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修整后,加纳一郎组织桥本宗仁等人召开了简单的碰头会,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案。有人提出放弃此地,继续向前突进,直捣八路军总部;但更多的人认为,经过连续的战斗,部队眼下伤亡较大,如果继续孤军深入不仅很可能劳而无功,而且会大概率被八路军集中兵力包围全歼,况且,现在八路军部队说不定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如果让其重新占领此地,那就没有了退路。
“此地离八路军总部不远,而且山下就是八路军的一条重要的交通线,我们何不以逸待劳,固守此地,切断他们的交通线!”加纳一郎和桥本宗仁综合分析感到,眼下最重要的是吸引八路军主力,并请求外围部队调集重兵向此围聚歼敌。
加纳一郎命令日军迅速清理了尸体,组织日军抓紧构筑各类掩体、战壕、坑道、交通壕、堑壕、猫耳洞等战场工事,决心依托这个制高点和土楼子固守此地,切断八路军的交通线,以吸引八路军主力,为正从外围赶来的日军大部队歼灭八路军主力创造战机。
“太好了!就这么办!本司令官要亲自指挥督战!”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指挥所内,大将司令官杉山元通过电台接收到加纳一郎的作战方案汇报后,给予了首肯,并命令“加纳部队”固守土楼子地域。刚上任不久的杉山元迫切需要打出一场“漂亮仗”,一方面为被八路军干掉的前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和引咎辞职的前司令官寺内寿一报仇雪恨,一方面证明自己的指挥打仗能力水平很高,以博得日军高层更多的信任和重视。
占领遭袭被装厂附近制高点和土楼子的日军刚刚调整部署完毕,八路军部队果然打了过来。原来,八路军总部得到我被装厂被奇袭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决心歼灭来犯日军所部,派出了先头部队急速奔袭而来,首先投入战斗,其后又筹划调集主力重兵,接续投入战斗。
其时,绵绵的细雨停了,凄凄的夜风住了,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边泛出了渐红渐浓的美丽朝霞,隐藏在朝霞背后的红日就要喷薄欲出,第一缕曙光照射到了赶赴而来的八路军官兵身上,大家满腔热血,豪气干云,内心激荡。
采取两路纵队方式行进的八路军行军队伍,犹如蜿蜒的两条长龙,气势如虹,腾起一阵阵尘灰,尘灰在曙光的照耀下,宛若仙境中的雾霭。
此前调整部署的时候,加纳一郎和桥本宗仁就已商量好分别带兵据守制高点和附近的土楼子,二者互为依托、互为支点,背靠背对抗突击而来的八路军。面对即将抵拢的浩浩荡荡的八路军队伍,狂妄的加纳一郎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是喜上眉梢——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吸引八路军主力,好让杉山元司令官亲自指挥大批日军部队与之对决。
“八路军来了,准备战斗!大家做好充分准备没有?有没有信心干掉这帮土八路?”制高点上,只有一只眼睛的加纳一郎怒目圆瞪,举着长长的指挥军刀作简短战斗动员,向阵地上的日本鬼子们问道。“准备好了!当然有信心!”日本鬼子们齐声答道:“大日本皇军必胜!大日本皇军,必胜!必胜!必胜!”随后,加纳一郎恶狠狠地下达命令:“那就放手干,放手打,放手杀!杀出大日本皇军的威名,杀出大日本皇军的霸气!”
