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08
元宵摇摇头,“我不困。”
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在了林煜的军绿挎包上,元宵笑眼弯成月牙,期待地问道:“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去给我买小学生《思想品德》系列丛书?”
“等会儿我有事要单独出去一趟。”
林煜伸手举起元宵,把她搁坐进沙发,“回来的时候会顺道给你买书。”
“小汤圆,你能在客房里——”
环顾四下,宾馆客房的实木地板上铺着一块绿色印花地毯,墙根上摆放着罩着装饰套的茶几和沙发,茶几上面放着热水瓶和茶杯,对面的长桌上摆着方正小巧的电视机……跟预期里的豪华套房相差甚远的朴素风格让林煜无言以对,“边看电视边等我回来吗?”
他想先单独去找律师咨询起诉李富贵的事,而这显然不适合直接让元宵旁听。
『三九,让小汤圆一个人等在宾馆里真的没问题吗?她会不会害怕啊?会不会不安全啊?』
林煜有些焦虑,又把元宵举下沙发,牵着她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又一遍客房里的物件和使用方法,『这窗户上也没装防护栏,小汤圆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啊?』
『……不会。』三九波澜不惊的语调里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煜哥,能请您关掉您那丝毫不符合现实的脑内妄想剧场吗,吵到我了。』
讲道理,论及规避危险的原始本能,元宵能甩林煜半个种花国。
譬如她能在李富贵的身边活下来,又譬如她在失去力量之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着林煜离开李富贵——杂食性的小野兽天生就能够嗅出危险的味道,并会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
元宵被烦得不行,甩开林煜的手,她一边一字不差地复述林煜的话,一边原封不动地复制林煜的操作,“我都学会了,小舅舅,你就放心的出门吧。”
“……啊,好的。”
林煜表情麻木地出门了,『九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三九:『什么?』
林煜:『我做错了,我明明知道小汤圆非常聪明,为什么没有让她连初高中的《思想品德》系列丛书也一起背?』
『……』
三九忽然就意识到了,林煜清奇不羁的脑回路是他拍马都追不上的事实。
种花国的国家律师资格考试始于一九八六年,在这之前,根据不同的行政级别和创办单位而分属不同的部门管理的律师机构,圴属于国办事业单位——
马不停蹄地找到了省城的国办律师机构,林煜有些犹疑地望着简朴的行政小楼,抬步走了进去。
林煜的身份和来意直接轰动了整个国办律师机构,他搁在会客室桌子上的那张五位数的支票更是没人敢伸手去接。
国办律师机构的主任再三向林煜确认,“您是说,您要以您外甥女舅舅的身份,去起诉她的父亲?”
“对,这件事我要求全权委托律师去处理,当然,需要我们配合去做伤情鉴定之类的程序,我们也肯定会配合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煜也被对方的反应闹得有些茫然,他作为当事人,想要找省内最好的律师去解决问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法律上来说没有问题,情理上——他们还真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个案。国办律师机构的主任笑了笑,把支票推了回去,“您按照我们正常的收费标准缴纳费用就行了。”
“您稍等,我们现在就为您安排一位律师。”
国办律师机构的主任给林煜安排的律师是一位姓陈的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及至签完授权委托书,林煜终于确定了比起虐待儿童的虐待罪,整个国办律师机构的律师都更偏重敲诈勒索罪。
林煜没有多言,心情不豫地离开了。
宾馆的客房里,元宵正踩在沙发上望着窗外,宽阔的马路上,自行车来来往往,偶尔有一辆小货车行径而过,挡板货厢里或站或坐着不少人。
耳边听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播完了片头曲,元宵收回视线,踩着沙发,倚坐在沙发的靠背上继续看起了电视。
林煜拎着一袋书推门进来一看,就忍不住哈哈直乐,“小汤圆,你这是太矮了,坐在沙发上看不着电视吗?”
“嗯。”元宵坦然地点点头,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小舅舅,你回来了,这些是给我的书吗?”
