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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第二日-刺杀右相-问政

王都三十日 青果 3827 2021-04-19 19:06

  右相端坐于马车之上闭目养神。

  经过刚刚的刺杀事件,易青胆颤心惊,此去王宫虽然不远,他却怕再生变故,一路左顾右盼,不让人靠近马车。

  府库在相府的一角,周遭少有人行,一片幽静。易青从府库出来时,府中嘈杂纷乱,听说居然是右相遇刺,易青闹钟嗡的一响,出现了片刻空白。

  易青拔腿朝前庭飞奔,见到右相时,巫印正将药草放入口中细细嚼烂,将药汁在伤口涂了一遍,又将残渣吐出,敷在伤口。

  主母妇微站在一旁看着,反复问巫印右相背上的伤口要不要紧,眼神焦虑。

  得知右相不顾身上有伤,执意要去王宫问政,妇微与易青苦苦相劝,几乎惹动右相怒火。

  不得已,易青递上甲衣,右相这次却不多言,张开手任易青替自己穿上甲衣。易青虽只单手,却利落,几下就将甲衣系紧,再着人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罩在外面。

  看到王宫的巍峨重檐时,易青轻声对车上假寐的右相道:“大人,快到了。”

  这是历来的习惯,右相偶尔会熬夜,便在上朝的路上休息,每次临近王宫时易青才唤醒右相,以免下车时,仍是惺忪。

  这次右相却没睡,睁开眼问易青:“阿镰平日为人如何?”

  易青略加思索:“阿镰好动,爱闹,但都是跟在旁人身后起哄。胆小、手善,蔡表等几个亲卫常常取笑他,说上了战场,不用敌人来砍刺,他看到眼前的断手断脚只怕就已晕倒。”

  “身手呢?”

  “很平常。”易青回道,“相府中都是各方国贵氏子弟,自幼锻炼身手,不是街坊市井中长大的戴镰所能比。”

  右相微微侧身,牵动伤口,只好重又坐正,直视前方:“这样的人,能当得了刺客?”

  “大人的意思是……?”

  忠心是易青最大的长处,也是右相最为看重易青的地方。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勇力,一只手的易青能在相府成为众多亲卫的头,便是单手也能与人捉对厮杀,连号称犀牛的倪星,也只堪堪胜过易青少许。

  但思考却不是易青所长。右相自然知道这点,目不旁视淡淡道:“只怕凶人不是阿镰。”

  易青离开时,戴镰与右相在一起,亲卫见到右相复变的还是戴镰,易青在心里早已认定戴镰是刺杀右相的凶人,闻言一惊,脱口又问:“不是他?”说完才知不该高声,讷讷不言。

  右相遇刺后,他一直跟在右相身边,心中惴惴,深恨自己失察,手下亲卫居然对右相大人行刺,他身为相府首卫,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易青想了半天,道王宫门前时还想不通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是谁,口中喃喃:“那会是谁?”

  右相不说话,继续闭上眼养神。

  车马停住,从王宫大门边跑来一个羌奴,殷勤跪伏于地,右相在易青的搀扶下落了车,穿过皋门,远远看到寝玄在外朝等着,见右相缓步而来,立即脸上堆笑迎上前来:

  “右相大人久违,倒让小臣常怀渴想。”

  寝是官职,负责管理寝宫大小事务,历来都是深得大王信任的贴身近臣,寝玄在大王身边侍奉将近十年,自然也不例外。

  “寝玄不在寝宫主事,是陪大王来外朝视察么?”