土楼子内,“刀疤脸”桥本宗仁也对部属说道:“开工了,开工了,又开工了!大家拉枪击,推子弹上膛,继续战斗!”他故意把打仗说成是开工,有一点儿调侃的意味在里面,但更多的是为了缓减日军的紧张情绪,让这些日本鬼子更加放松地投入战斗。
战事一触即发,枪声再次响起!“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抵近前沿后,八路军迅速散开队形,先后占领进攻出发阵地和冲击出发阵地,毫不犹豫地对固守在制高点和土楼子地域的日军发起了猛烈进攻。
“给老子狠狠地打,狠狠地打!”在制高点上的加纳一郎指挥部属拼命还击。他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一头发疯的怪兽。那些日军士兵在他的催促下,狠命地向山坡下的八路军扫射、急射、怒射。
“哒哒哒、啪啪啪、叭叭叭……”桥本宗仁也积极指挥土楼子里的日军士兵向发起冲击的八路军官兵开枪射击。
分据于制高点和土楼子的两部分日军密切配合,火力相交相织、互缠互绕,几乎不留空档,给山脚下冲锋的八路军官兵很大压力。
但八路军官兵没有丝毫退缩,以变幻莫测的各种灵活队形,向着山坡上拼死推进,战斗越打越激烈,枪炮声在山野间此起彼伏。
转眼之间,红日已经悄然露出了半个头来,像往常一样从东方冉冉升起,阳光照射在昨夜惨烈激战、现在又陷激战的这片土地上。这轮红日出奇的火红,似乎在隐隐预示着这片土地必将迎来万丈耀眼的光芒,必将迎来战胜绝望的希望,必将迎来非常伟大的胜利,必将迎来充满活力的未来。
红日当空照,八路军勇士们脚踏着祖国的大地,手握着炙热的钢枪,奋勇冲击,舍命冲击!日军虽然占据地利优势,但很快便强烈地感受到了八路军空前强大的冲击力。
“加纳部队”此番出来原本是准备奇袭八路军总部的,因而携带有充裕的武器弹药,打起阵地战来基本没有弹药耗尽的担忧,因而加纳一郎一再告诉部属“只管放开打”“狠狠地打”。这为他们固守阵地提供了先决条件。
在八路军强大的攻势面前,加纳一郎和桥本宗仁竟然奇迹般地指挥日本鬼子在阵地上站稳了脚跟,准备与当面八路军死磕到底。
一方强攻,一方固守。八路军连续发起了好几次冲击,始终无法将盘踞的日军打掉;日军也针锋相对地发起过数次反冲击,亦无法将八路军击退。由于双方都拼死力战,不倦不怠,疯狂拼杀,战斗很快陷入了谁也没法战胜谁的持续胶着状态,双方僵持不下。
狂飙从天降,猛士镇八荒。在阵地的外围,八路军调集的重兵一路猛进,直插土楼子地域而来,志在必得,铁了心要拿下这帮来犯的日本鬼子。
与此同时,大量的日军部队在大将司令官杉山元和少将参谋长山下奉文的亲自督战指挥下,从多个方向挺进根据地腹地,目标直指八路军主力部队,可谓来势汹汹。
一时之间,双方重兵云集,一场空前的大决战即将上演。
早些时候,接到八路军总部向土楼子地域突击的命令,宋远航他们所在的第七一八团也急速奔袭增援。第七一八团官兵行动迅速,激情高涨,抵达上级指定的预定地域后,个个摩拳擦掌,无比兴奋。
这是第七一八团整编以来的第一次重大作战行动,团长许志国、政委刘黄河迫切希望自己率领的这支全新部队能够担当主攻任务,兴冲冲地向八路军总部首长请示:“主攻用我,用我必胜!”其他八路军部队也纷纷争相请缨担负主攻重任。
八路军首长根据战场态势和部队布局,从全局上综合分析考虑后,安排许志国、刘黄河率领的第七一八团担任预备队——这就意味着他们的队伍不能“首发”。这让许志国、刘黄河虽然一度感到失落和郁闷,但也只得坚决服从命令。
二人心里非常清楚:“不管是主攻队、助攻队还是预备队,都是战斗队、敢死队,都必须是胜战队、建功队。最重要的是服从大局,和其他友邻部队密切配合、通力协作,这样才能最终战胜日军。”
根据上级的同意安排部署,许志国、刘黄河指挥第七一八团进一步分散配置到各个二级预定地域,展开战斗队形,全方位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接替或者轮换先期投入战斗的八路军友邻部队,与固守土楼子地域的日军直接面对面拼杀。
没能担负主攻任务,宋远航他们无疑对那些担负主攻任务的部队官兵战友羡慕至极,不免稍显失落,但他们依然斗志一点儿不减,摩拳擦掌,更加的跃跃欲试。“立不了头功,也要立大功;打不了头阵,打压阵也不错!哈哈哈……”面对浓厚的战争阴云、恐怖的战争氛围,大家并没有板着脸不高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畏惧,而是相互开着玩笑,笑声十分爽朗,笑声中投射出一种举重若轻的革命英雄主义情怀,完全不像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完全不像是即将要投入战斗。
