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石三娘

　　话说江东郡有个名叫“邺都”的地界儿，因着盛产各色古怪的石头，百姓们私下都喊做“石头城”。

　　石头城北面有片地界，名作“龙江关”。因着仅靠在滚滚东逝水的江边上，自古就是有颇有些来历的码头，更不肖说到了近些年，硝烟四起，各股势力纷纷在江边建造码头经营。

　　龙江关愈发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龙江关儒林街边尽头，有座独一栋的古色古香的铺子，挂着烫金牌匾，上书行云流水三字——“石头醉”。说到这家“石头醉”可是邺都城北人家客商都赞不绝口、客如潮涌的特色酒楼。

　　也不知是哪一年春日就突然冒出来的，只晓得原本铺面也是家酒楼，可惜没什么人气，竟悄无声息的就被不知被何人盘了下来，改作了这一处“石头醉”。

　　春归大地，桃红柳绿，旧时王谢堂前燕亦结伴飞归寻常百姓人家，“石头醉”便映着此等好时佳节开张，人们才惊讶的发现老板竟是位姑娘家，该称呼一声老板娘才是。

　　酒楼老板娘自称姓石，说是祖上就是邺都旧人，外逃避难，今夕仅剩几位传人，她想着落叶归根，遂归了石头城。

　　老板娘自言家中行三，故称“三娘”。这石三娘看着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些许的样子，面如银盘，眼似水杏，腕似白莲藕，十指剥春葱，肤色白皙，身段窈窕，与那画上的美人相比也别无二致。

　　这石三娘的酒楼，不知怎的，竟起了个颇有些值得玩味的名儿，唤“石头醉”。这石头怎么会醉呢？难不成因着邺都也叫做石头城？或因着老板娘姓石？又或者指这“石头醉”的酒颇有些乾坤，就算是石头做的人也能灌的醉了？

　　旁人心中狐疑思忖，总是逮着三娘就询问这酒楼名儿的来历，石三娘只微微摆手，掩面笑而不答，混不吝就拿新做的小菜零嘴将话题岔了开去，众人多讨了个没趣，也就渐渐不多问了。

　　虽说是家酒楼，酒倒不是多么的出奇，便宜至三分钱一大碗的清酒，上至千金难求的琼浆老窖，也不过是看对了谁的胃口而已。只是这石三娘的厨艺实在是好，就算为人处事虽有些神秘难测、不合时宜，光冲着尝那一口新鲜，饱一口食欲，也得时不时捧个场。讨生活那么辛苦，挑些爱吃的祭祭五脏庙，犒劳下自己又有何不可？

　　很快石三娘的厨艺在邺都城北响出了个名堂，甚至连邺都城内秦淮河、乌衣巷的老牌头都有耳闻。

　　往来龙江的无一不想尝尝石三娘的手艺。只是老板娘哪得那么多功夫照顾这么多客人，又是个有些惫懒的性子，遂不知何处聘来了几位伙计，平日里能让石三娘亲自下厨的不过几道招牌，只是从不藏私，厨子们也习的有一身好手艺，保证客人们吃的心满意足，别无二话。

　　却说糕点小菜多出自于老板娘一双芊芊素手，价钱也不多金贵，客人们便总爱点，还有些特地打包小菜点心回家添些味的。

　　不少附近的乡里乡亲瞧见石三娘手艺这样好，一位姑娘家竟也能将酒楼生意做的有模有样，就起了些许心思，想着将女儿送来跟石三娘学着操持厨艺，不求做的多么一手好技艺将来能挂匾开张的，但求能糊弄住往后婆家的几张嘴也是好的。

　　可石三娘哪是会给自己多找闲事做的人，人家悄悄问起来便总是微微笑笑，婉言谢绝，谦虚回道自家这是微末小店的糊口伎俩，根本不值一提，众人也就捏着鼻子再也不提这话。

　　继而，街坊邻居间就生出些许微词，看石三娘一人不爱主动与人多交际，成天相熟的也就店里的跑堂帮厨，伙计几人也不都是寻常人家的样子，虽不至于鬼祟，却总透着怪异。

　　旁人问到石三娘家乡何处，家里人口，也不多言语，别提嫁人生子了，更连任何亲戚往来走访都见不着。穿衣打扮又与时局不同，言谈行事间还时不时流露出些许乖张逾常。

　　言不必说石三娘佼佼不群的出挑长相了，光是那位叫做“红弗”的舞姬就够勾人的了。

　　生的真叫一个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那一双皎皎的狐狸眼生生的要把人魂魄给勾了去，光是右眼垂角一颗惹人怜爱的殷红泪痣，就成了十里八乡太太小姐们心上的一点剜不去的蚊子血。

　　“难不成是一窝狐狸精化作的？”访谈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臆测流传，不说别的，反正自家男人是定不许多往“石头醉”去的，还嫌心上那点朱砂痣颜色不够鲜艳么？

　　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坊间竟有人传言，石三娘虽善烹煮，可其实最爱吃的竟是那些生食，尤其好那一口血淋淋或热乎乎带着些许体温的新鲜。

　　最为喜好的竟是脑子，说是不止一次见到她晚上独自一人在自家小灶上，哼着小曲儿料理一大锅白花花的玩意儿，不知是什么畜牲的脑子，末了还举手对天发誓赌咒说亲眼见到石三娘一个人就着小菜品尝那些个脑花津津有味的怕人模样，甚至还隐隐有婴孩的啼哭声传来…

　　最后，流言愈来愈偏颇，竟传成了石头醉藏了个最爱生食婴儿脑花的妖怪，吓得附近百姓家家户户都严禁自家孩儿往石头醉去玩耍，三番五次明令禁申不许靠近石头醉半步。

　　怕是石三娘知道自己竟有了这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也只得苦笑不得，又或许仍只是摆手笑笑，不多作什么解释。

　　久而久之，近邻街坊就跟石三娘有些敬而远之了，倒是码头上往来的客商杂工仍然偏爱往“石头醉”去，石头醉仍旧是往来客人络绎不绝、如云如潮。

　　如今小月牙，便身处这“石头醉”中，还无甚旁人知晓。

　　#####注释：

　　南京别称石头城，本文架空，背景参照南京城。吃食习俗也大多参考江南旧时，考究党勿入。

　　相传清朝慈禧太后吃的米，都要一粒粒的将米的两角给剪了，说是怕米尖儿划着喉咙。 放开那个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