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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第六日-弼府内奸-出都

王都三十日 青果 4917 2021-04-19 19:06

  甘盘一早着人找来计五,交待了一些事。

  其实甘盘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此去东甸乡邑,多则一旬,少则三五日,计五身为王子伴学,不能陪在身边,总要为子昭布置一些功课。

  计五依约带了自己竹编的箭箙,查验一番子昭的力量训练进展。不过一旬的时间,早课、晚课都排得满满的,计五便没有再加,只纠正了几个在他看来不算标准的动作。

  甘盘见计五与王子去了校场,便起身去见右相。

  “朝食过后,我们便出发。”甘盘对上首右相与妇微道。

  妇微想起长子才亡故,子昭又要离开,心中不舍,眼眶不免有些红。

  “主母勿忧,王子云游四方总比枯坐家中要好。”甘盘对妇微道,“大人安排去东甸解决索氏与北郭氏的水源问题,正好避避王都阴云。”

  “师盘不需多礼,称夫人便好。”右相这么说,便是要甘盘不用自认臣虏,淡淡笑着,“若非师盘推辞,你该是我的师傅。”

  “怎敢当右相之师,臣并无所长,只是比他人多走了几步路,看得多些。”甘盘仍以臣自称,顺势对右相说道:

  “进右相府以来,王子见识远超臣之预期,聪慧,机敏,常令臣有意外之喜。便是与雀兴等人辩天下大势,亦是应对裕如,更是让臣不得不重新审视该如何教导王子。”

  雀兴是相府的亲卫什长,右相授给计五的便是什长一职。

  昨日甘盘试着将土方、邛方、羌方等西土、北地诸徼外邦国,为子昭一一条分缕析,之后又召来雀兴等人,各站一国立场,与子昭分辩,子昭竟是胜多负少,甘盘异常惊喜,便起心要带着子昭游历。

  甘盘既然开口了,便要说服右相:“臣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王子对‘势’的把握大出臣之意料,忧的是,论辩终究是嘴上功夫,真正大事临头,当政者能否如口辩时势这般气定神闲,却不好说。”

  “臣一直游走天下,走过了太多的方国,十年来,臣任职过的方国便有六个之多,大国小国都有。站在小国看天下,看谁都战战兢兢,看谁都像有觊觎之心。大国又不一样,更多的是想着如何不动声色的从邻国捞取好处,若是不成,便以兵威相凌。而庶民之苦乐,往往系于朝堂一言。臣斗胆,若是右相允准,臣愿与王子一道游历四方。”

  “哦?”右相微微动容,原以为去乡邑便是游历,谁知甘盘却提出要游历四方。

  “超世之才是多方面的,游历与否,事关眼界与胸襟,过不了这一关,王子最多只是个相才,而过了这一道关,王子将会是天下共仰的雄主!其间分野,可谓不小。”

  甘盘对右相大人说相才不如雄主,倒是要些勇气,不过甘盘还是决定要这么说。在他心中,右相大人也确不过相才而已,也许以后会成为一代英主,但离王道雄主,还颇有些差距。

  妇微也被说得心动,但先前说子昭去东甸,要离开十日,妇微便眼眶有些红,若是游历四方,却不知多久才能回。

  妇微生怕右相同意,拿眼瞧着坐在身侧的夫君。

  右相犹在沉吟,甘盘终于道:“臣朝食过后便去往东甸,即便在王都没有针对大人和子成的刺杀,即便王子没有处于可能被暗杀的危险,臣以为也应该带着王子去游历天下,阅天下人,历天下事。”

  “游历与否,待师盘从东甸回来再议吧。”右相看了一眼妇微,对甘盘道。

  王都近来气氛压抑,子成遇害后,右相便给他加了一什亲卫,原来是三个,现在是十三个,由雀兴任什长,一路陪着前往东甸。

  子昭因哥哥的死,心情有些灰色。出了王都,一路往东,山川景色壮美,子昭心情一展,便有些雀跃。

  “这是我第二次出王都。”子昭对甘盘道。

  第一次出王都时,子昭还小。母亲说,那时他大病一场,口唇乌紫,眼见是不活了,右相得知高氏之山有巫医,善为针砭之术,便着人飞马赶奔于前,母亲带着他在后面车马飞驰,还好及时赶到,留得一命。

  “母亲说我双目紧闭,砭石落处,就是‘滋’的一声。”

  很久以后,妇微说起当时情景,仍有余悸、心痛落泪。

  砭石落时,子昭全身打颤,浑身大汗,偏又咬紧牙关不喊出来,妇微心疼难过,几乎想转头不看,却怕子昭因此活不过来,眼下多看一眼便多得一眼,又强忍着看巫医慢条斯理的施展妙术。

  事后,巫医对子昭的坚韧很是赞赏。

  “砭石便是恶石,你当日能受药石之苦,他日自可免受功利嗜欲之流毒。”甘盘骑在马上,总坐得不舒服,抬了抬身子,将马垫整理了一下。

  “那巫医也是这般说,说我日后定会有大造化。”子昭对甘盘道。

  子昭心想,有一个如此深爱我的母亲,是我的大造化……也许有个当右相的父亲也算。

  有个睿智的师父呢,也许也算?

