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赔不完的马
梅萧仁皱了皱眉,不是因为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听着烦,而是她身上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提醒她有麻烦事要来。
她已应付了数年,有的是办法隐藏,不会让人瞧出什么,就是情绪易受影响,心里不怎么安逸。
她起床还不到半个时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外面有人喊道:“梅公子,你快去看看吧,文公子的马不知误食了什么,没气了。”
文斌的马有气没气关她什么事?
梅萧仁本不欲理会,但听见“误食”二字,她心里才逐渐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会来找她。
文斌的马,昨日是她喂的……
梅萧仁跟着他们过去,站在马棚前,看着那躺在枯草堆上一动不动的夏国宝驹,又扫了一圈围着她却不敢靠近的马奴们,看得出这些人都将马的死和她扯上了联系,不敢离她太近,怕沾上干系。
她吸了口凉气,也是无奈,真不知自己和这些夏国宝驹有什么孽缘,怎么三天两头就得赔。
“梅公子,昨日你可是按老奴的吩咐给马喂的食?”吴伯问道。
“当然。”梅萧仁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有马奴小声嘟囔:“那马怎么会死?”
“我怎么知道。”
“这下我们该怎么向文公子交代……”吴伯摇头叹气,一副天塌了似的悲戚神色。
“我的飞鹰怎么了!”
冰冷的一声从众人背后传来,马奴们纷纷一怔,然后惶然埋下头去,生怕文公子迁怒。
文斌匆匆赶来,一把推开挡路的马奴迈步到棚下,看见已无半分气息的马,三两步就冲到马旁,蹲下身使劲推了推马,“飞鹰!”
马一动不动,浑身冰凉。
文斌霎时抬眼怒扫马奴们,“谁干的!”
梅萧仁面容平静,余光瞥见有个胆怯的马奴缓缓伸出手,指向了她。
“梅萧仁你!”
梅萧仁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跟着文斌一同来的还有吴冼,他缓步走到梅萧仁身边,看着她道:“梅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你对文兄出首你的事怀恨在心,也不该报复他的马来出气。”
梅萧仁与吴冼对视,坦然道:“吴公子,你说是我要报复他的马,那你可知我来马厩多少天了?”她冷笑一声,“我想让它死,它能活到昨日?还是我想报复一个畜生也得个挑良辰吉日?”
指认她的马奴即道:“可昨日就是你喂的马,喂完之后马就成这样了,不是你杀的马是谁?”
梅萧仁回头望向说话的马奴,“你看见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扫视着周围的马奴,“你们都看见了?”
其他的马奴埋着头小声道:“小的们昨日在外面打扫,没来过马棚……”
这些人没说谎,因为她昨天喂马的时候,这儿只有她一个人,让她想找个人搭把手都找不到,连马的吃食都是她自己配的,高粱和稻谷。
文斌眼中的怒火愈燃愈烈,指着梅萧仁切齿:“你敢害本公子的飞鹰,本公子不会放过你!”
梅萧仁不欲辩解,站得笔直,淡漠道:“书院的事,当由主教大人定夺,就算我有罪,也得由主教大人处置。”
吴冼吩咐:“来人,去请周夫子来!”
小厮领命走了。梅萧仁安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吴冼扬唇道:“梅师弟,你何苦要请主教大人过来,主教大人铁面无私,他若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定不会再留你。”
“那我也只听主教大人的,主教大人让我走,我就走。”梅萧仁回答得寡淡。
“没那么便宜!”文斌目光如炬,“梅萧仁,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本公子的马下手,本公子定要让你给飞鹰偿命!
梅萧仁点头,应得干脆:“行,谁杀的马就让谁偿命,这可是文公子你说的。”
过了一会儿,周主教带着书院的几个先生赶来马厩。
文斌从马棚里出来迎上前去,对着周主教告了好一通状,矛头直指向梅萧仁。
那马奴也帮文斌作证,证实昨天是梅萧仁喂的马。
周主教听是听了,但没轻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请来兽医诊断马的死因,结果证实了文斌和马奴的说法,飞鹰的确是被人为下毒给毒死的。
马奴又从马槽里抓了一把飞鹰没吃完的粮食供兽医验毒,而那粮食也没让他们失望,里面果然被人添了碾碎的断肠草,人畜食之,必死无疑。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梅萧仁一人。
梅萧仁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打从文斌开口问出“谁干的”三个字时,她就已能断定这是个冲她来的圈套。
文斌若不知情,那他为何不先问马是怎么死的,开口就问是谁杀的马,这合常理?
更巧的是,他问完之后就有马奴给了他答案,指证是她梅萧仁喂的马。
别的马奴都不敢吭声,因为当奴才的有当奴才的顾忌,越是卑微越是怕,宁肯置身事外,也不会轻易指证上头的人。
唯有那马奴毫不犹豫地指了她,就不怕指错了人惹上麻烦?
还有一种可能是,马奴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因为他已被人收买,要办的差事就是指证于她。
梅萧仁侧眼看了看马奴,不觉得诧异,她断案无数,知道一般的栽赃嫁祸案里都有这么个“恰好看见”的证人,习惯了。
周主教看完这些人证物证,开始问梅萧仁:“你如何解释?”
文斌斜睨着梅萧仁道:“周夫子,梅萧仁他刚才没有辩驳一句,可见他是做贼心虚,飞鹰就是他杀的!”
梅萧仁瞥了文斌一眼,淡淡开口:“我怎么没辩驳,我说了,我要是想杀这马,何必等到昨日。”
“可这些证据……”周主教在弄清来龙去脉前也不忍对梅萧仁说重话,接着道,“那你说说,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梅萧仁的眸子沉了片刻。她方才不说话并非是在坐以待毙,而是在等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不然她若轻易辩驳,容易被人摸清思路,等到周主教来,她再想解释就难了。
如今才是说话的时候。 奸臣当道,县令好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