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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阳光灿烂 叶明岑 2592 2021-04-19 18:52

  岑平安希望姜小村能够反抗,可是他很难直接告诉她。

  接着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和她成为朋友。

  岑平安的想法是可以实现的,先和姜小村成为朋友,再帮助姜小村和姜蓝蓝、李石成为朋友,当她朋友变多,李明再欺负她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可是当岑平安走到姜小村面前,想表达出要交朋友的欲望时,姜小村总是低头走开。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只要走到对方面前,说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就可以了,可惜岑平安不会说话,因此生活处处受阻碍。

  尝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岑平安急了,在她走开后堵在了她前面。她转身走,岑平安又堵在了她前面。

  她哭了。

  他不知道怎么办,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再想办法解释。她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跑。她一边跑一边哭,他在后面追。两人绕着校园跑了一圈,很多人聚集过来看,大家都以为岑平安在欺负姜小村,于是大声笑道:“哑巴欺负爱哭鬼咯!”

  岑平安停下来,向周围的人摆摆手。周围的人说我们都看到了,然后继续笑。岑平安看姜小村,希望发生奇迹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善意。

  没有奇迹,她继续跑,踢到草根摔了一跤,回头看着他,满眼的委屈。

  这时候的姜小村还是一个瘦小的女孩,皮肤暗黄,像长期营养不良产生的症状,唯独两只眼睛又大又亮,像随时都要流出水。

  她家里的条件比大多数人都好,吃得也不差,不说顿顿有肉,隔三差五也有,可是她身上没有一丝家境殷实的模样,倒像战争时期在逃荒途中养大的孩子。姜可才也为此苦恼过,以为宝贝女儿生了病。

  在村里的诊所查不出病,去镇里的卫生院也查不出病,到了市里的人民医院,依旧是没病。甚至有一段时间,姜可才专程找了很多营养富足的“野味”给她吃,过了半年还是这副模样。

  终于,在某一天午后的白日梦中,姜可才突然梦见了在抗日战争时期离世的爷爷,找到了姜小村又瘦又黄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把小女儿抱在怀中,心疼地说道:“你这是遗传。”姜可才确信自己的判断正确,因为梦中出现的爷爷也是又黑又黄。

  岑平安看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心中像被刺了一下,对她无奈地摆摆手。

  李明在一旁哈哈大笑,大家跟着他大笑。岑平安瞪他,他还是笑,然后告诉刚到来的老师:“岑平安在欺负姜小村!”

  岑平安被带进了办公室,他没办法证明自己想和她交朋友,想帮助她,也没办法揭发李明对她的恶行,表达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岑平安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和委屈,假装接受了老师的批评,丧气地回到教室接受李明一伙人的幸灾乐祸。那一天姜小村偷偷看了自己好几次,眼中带着好奇,更多的是害怕。他没想到自己明明想做好事,却变成了一个坏蛋。

  暑假里,岑平安被自己做的蠢事烦恼着,责怪自己的同时也责怪那些人,责怪他们不理解自己。

  八月的时候,家里的黑白电视上播放了迪迦奥特曼,以往的奥特曼只能在DVD影碟机上观看,现在竟然能在电视频道上看到,还是电视连续剧,岑平安开心得蹦蹦跳跳了起来。

  男孩子在奥特曼抬起怪兽摔倒的剧情中热血沸腾,由此诞生了拯救世界的梦想。在那些日子里,岑平安天天想着自己能在什么地方得到一个变身器,然后怪兽侵扰地球,他和怪兽搏斗,博取人们的掌声与呐喊。为此他没事就找到洞来掏,因为神秘的东西总会藏在神秘的角落。掏树洞,掏地洞,掏石头缝,直到某天掏出一只比拳头还大的癞蛤蟆,他才放弃了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开学之后,大家都谈论起那部横空出世的奥特曼电视连续剧,都表示自己无比崇拜迪迦奥特曼,想变成光,想拯救世界。岑平安又开始郁闷了,要是每个人都拯救一次世界,那该要有多少次世界末日才够啊?

  再次看到李明背地里欺负姜小村时,岑平安接受了现实:别说什么拯救世界,就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岑平安纠结起来,他还是想帮助姜小村,可是上个学期受到的误会还没化解。

  他在纠结这些问题时,其他人玩起了奥特曼打怪兽的模仿游戏。游戏很简单,一些人模拟奥特曼,一些人模拟怪兽,然后按照预先设定的情节战斗,也可以在战斗中突发奇想到其他情节,但不论怎么样,最后的结局是怪兽肯定要被奥特曼打死。

  每个人都想当奥特曼,但只有像李明这样在孩子堆里有一定威信的人才能当,其他人只能当憋屈的怪兽,不当就会被逐出游戏队伍。李明先是假装自己是奥特曼,当游戏玩得足够多时,他开始假戏真做,当真把自己当成真正拯救世界的奥特曼,用自己的“正义”去指挥、管理其他孩子,不听话者一律按照“要毁灭地球的怪兽”处置。

  他们自然不会把姜小村纳入游戏队伍,因为她已经从“爱哭鬼”变成了“哭兽”,是一只无法翻身变成奥特曼的纯怪兽。李明宣称说要成为奥特曼就得要敢于向怪兽发起挑战,这导致很多人选择把姜小村作为挑战目标,因为她最好欺负,只要把“哭兽”惹哭,就得到了进入神圣奥特曼殿堂的珍贵入场券。

  岑平安只觉得他们幼稚,当同龄人还沉醉在迪迦奥特曼打怪兽的光辉事迹中时,他已经在思考奥特曼被误会时候的心路历程。岑平安一遍遍回想那些情节,发现不论奥特曼遭到什么样的误会,受到再多的伤害和背叛,都矢志不渝地站在保护世界的这一边。

  他终于发觉阻碍自己的不是无法言语,而是胆小和迟疑。在一个放学的傍晚,李明用棍子挑着一条死蛇吓唬姜小村。他跑过去一脚踹在李明的肚子上。李明倒在地上号哭时,他又抓起死蛇塞进了他的嘴里。 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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