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8节第六章检查中的困惑<1>

　　市人大办公室主任给张平波送来两份资料，一份是关于年度执法检查计划，一份是行政局负责人年度述职考评提纲。

　　“张主任，市委书记兼咱们人大主任吴佰民同志吩咐，这两份计划提纲送四位副主任传阅，并提出意见，明天开常委会讨论。同时确定分组检查的人员和领队。”办公室主任说。

　　“我先看看。”张平波又问，“吴书记对这项工作还有什么具体指示吗？”

　　“倒是没有。”

　　“呵，往年这项工作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没有？”张平波又问：

　　“也都是正常检查，再做总结，表扬成绩，指出一些小问题，要求整改。”

　　“呵，”张平波顿一下，眼睛从资料上移开在办公室主任脸上停了一下，“你忙你的吧。”办公室主任平静地走了出去。

　　张平波目光送走了办公室主任，心里回味着他的答话，看来执法检查也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年年查嘛。再拿起计划看了起来，办公室拟的计划倒很细致，有指导思想，目的要求，行业部门划分，检查内容，总结提纲等等。看到行业部门划分中文教卫生系统，张平波忽然想起吴大胆案来，想了想，虽然是例行检查，但或许能发现点什么，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市人大常委会议上，吴佰民见常委们都对执法检查计划草案没啥意见，就说：“这个检查计划拟得很细致，有很高的可执行性，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讨论一下检查分工和代表的配置分组问题吧。嗯，是不是按行业归口的原则进行分组，大家说说看。”

　　张平波考虑了一下，认真的说：“人大代表来自各行各业，对本行业本系统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如果按行业系统分组，对执法检查来说，应该是方便于工作。然而，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我们的代表，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各行业系统的部门领导，这可就不利于发现一些存在的小问题。”张平波顿了一下，笑着说：“傍观者清嘛。比知说我吧，你要让我这个原公安局长来发现公安局存在的问题，难啰。”

　　“张主任过谦了吧。”吴伯民也笑着说：“这倒也是个问题。大家说说看，用什么方法，更有利于工作。”

　　常委们见伯民不敲定分组仿案，便各抒己见发表自己的看法，最终于确定按不同行业的代表搭配分组的方案，并落实了人选。张平波被定为文教卫生系统的领队。

　　张平波带领检查组在海阳县教育局长黄新平的陪同下，一大早就到达大吴镇吴氏华桥中学。昨天检查组听了黄新平的汇报后，在海阳县城中学做了一番检查后，张平波向黄新平提出找一个华侨投资的学校了解些情况，并指定要到大吴镇吴氏华侨中学。黄新平做了一番布置，今天便陪同检查组到来了。

　　刚到校务处门口，便听到黄金财的声音。“林老师，都老教师了，还到车站拉客赚外块，有辱斯文吧？为了俩钱，你这个月早读课都迟到三次了……”

　　一群人走进校务室，黄新平为黄金财和检查组成员做了介绍。黄金财握着张平波的手说：“欢迎、欢迎。张主任，多亏你指挥得当，为我校平息了一场灾难。”

　　“没啥，应该的，那是干警的功劳，也和学校老师的配合分不开的。”张平波客气的说。

　　趁着黄金财与检查组成员握手之机，张平波打量了那叫林老师的人一眼。只见他五十来岁的样子，胡子拉楂，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副检查不过关的样子，直到黄金财示意他先离开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客套一番后，黄新平先传达了市人大执法检查的内容等等，接着要黄金财先做汇报。黄金财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大摞稿纸来，看来昨晚是开了一夜的夜车的。

　　黄金财拿着稿纸读了起来，先从市政府县委政府县教育局的关心支持，海外乡亲的热情，吴老先生的慷慨解囊开始，谈到学校的现在状况、近远期规划目标，……最后才谈到落实义务教育法，教师法等法律法规的情况以及所取得的巨大成绩。他讲完了那句我的汇报就暂且到这里，都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

　　黄新平看了张平波一眼，说：“张主任，黄校长已经汇报完了，你有什么指示？嗯……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先吃午饭？”

　　“刚才听了黄校长的汇报，可以看出学校在贯彻落实义务教育法、教师法等法规上做了大量的工作，也取得了喜人的成绩。下午，检查组分成三个小组，对学校的工作和会议记录以及学生学籍等原始资料、历年的财务报表做些必要的检查，再找些教师和学生了解一些情况。上午就先到这里，吃过工作餐后，大家先休息一下吧，下午继续。”张平波简单做了小结和布置。