为鼓舞八路军官兵的士气,白歌所在的八路军宣传文艺小分队也随同部队行动,一方面见缝插针灵活组织宣传鼓动,一方面准备像普通八路军战士一样投入战斗——宣传员也是战斗员,对于八路军官兵来说,不论任何岗位,人人都是战斗员。
白歌她们的宣传文艺小分队采取小群多路的“流动宣传”方式,不知疲倦地四处为即将参加生死战斗的官兵表演宣传,所到之处,总能很好地调动起八路军官兵们的豪情壮志。
在一片长满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的进攻出发阵地上,白歌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宋远航的身影,十分高兴。宋远航看到白歌的宣传文艺小分队来了,也非常意外,相当高兴。宣传文艺小分队进行完简短的现场鼓动后,白歌抓住难得的时机来到宋远航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在残酷而紧张的战场上,这对情侣似乎在争分夺秒地尽情平常相聚的喜悦与甘甜。这样的战火情缘,别样精彩,令人无比心醉。
宋远航看到,眼前的白歌虽然穿的是不太显身材的八路军军装,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丰满的胸脯一顶八路军军帽戴在盘了起来的长长的秀发上,显得特别端庄,特别精神;娇羞的脸蛋,一对水灵水灵的标志性的大眼睛,鬓角的发丝露出来,在微风中柔柔地飘飞……白歌的每一处装扮以及一颦一动,都让他怦然心动。宋远航欣赏她,就像欣赏着一副世界名画。
白歌想到了自己之前那封写满心思的信件,突然娇嗔地问宋远航:“远航哥,我给你的信看了吗?怎么也没给我回信呢?”言语之间,多有责怪之意。
面对心上人的责问,根本没收到信的宋远航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反问道:“你的信?什么信?歌妹儿,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信件啊!”
“没收到?”白歌非常吃惊:“我让司号员小马转交给你呀,难道他没给你么?”
“没有啊!前段时间部队整编,我很久没见到过司号员小马了!小马可能也挺忙的,没有机会找到我。”宋远航揣测说。见白歌脸上有些失落,宋远航又安慰她说:“歌妹儿,没关系的,没关系哈!等方便的时候我再主动去问问司号员小马,把你写给我的信取回来!”听说白歌给自己写了信,宋远航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也希望尽快看看信里的内容。
聪慧的白歌从宋远航的脸上看出了他内心的期待,便不再失落,更加娇嗔地说道:“远航哥,那你看了要给我回信哟!”
“哈哈,这是必须的啊!”宋远航一边笑嘻嘻地说,一边用双目盯着白歌,忽闪忽闪的,像是专门对着她放“高压电”。
白歌感觉他的目光热辣辣的,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撇着嘴责怪地问道:“干嘛这么盯着我?”心里其实美滋滋的,甜极了。
宋远航把嘴巴凑到白歌的耳边悄声说:“这么久没看到歌妹儿了,想死我了,憋死我了,这不,多看看你,解解馋!”那声音虽小,却有些坏坏的味道。
又说:“谁让你长得这么美、这么漂亮呢?”
“贫嘴!”白歌更加不好意思了,姣好的两个脸蛋双双羞得通红通红的,心里却是幸福极了,感觉比掉进了蜜罐里还受用、还舒坦、还安逸。她很想回应说:“远航哥,我也非常想你,非常特别十分无比的想你!”但最终没能说得出口。
“文艺小分队的姑娘们,走走走,该出发了,咱们到下一个点位去!”两人正聊着,只听得一个声音吆喝着。
时间紧迫,无暇多聊。
“我要走了!远航哥你一定要保重,要让自己好好的……”白歌嘱咐道。
“放心,我有你送的护腰了嘛!你送的护腰就是我的‘护身符’,会没事的,会好好的!”宋远航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腰间,示意护腰戴在身上的。又说:“歌妹儿,你也一定要保重,我期待着和你的下一次相聚!”
此去一别,又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心上人了,白歌心里依依不舍,本想抱一抱眼前的宋远航,可是当着这么多战友的面,显然不太合适,强压着内心的冲动没敢抱。
宋远航也十分不舍地朝她挥了挥手,说道:“歌妹儿,快去吧,她们等着你呢!别耽搁了!”
白歌转身刚刚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大声叮嘱宋远航说道:“远航哥,如果碰到一个叫钱吉子的钱家沟娃,告诉他,他娘在找他,他娘让他回钱家沟去!”又补充说道:“钱吉子年龄太小不适合当八路,你有机会也好好劝一劝他,他娘真的特别担心他!”
