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18节第十六章掏出灵魂留下诀别信<2>
吴淡雅游魂似地走出学校，寒风中，一路跌跌撞撞。仿佛到处都是异样的眼光，仿佛到处都在喊着，“婊子”，“你是‘三陪女’”，“开除你的学籍”，“没你这样的学生”。
也许人的本能，吴淡雅最后还是走进了医院，来到病房，走到母亲的病床边。看着女儿散乱的头发，断了腰带的裙子，更有那失神的眼睛，淡雅娘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努力地想坐起来搂女儿。“雅儿，你…咋啦？可别…吓…吓坏…娘…”一急，话还没说完就背不过气，又昏倒过去。
“淡雅娘”，“阿雅”，……六叔他们手忙脚乱，七嘴八舌，“快叫医生。”
值班医生弄了一会，淡雅娘还是没醒过来，就告诉护士，“送手术室，马上准备手术。通知主刀刘大夫。呵，家属呢？快到办公室签字。”
“阿雅，阿雅，你定定神，大夫要签字啊！”
一位护士在吴淡雅后背拍了一下，吴淡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回过神来，“我娘呢？我娘咋啦？”
“你娘需要马上做手术，请马上签字吧。”
“我签，大夫，可要救救我娘啊，我就只娘一个亲人啦！”
“好，好，别激动。”
吴淡雅在手术室外面焦急紧张地等着，不时走动着。好不容易等到手术室门打开了一道缝，刘大夫走了出来。
“大夫，我娘咋样？”
刘大夫脸色有点阴沉，“这病半年前早该做手术治疗啦，为何拖到现在！我吩咐过不要让病人再受精神刺激，为何还让她再受如此大的刺激。”
“大夫，我们也不想啊。”
“姑娘，尽管现代医学很发达，但医生只能赶走死神，还无能消灭所有的死神。”刘大夫语气变得很无奈，“去吧，姑娘，趁你娘还剩口气，问她还有啥要交代的。”
“啊！”吴淡雅愣了一下神就跑进手术室，扑到娘的面前。也许是回光返照，淡雅娘好象特别的清醒。
“娘，娘------都是女儿不好。”
“雅儿，你是个乖女，娘拖累你啦……”
“不，娘……”吴淡雅摇着头泪水滴在娘的脸上。
“乖女，娘要不在啦，为了你爹，你要好好活着……”
吴淡雅点了点头。
“你爹是个好人，去看…看…你爹，告诉他，跟当年……他去打仗……一样，娘在家…等…等…他…回…来……”
看着娘慢慢闭上眼睛，吴淡雅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娘……
郑恩茂在学校放假后，开始去各村发放学生家庭报告书并做家访。到西山村时，便顺便拐去吴淡雅家，想看看吴淡雅放假回来没，还有她爹的终审判诀书下来没有。找到她家一看，铁将军把门，恰好一位邻居大嫂放鹅回家，便跟她打听。
“大嫂，我是吴淡雅高中的班主任，想找她家人，她最近回来吗？她娘呢？”
“是老师找阿雅啊。她是星期天就回家帮着做珠绣活，前些天她家来了几个公安，她娘就病倒了，急救车送市里的大医院啦。六婶去学校找阿雅去，应该都在医院吧。”
“哪家医院？”
“我也不清楚，亲戚邻居六叔六婶，还老杨大伯两口子陪着去，还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郑恩茂就带着女儿到滨江职业专科学校去。学校已经放假，学生都已经回了家，学校有些空荡。在大门口恰巧碰到她们的政治辅导员，郑恩茂便向他打听起来。
“你找吴淡雅？外语专业一年级的吴淡雅？”
“是呀，咋啦？”
辅导员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郑恩茂，打量得郑恩茂有点不自在。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高中的外语老师，高三的班主任。”
“她是你的学生，我们可没她这样的学生。”
“这是哪的话？她过去是我的学生，现在就是你们的学生！莫名其妙。”郑恩茂有点激动。
“有啥莫名其妙？可真是妙极啦！她白天在学校，晚上去当‘三陪女’，已经被我们学院开除了。”
“啥？‘三陪女’？”郑恩茂抓住辅导员的手，两眼象要喷火，“她会去当‘三陪女’？我只知道她母亲重病住院，她必然去陪她母亲！”
看着郑恩茂的神态，辅导员有些结巴，“她……她……自己承认的，你找她去吧。”说着推开郑恩茂的手，转身要走，“她的事，市教委会都了解啦，还是教委会领导通报给我们的。”
