我到屋里搬出一个小桌子，放到另一个房间的炕上，擦干净，然后去盛饭。
饭菜坐好，我跟季子然盘着腿对面坐，他这手艺，真不赖！
“好吃，”夹了一块肉，我问他：“季子然，你养生是不是得吃素啊？”
抬头看了我一眼，季子然无奈的吐出一句：“医生没规定。”
说着，他给我夹了一块，叮嘱我：“多吃一些。”
跟季子然在一起的三个月里，我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他想要去‘寂静的远方’的好处。
这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安安静静，清清凉凉，没有世俗的打扰，两个朋友在一起相依为伴，美好，十分美好。
若是我没有结婚，没有遇见林策的话，比起到了年纪随便找个人嫁了，我更想自己生活。
不过，林策在身边，要比独自生活在青山绿水，更加好。
这天，外面下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很小很小，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了，我趴在窗台上瞅着地面，嫌弃的问季子然一句：“你瞧瞧，这是下雪还是下霜？”
季子然在我身边温和的笑，嗓音温润。
“要出走走么？”
“走走吧！”
裹上围巾，我跟季子然并肩，在外面慢步溜达。
三个月里，我每天都在想林策，每天都在查找关于他的消息，可曝光出来的，毕竟寥寥无几。
“小柯。”
停下脚步，我扭头去看季子然。
“怎么了？”
他站立在那儿，像一颗高大挺拔的树。
良久没说话，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眼神里满是询问。
他忽而弯腰，抱住了我。
耳边是他清浅的呼吸声，我看着自己呼出来的白气，满脑子都是疑问。
“季子然，怎么了这是？”
“他快来了。”
温和平缓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那一瞬间，我知道他指的是林策。
“真的？”
想要从他怀里起身，季子然没让，他紧紧的搂着我，特别紧。
“嗯，我打听过了，他这三个月过得很艰苦，但最后也很成功，宋家想要借着度假村合同的漏洞坑林家一笔，好在，林策没让你失望。”
眼前是自己呼出去的白气，视线朦胧。
他成功了，我等到他了。
“小柯，近期他会来接你，我不会一起回去，我也不会留在这儿，你会想我吗？”
压着他的尾音，我嗓音有些沙哑。
“会，一定会。”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千万千万年别忘了我，小柯，你要永远记得我。”
轻笑了一声，我从他怀里慢慢的起身，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轻轻的给了他一拳。
“怎么突然这么矫情，就算你出去修养，我们也是一直有联系的，你不喜欢来市里，我就去看你，放心，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怎么可能忘了你呢，说不定等我老了，痴呆了，还会记得自己有个发小叫季子然。”
“发小。”季子然琢磨着这两个字，倏地笑了。
“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等他来接你吧。”
这回轮到我应声：“好。”
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哼着小曲，季子然在另一个房间，灯关的很早。
我没打扰他。
晚上睡觉，窸窸窣窣的，好像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我没开灯，从房间摸出来，一开门，发现对面的季子然跟我一样，也是没开灯，出来看情况。
两个人看见对方，愣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
微弱的月光下，看不清院子的情况，我小声的跟季子然说：“你猜，会不会是林策半夜来给我惊喜了？”
季子然抻长了脖子看院子的方向，想了一会儿才答：“有可能，你等着吧，我回屋去，走之前，你敲敲我屋子的门就行了。”
我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想着见到林策以后我要说什么做什么？给他一个拥抱，还是在床上假装睡觉？
算了，还是装睡吧。
整理了一下头发，我重新钻进被窝里。
不一会儿，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很快，我就感觉不对劲儿，怎么这么多轻微的脚步声？他带着一个连队来的？
睁开眼，微弱的光线里，我看见了一张，最不想见到的脸。 岁月从来不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