　　在去食堂路上，张平波把检查组副组长，滨江律师事务所的刘主任叫到一边，特别叮嘱他，下午查阅原始资料，一定要查阅今年评选省级“三好生”的有关记录，以及后来评上的学生的学籍记录。

　　当黄金财还在客气地唠叨着没什么菜请检查组的同志将就着吃的时候，张平波已经吃完了一碗白米饭，又喝了一碗凉瓜汤，抬起头说了句你们慢慢吃，我校园里走走，就走出了食堂。

　　张平波正遛跶着，忽见早上挨过黄金财训的那位林老师也打了饭走向了高三办公室。望着他的背影，张平波好象看着一团迷雾，也许是干过刑警的缘故，不自觉地跟了过去。走到高三办公室门口，见里面有两位老师正吃着饭，一位是那位林老师，另一位恰好是郑恩茂，便喊了一声“郑老师。”

　　看见张平波，俩位老师都站了起来，郑恩茂想了一下，“…是…张局长，您好！”

　　“你们好，上次真多亏你帮忙呵，真该谢谢你。”又把手伸给林老师。林老师一脸腼腆，迟疑一下才握住张平波的手说：“谢谢领导的关心，我们一定努力工作，努力工作……”

　　“我今天是来谢谢郑老师，林老师你大可不必过谦。”张平波赶紧缓和一下气氛。

　　“应该的，应该，嘿……”林老师笑得极不自然，赶紧提个开水瓶，“我去提壶开水，给你泡茶。”

　　见林老师走出去，郑恩茂疑惑地问张平波，“您认识林老师？”

　　“早上刚认识。今天是市人大代表到你们学校做执法检查。我早上在你们的校务处，刚好你们黄校长跟林老师谈话，说林老师到车站拉客赚外快，有失斯文的什么，就这样认识的。呵，林老师家里就那么困难？”

　　“是这样的。”郑恩茂轻叹一声，“唉，也真不知如何开口，林老师俩孩子，一个上大二，一个上高二，都得要钱的；他妻子原来在县二轻珠绣厂工作，可工厂亏损，政府一块钱卖给一个私营企业主，说好负责安置全体工人，可上了半年班后，又全部下岗啦，那老板都雇了些外来工，谁让外来工工价低呀！只好揽些手工珠绣活在家做，但又时断时续。至于林老师，虽说这几年提了好几次工资，工资是翻了倍，可这个月每个老师要交四百块的继续教育费，两百块的修镇道的捐款，反正这个月我是领了七拾四块四，您说林老师能领多少？他不起早贪黑骑自行车上车站拉俩客，还有啥法子想？说他有失斯文，那是喝水不嫌咯牙！人总该讲点良心。”郑恩茂越说越激动。

　　“林老师在吗？”一位小青年在门口探头喊一声，打断了郑恩茂的话。“进来吧。他去打开水。”郑恩茂拾头一看，“呵，是李……小东，进来坐吧。今天有空来看望老班主任？”

　　那小青年走了进来，“郑老师，您好！路过学校进来再聆听教诲。”

　　“什么聆听教诲！”郑恩茂笑着说，“你也学会油腔滑调啦。我记得你是林老师班里的，还跟林老师儿子希林同桌，是个老实头嘛。都毕业一年多啦，回家做啥呢？”

　　“嘿……考不上大学，有负老师的希望。回家呆了半年多，在父母帮助下，开了一小书店，混日子呗。”

　　“不错嘛，当起小老板啦。”郑恩茂拍了拍李小东的肩膀，让他坐下。

　　李小东刚坐下，就见林老师提着开水瓶进来，又站了起来。

　　“林老师，您好！”

　　“呵，李小东，好久没见，在干啥呢？希林来信还问起你，让我要是碰见你，问你打算不打算再考大学。”

　　“我呀，不是考状元的料，谢谢您和希林的操心啦。”李小东说：“大前天，在车站见您骑车拉着个人蹬得快，没打上招呼，真不好意思。”

　　听完李小东的话，林老师口中呵呵两声，眼神慢慢地变得呆直，脸慢慢地涨红起来，由红变紫，焉坐在那里，站在一边的张平波看着心里也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