“啊！”郑恩茂呆在那里，咋回事呢？到底是咋回事呢？不行，得到医院找她去。
郑恩茂打听了两家大医院，终于在市中心医院打听到淡雅娘的消息，住院部的值班护士帮他查到淡雅娘的住院记录。
“你找的那病人是急救中心转过来的，嗯……两天前已经抢救无效，病逝啦。……应该是家属送去殡仪馆吧……”
“去世啦？”郑恩茂开始为吴淡雅担心了，“谢谢你。”
等到郑恩茂赶到市殡仪馆一打听，说是遗体已经火化，家属已经带着骨灰盒回去啦。郑恩茂只得赶快折回西山村，终于碰到刚回村的六叔他们。
“是阿雅的老师？阿雅带着她娘的骨灰盒说是要先回学校一趟，让我们先回村，安排她娘的骨灰安放。”
“她回学校？她还回学校？”郑恩茂开始隐隐地有些不安，“她娘住院时你一直陪着吧？淡雅去医院时有啥不对头吗？”
“我是一直陪着啊。我本来要回来一趟，找些钱替她娘交住院押金，可她有老师同学先凑了六千块，我就没回来过。有啥不对头？……也真有点不对，她最后见她娘时，人象走了魂似的，敢情……”
“她咋有钱？唉……”郑恩茂内心尽管还没完全清楚吴淡雅具体的遭遇，但知道自己教了三年整的这个学生，如果不能马上找到她，会出事的。
“不好，会出事的！六叔，多找几位亲戚邻居马上四处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出事？出啥事？”六叔还闹不明白。
“先别问这些啦，听我的！马上去找，找到啦，拽也要把她拽回家来，就说我找她！我先去啦。”郑恩茂心急如撩。
春节前市人大开了个新年机关同志茶话会，内容主要是总结过去的一年的工作成绩，畅谈新的一年的工作计划。
吴伯民主持了茶话会，“回顾过去年，我们取得巨大成绩，各专业委员会对新的一年有何打算，大家都可以畅想一番。来，来，法制委员会，平波同志，谈谈。”
“那好吧。就谈谈我个人一点看法吧，法制委员会新年的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在对去年执法检查发现的问题进行立法规范，从对教育系统的检查中，教育经费支出有不规范的现象，这方面的立法是很必要的。”
科教委员会的林主任也说：“这个问题群众有些反映，我也有同感。”
“对教育工作，国家己颁布好几个法律法规啦。”吴伯民显然对制订地方法规不感兴趣，“如果制定地方条例与国家法规有冲突，那是很不好的事情。对于教育经费问题，我们实行分级办学的政策，各级学校都有校董会，各级校董会负有经费的筹措义务和支出审批的权利。我们应该支持校董会的工作，创造一个宽松的育人环境嘛。我看啊，教育执法的工作重点还得放在九年义务教育上，要保证所有孩子都上学。大家的意见呢？”
吴伯民说完又是习惯地用眼光扫了一遍与会者。对实行九年义务教育，提高全民文化素质，引起大家的共鸣，与会者都持赞同意见。
张平波内心想，咋又出了个校董会吗？校董会与企业董事会的性质相同吗？企业董事会有《公司法》管着，可校董会由啥管呢？一时也真想不出更充分的理由，只好沉默着。
大年三十，张平波还在想着茶话会上的争论。难道真的是自己没能抓住问题的实质，还是自已多事？不对呀，那税收问题呢？
正想着，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呵，周——科长，请进吧。”
“张主任，打扰了。”周仁义笑容可掬。
“没关系，请坐吧。大年三十的，你挺忙嘛。”
“不忙，不忙。今天来主要是向您汇报李小斌同志的工作情况以及转正问题。”
“那可谢谢你啰。”
“不，不，这是我们人事部门应该做的。李小斌同志半年来工作表现很好，各方面评价很高，当然也是您做父亲的教导有方的成绩。教委会决定录用李小斌同志为正式教师，这是《新教师录用呈报表》和《干部履历表》。”
张平波接过表籍，翻一下，“我交给小斌填吧”
“那好，就请小斌同志填好啦，节后送人事科给我，我们好报市编委会。呵，请把您做养父的身份以及小斌的烈士遗孤填上吧。”
“这很必要吗？”
“这既是反映真实情况，也便于我们上下沟通嘛。”
“我看看吧。”
“那我就不打扰了。以后我们教育系统的工作还得请您多多支持。”
“好说好说。”
目送周仁义下楼的背影，张平波有一种小孩子闹别扭父母给了块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