宋远航连连点头,又朝白歌挥挥手,说道:“钱吉子我认识的,他现在给一营长齐心卫当通信员。放心,我一定把话转达给他!尽量劝他回到钱大嫂的身边。”
此前白歌曾答应过钱大嫂,要帮他找小儿子钱吉子,劝钱吉子退伍回去。一段时间以来,她也一直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无奈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钱吉子,即便是这次随部队行动,她有心找也没能找到钱吉子,因此才请宋远航帮她转达钱大嫂的意思。
其实宋远航也认为钱吉子太小,参加八路军太危险,况且他的二哥钱二牛还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他的父亲钱满仓和大哥钱大壮也都参加了八路军,在这种情况下钱吉子参军确实不太妥当。刚好钱大壮在自己的排里,宋远航还一度找过钱大壮,喊他在适当的时候找机会劝退弟弟钱吉子,然而钱大壮说弟弟参加八路的愿望很强烈,自己也没有办法。
这次听白歌这么一说,原本准备放弃劝退钱吉子的宋远航,又决定找机会亲自和钱吉子好好谈一谈,争取将他劝回去。这是对钱大嫂负责,是对钱家负责,是对死去的钱二牛负责,更是对钱吉子本人负责,他有责任有义务这么做!一句话,钱吉子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白歌的背影渐行渐远,宋远航远远望着她的背影一直在默默挥手,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
过了一阵,作为预备队的第七一八团终于接到战斗命令:“首先投入一个营的兵力,从土楼子地域的东北方向阻击驰援而来一部日军,确保友邻腾出手来继续打击土楼子地域的日军。”团长许志国、政委刘黄河一营营长齐心卫和所属官兵,投入战斗。在战前的整编中,该营成了全团的精锐,齐心卫也被调整到了这个营担任营长。
齐心卫带着一营很快投入了激烈的阻击战斗。而宋远航他们在上级的指挥下,又转移到了另一片冲击出发阵地,配合大部队对土楼子地域的日军实施围攻。
这片冲击出发阵地是一片乱石岗,那些石头一律是巨大坚硬的花岗岩,浑圆沉稳,高大挺拔,无不迸放着野性。大约亿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海底,所以石的分布无一定规则,或独立威坐,或双门对峙,或三五相聚,或隔岸呼唤,各具其态。外形也或如狮、虎、鹰、犬,各得其妙。好像是在有生物世界之前,上天先用石头在这里试做了一个草图。
有一处石景,宋远航管它叫“双剑问天”。这是两片薄如一纸,却有一楼之高的巨石,像一副刚出鞘的双剑,不知从何年何月起被弃置于此。两片石头立于红松白桦之间,剑头向天,直指苍穹。最奇的是这两把平行的大剑,中间只有一拳之隔,其间蓝天一线,白云飞渡,不能不叹天工之妙。
“就是要用刚出鞘的双剑,将日本鬼子彻底杀退!”埋伏在阵地上的宋远航和战友们纷纷说道。
阵地上,还有一棵与石共生的大树,宋远航管它叫“一木穿石”:一棵活着的树,硬是生插在一块整石之上,像一颗刚射入石中的炮弹,光光溜溜的还没有爆炸;又像一枚仰面向天正待发射的火箭,膀粗腰圆,霸气十足。
这是一棵红松,当初也许是一粒种子,落在石板上,靠着山野间的湿气慢慢地发芽,但它命运不济,一出生就躺在这个光溜溜的石床上。它的须根向四周摸索,拳握住一点点沙尘,然后蛰伏在石面的稍凹之处,聚积水分,酝酿能量。松树有这个本事,它的根能分泌一种酸液,一点一点地润湿和软化石块。成语“相濡以沫”是说两条鱼,以沫相濡,求生命的延续。而这棵红松种子却是以它生命的汁液,去濡润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终于感动了顽石,让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它赶紧扎下了一条须根,然后继续濡石、挖洞、找缝,周而复始,终于在顽石上树起了一面生命的大纛。这棵红松的胸径有四十厘米,一个小脸盆那么大,不算很粗,但已经有九十年以上的树龄。
“再苦再难,我们都要像这红松一样稳稳扎根,永远屹立与不败之地!”宋远航的话,引起了战友们的共鸣:“对!红松能在磐石上生根,中国人民更能艰难困苦上生根。这艰难困苦就是民族成长的养料……”
宋远航他们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一声号响,发起冲击。 太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