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青年土匪一听枪响,脖子一缩。
子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季小桃这一枪压根就没朝着人射。
井上医院大厅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知谁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啊~”
“有刺客~”有人趁机惊慌地大叫,整个大厅乱成一团,人群如鸟兽四散奔逃。
季小桃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井上院长已经不见了,小曾还背着袁寒云正往外走,狠狠一跺脚,又朝天鸣了一枪,等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大声喊道:“井上院长,我义父在你的医院刚刚不知注射了什么,现在已经昏迷过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把你的医院拆了!”
季小桃喊罢,才跟小桃红一道,扶着脚耙手软的袁太太,从容离开井上医院。
井上院长被两个年青土匪从医院门口带走,带到他的办公室,小白龙尚旭东坐在它的座位上等他。
井上院长看见尚旭东几乎是吼了出来:“你对我的病人注射毒素,还将脏水泼在我身上,你……你八嘎呀路!”
尚旭东阴阴地笑了:“井上院长,我给袁寒云打毒针,关你什么事啊,你大可以一推了之,就算他们把你带走,你也可以装无辜啊,可是,你却跟我的人回来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心里有鬼吗?”
“你……你好卑鄙!”井上院长看着尚旭东眼中恨意四溅。
“八嘎!你敢骂大日本皇军卑鄙?”尚旭东勃然大怒,“如果你没有大日本皇军的保护,青帮帮主袁寒云的死,他那些徒子徒孙,尤其是关门弟子盛长乐,他可是英租界华人总探长,非常有势力,会让你这家医院开不下去。”
井上院长猛然一惊,浑身的冷汗都吓出来了,赶紧一鞠躬:“请小日向先生救我。”
“哈哈,你放心,我为人仗义,绝对不会看见你有困难而不帮。”尚旭东大声狂笑道,随即笑声一收,“井上院长,我觉得,你的医院最好建一支保安队,除了防备青帮盛长乐的报复,也可以解决医患矛盾,人手我给你提供,他们的工资住宿得你安排……”
英租界马大夫纪念医院。
急救室外的走廊上,盛长乐,季小桃,袁寒云的几个姨太太还有家人都在焦急等待。
刘玉亭,陈巨虎带着一伙青帮豹岑堂帮众闯了进来。
“长乐,师父怎么样?”陈巨虎急吼吼问道。
“师父送进急诊室抢救去了。”盛长乐话音未落,手术室门开了,医生疲倦地走了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盛总探长,我尽力了,袁先生本来就在病中,身体也弱,再加上毒素扩散……唉……”
“长乐,毒素是怎么回事?”陈巨虎大声问道。
“都怨我,都怨我,要是我天天跟师父请早问安,他生了病,我就不会让他出去,不会进日本人的医院,被日本人害死。”盛长乐泪流满面自责道。
“长乐,你师父的死不怪你,你和小桃知道了,立刻去给你师父办转院,那都是你师父的命。”袁太太明白,袁寒云走了,他留下的一家人还要生活,以后就得依靠盛长乐跟季小桃了,再说,怪得着他们吗,要怪就怪袁寒云旧病未去,就跑到日租界见小桃红。
“寒云的死,要怪就怪我,他病没好,就在我哪儿留宿,你们干脆将我杀了,让我给寒云陪葬。”小桃红那张美脸上浮出哀怨悲伤,自怨自艾道。
“那师父的死怨谁?”陈巨虎眼眶都瞪裂了,大声问道。
“义父的死,不怨你们。”季小桃摇了摇头,“要怨就要怨日本人,我们去转院时,小桃红正守着义父,然后一个小个子日本男护士进来,将小桃红打昏,给义父注射了毒针,我当时怀疑这件事跟井上医院的院长有关,将他用枪挟持到大厅门口,有青帮泼皮故意耍流氓滋事,井上院长逃脱——”
陈巨虎听到这儿转身就走,边走边道:“那我带人去把井上院长绑过来,问清楚是谁害死我师父?”
“巨虎师兄,站住,井上院长既然做出杀害师父的事,哪能没有防备?你一去,不是正好掉进人家的坑里?”盛长乐喝道。
“长乐师弟,其它的事我听你的,给师父报仇的事听我的。”陈巨虎语气森森道。
“师父在世的时候,我就是豹岑堂主事的,豹岑堂都得听我的。”盛长乐语气冷静得可怕,“巨虎师兄,你放心,报仇的事,等我们打探清楚,究竟是谁打的毒针?到时候,我让你亲自动手抓人,活剐了他们都行,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先把师父风光大葬,各种事分配一下,谁去告知师父的好友故交,谁来办丧事,谁来写悼文……”
袁太太抹着眼泪一听,期期艾艾道:“长乐,虽然我家有奥林酒吧餐厅的分红,但你师父那大手大脚的脾气,就说以前分家,他分了十万大洋,还有其他一些房产,照理说足够他生活了,可他是一个不会过日子的人,也不会精打细算,投资生财,却酷爱收藏古玩,如古善本书、玉器、雕刻、钱币、印玺、书画、砚台、邮票等,只要是他所爱,不论价钱多少,都要收买。”
盛长乐等人一听,确实,就袁寒云这脾气,就是座金山都不够他花。
“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挥霍呀!再加上他花天酒地,并染上大烟瘾,经常躺在床上吐雾吞烟的,有时去朋友看他,他还让其与他一块抽。如此折腾,他的经济他的身体很快都支撑不了,他也不管不顾,依旧如故,很快,他就把家产耗光了,只能开始卖字画赚钱,后来才有你跟小桃的接济,让我们入股奥林酒吧餐厅。”
“师娘,你放心,还有我们。”盛长乐安慰道,“办丧礼的钱,我们青帮兄弟出了。”
“还有我们风尘女子。你们不知道袁二爷为人处事,全在情面二字,唱戏的想和他交换名帖,他从不拒绝。贩夫走卒想和他结为异性兄弟,他点头同意。”小桃红仿似此情可待成追忆,“富裕时,袁二爷散尽千金,不管是文坛朋友,还是妓女和黄包车夫,认识二爷的,都念着二爷的好,袁二爷常说,人有性别之分,却无尊卑之别,交朋友也不能只论贫富贵贱。”
陈巨虎想起师父的好,流着眼泪道:“二爷开香堂,对新弟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们既进了家门,千万记住不可轻视了下流社会,要尽己所能去帮助他们,时间久了,袁二爷的‘人情味’,天津,上海都知道。也是这样的‘人情味’,在上海滩的腥风血雨中,反倒真正让人服气。” 四面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