  寝玄虽只是阉官,却职位至要,任谁都不可轻忽,平日不拘言笑的右相见了,也笑呵呵与他打趣。

  “岂敢,大王口谕,特来相告。”

  右相听是大王口谕,连忙躬身,易青看到右相嘴角不明显的抽动了一下,显然是扯动了伤口。

  “大王说,余因泞地事要去觋宫参详,今日问政,就有劳右相大人了。”

  寝玄将大王口谕宣毕,立即换了个口吻对右相说话,言语间透着巴结:“大人,大王对这次泞地田猎很是上心,早早地便去了觋宫,卫启陪着。”

  卫启是王宫首卫,职属千夫长,虽同是卫官,职位比易青却高了不止一等。

  寝玄见右相不动声色,又道:“小臣听说,卫启昨日就派人到泞地视察去了。”

  “他倒是上心。”右相稍稍对卫启表示了一下心中的不满。

  寝玄笑着躬身作答:“大人知道的,大王对田猎之事向来热衷,卫启如何敢轻慢。大王说,田猎既能锻炼军伍,还能打到不少野物,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多备些肉食总是好的。”

  右相与寝玄客套几句,等寝玄辞过,没有走两侧长廊,举步径直穿过庭院。

  自盘庚大王迁都于殷,王宫仍照“前朝后宫”的旧制,进了皋门,过一个广阔的庭院,便是右相大人现在所处的外朝。

  大王与众臣每旬会有一天在外朝受理各方国或是各宗族报来需要处理的事务,偶尔也会接受来自王都平民的告诉。

  外朝之后,便是治朝,每临大事,大王会在治朝召集朝中重臣进行商议。再往后,便是路寝,大王的起居所在。

  “召集众臣工。”走近大殿,右相大人对身旁候着的易青说:

  “大王今天另有要务不能来,知会大事寮可以开始了。”

  随着右相的一声令下,高阔大殿旁的房间里,大事寮的主事、小事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进来的是两个王室远亲的宗族族尹。

  商王室为子姓,经过数百年的分枝发蘖,子姓已繁衍成为一个枝繁叶茂的庞大族群,除王室直系仍以子姓相称以外,其余都称氏号,大族如樊、戴、邓、权、京、宋各氏,小族更是不可胜数,统称多子族。

  王室为更有效地管理多子族,特意将各大族之中有名望的长者召集在一起,成立长老会,议定子姓各族的内部事项。

  长老会本是一个临时会议,日积月累之下,竟成了宗族内的常设,隐然有了和王权并肩的力量。

  可以说商王室最为倚重的力量便是来自由长老会所代表的子姓各族。

  除了寡言的神,王室的权力至高无上。

  但若是没有宗室的支持,只怕是驻守江、黄的子弟兵也会瞬间少了一半。

  对多子族事务的处理,右相大人向来慎重。易青曾亲眼看到过有宋氏的旁系族尹请求分得一块更靠近王都的土地,被大王驳回,指着传达旨意的右相大人鼻子怒骂:

  “都是成汤子孙,凭什么尔等可以坐在高高的大殿明堂之中,我们只能住在边鄙之地!”

  宋氏愤然走出外朝,边走嘴里还在碎碎地骂。

  后来有一天,那个宋氏族尹专程跑到右相府上跪着不肯起来,对右相大人千恩万谢,并为那日朝堂的不敬请求右相大人原谅。

  易青并不知右相做了什么,让宋氏如此折服,只是心中感佩,对右相大人越发敬仰。

  来的也是子姓的旁系,两位族尹一进来便红着脸相争,吵了半天易青才听清,两族为水源之事争执不下,方才诉至外朝。

  “你凭什么断了我们的水源?你们要喝水浇田,我们也要吃饭……”在下游的是北郭氏的族尹。

  上游的索氏本来已经占了赢面,嘴上却不肯饶人,料定对方不敢在朝堂造次,对北郭氏挑衅:“你每次不是说喊打喊杀吗,我偏不给你水,你有本事,过来打我试试!”

  又是争水源!

  右相皱眉,背后的痛更甚。

  每年为水源之争到王都告诉的不知凡几,两边的利益很难平衡,最是让人头痛。

  易青看着两个已经头发花白的老者争得面红耳赤,右相大人显得有些游离,却并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争吵。争吵间,下游的北郭氏族尹果然应上游的索氏要求,一巴掌打了过来,啪的一声,在索氏脸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记。

  索氏族尹年纪稍长,却壮实,显然没想到北郭氏真敢打,不留神一声清亮的耳光就印在脸上,火辣辣的痛。索氏恼怒,长身扑将过去,二人撕扯成一团。 王都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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