  “造化苍生才是大造化。”甘盘看着前面的路,说:

  “一人之造化,算不得大造化,千百万人的造化才是大造化。譬如雨露之于小禾,小禾遇雨只是小造化,甘霖普降,万物生长,方算得大造化。”

  子昭听得甘盘之言,似懂非懂。

  甘盘也不期望子昭一时就能理解,便将话题转到这次去东甸的主旨上。

  这次出王都,是为处理两族争水源的事。

  按右相的说法,二位族尹从王都回乡邑后,大事寮派人到调解,但没用,两族的人反而闹得比原来更凶。

  甘盘引导:“不论何事,只要有争,便是双方有了截然相反的、彼此对立的利害,对一方有利,必然对另一方有害,这就是争的本质!”

  “水源之争,和所有的‘争’一样,不过是双方诉求不同,且满足一方的诉求必然会损害另一方利益。要解决水源之争,你要先找出双方的最低要求。”

  “最低要求?”

  “对!低于此,所有裁决都不可接受,便是最低要求。”

  子昭口中应了声:“嗯。”表示知道。

  “我虽不知大事寮之前是如何处措,但可以肯定,一定是没有满足一方的最低要求。”

  子昭很不习惯骑马,虽是特别给了他一匹小母马,但成天双腿使劲夹着马肚,浑身不自在,腿间有隐隐的酸痛。

  子昭双手撑着马背,微微挪动了身形,问:“若一方的最低要求没法达到呢,只有战争么?”

  甘盘笑着指指前方:“一路还远,我们慢慢走,你慢慢想着。”

  王都通往东土的大道上,三十里地便有羁舍,出王都往东,第一个羁舍便在北郭氏的村邑。

  子昭进到羁舍就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放松胯下酸痛的肌肉,还没多久,甘盘便着亲卫来叫他,原来是又到了每日练臂力的时候。

  功课毕,经过大半天的劳顿,自有舍人为王子备了沃汤洗漱,清除疲乏。师父便安排四名亲卫分头去请两族的族尹,来羁舍商议。

  在等二位族尹时,甘盘对子昭说:“找到双方的最高要求的点不难,找到双方最低要求的点却不容易,甚至很多时候要靠机缘。最好的办法是离开羁舍,到村邑中去,到农人中去,看他们在干什么、说什么、想什么。”

  不多时二位族尹都来到羁舍。

  相争的两族虽然都是商族,同为子姓,但上游一族的先人曾是王都制索人,惯称索氏,其中一支被封在此地,这么些年繁衍生殖下来,便以氏名地,称索地。下游一族原是盘庚大王迁都前,在王都北郭居住,随盘庚大王迁至此地,依以北郭为氏。

  两族族尹进屋,拜见了王子,相互见却流露出恨恨之意。

  子昭危坐,缓缓道:“自禹起,礼义二字便是正君臣、笃父子、睦兄弟、和夫妇的第一要务。你们同为成汤子孙,未出五服,便是兄弟。我看你二人进屋,相互间的对视,眼中却有恨意,却是为何?”

  路上师父说的那番话,子昭很是认真的咀嚼了一番,要解决此事,只有一个法子,让他们自己压低对这次仲裁结果的期望。

  大事寮的妇杞派人仲裁未果,他一个尚未册封的王子,若不在气势上先拿住两位族尹,任二人带着恨意相争,怕也是结果也是“未果”二字。

  二人将水源之争的说了一遍,子昭也不说话,学着右相的仪态,淡淡道:“你二人带我去走走、看看。”

  羁舍离上游的北郭氏村邑近,子昭便先到北郭邑走走看看,索氏族尹很紧张,担心子昭先入为主,一路跟着。

  一路沿着水流走,子昭按照师父说的,多看少说,多听少动,多想不表态,他只是将看到的听到的默默记下。

  子昭在想,下游要水,但上游索氏一族的低限在哪?最高要求不用问,就是索氏能够全权左右水源,但低限是什么呢?

  眼见倒了夕食时分,北郭氏眼巴巴的上前问:村邑已经备下了酒食,请王子屈就。

  子昭看了一眼北郭氏:“去!今夜不住羁舍,便在你家住下了,可方便?”然后对索氏道:“你也一起去吧。”

  索氏闻言,暗暗了一口气,不顾北郭氏的白眼,跟在子昭身后去了北郭氏的村邑。

  北郭的族尹单名一个标字,得知王子今晚要住在他家,很是激动,叫来一群族妇忙上忙下的张罗。

  北郭标不知道的是,虽然都曾是商王的子孙,虽然同为子姓,但经过一百来年岁月,他与现今王室的差距已经不止一星半点。他虽是一族族尹,再怎样精心准备,也无法改变茅草顶的夯土屋的现状,虽然和其他的族人住的一半在地下的半地穴式的房子相比,已经好很多了,但终究和重檐巍峨的王宫有着巨大的差距。

  好在子昭并不在意,反而有一点点新奇,好奇地看着族尹忙来忙去。吃饭的时候,在众多的陶器中偶尔出现的一两件铜器,一定是摆在子昭眼前的案几上。

  “来!上酒!”北郭标开心地眯缝着眼大声说。

  族人捧上好些酒来,放在屋子中间。

  坐在上首的族尹吩咐来人给大家都满上,子昭并不推辞,却不喝,告罪说:“此次前来,父亲大人有严令,不得饮酒作乐。”

  子昭示意几个今夜没轮值的亲卫轮番对族尹发动美酒攻势,在一轮又一轮的颂词中,北郭标终于带着满足的笑意倒在蒲草席上。 王都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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