条件反射似的查了一下替命符需要多少正能量值,三九没有头也疼,他后悔听信林煜说的什么‘为了不带偏见的执行任务,就不用告诉我未来那些反派还未做过的事了’之类的理由了。
三九:『煜哥,你知道吗?』
林煜:『昂?』
三九:『咱们家的小汤圆后来把气运之子、身怀福运的苏福儿给切片了。』
林煜:『……』
三九:『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煜:『……』
三九:『因为苏福儿无意间嘲笑过元宵的身高。』
——理由是假的,但,切片是真的,元宵睚眦必报也是真的。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吓得林·傻白甜·煜日常长点儿心就行了。
林煜:『……』
真信了的林煜把手里的书往长桌上一扔,跑过去亲热地举起元宵转了个圈,“小汤圆,你放心,就算现在你个矮也没事儿,咱们以后多喝牛奶,肯定能长大高个儿。”
三九:『……』
救不了,拖下去埋了吧。
“小舅舅,我能看看你买回来的书吗?”在半空中划圆的元宵淡定地问道。
“来!一起看,我教你认字!”
林煜热情地揽下了教学重任,和元宵一教一学地窝在宾馆的客房里,直到三九提醒他们吃晚饭,林煜才想起来被他忘掉的正事。
宾馆的餐厅里,林煜一边向元宵说着他准备起诉李富贵的事,一边给她夹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我觉得,李富贵必须受到他应有的法律制裁。”
“小汤圆,你觉得呢?”林煜停下筷子,郑重其事地注视着元宵。
“我能去看看警察是怎么抓他的吗?能去法院看看是怎么审判他的吗?”元宵满脸的好奇,垂在椅子边的腿晃来晃去。
“……就,这样?”
“我能去看吗?”元宵捏着筷子,朝林煜露出率直的笑容,却,拒绝转开话题。
林煜目光定定地看着元宵,半晌,也露出浅浅的笑容,“行,但只能悄悄地看一会儿。” 想了想,林煜又问三九,『我怎么觉得,我的第一堂普法课可能要失败呢?』
三九:『煜哥,自信点,去掉‘可能’。』
翌日。
灿烂的阳光将缕缕金线编织进了仿若蔚蓝绸缎的天空,一派明媚烂漫。
通过宾馆的电话联系到林煜的陈律师等在市人民医院的门口,不时朝马路方向张望。委托人林煜的案子多少有些特事特办的意思,想到这里,陈律师扶了扶眼镜,他决不会让归国华侨有抹黑种花国司法的机会。
“陈律师。”
“林先生。”
陈律师迎上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林煜,错愕的视线径直落在了他怀里的元宵身上。
家里也有个小女儿的陈律师心底瞬间翻腾出了怒火,昨天他还觉得从国外回来的林煜强调家暴是小题大作,却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他自以为是的猜测要糟糕太过多了。
元宵羞怯地朝陈律师笑了笑,就把脑袋埋进了林煜的怀里。她换了身新衣服,粉红色的小花裙并没有让元宵变得更好看些,反倒衬得她愈发令人惨不忍睹。
做完伤情鉴定,医生的话让林煜后悔极了,『昨天我就不应该简简单单地放过李富贵!』
『也是我太粗心了。我以为小汤圆行动自如,就是真的没事。早知道,我昨天就不应该惯着她,就该直接带着她去医院的。』
出于对女孩子的隐私教育和安全教育的考虑,林煜也没有想过冒然去检查她的身体情况,紧攥着拳,他又想到了昨天发生在小客车上的一幕——
“小汤圆,我们到了省城,先一起去趟医院好不好?”
“我又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院?”
“因为你眉骨上的伤口需要让医生看一下。”
“小舅舅是觉得不好看吗?”
元宵困惑地问着,抬手就扯掉了缠在可怖血痂里的头发,眼皮都没眨一下,“没关系,等它养养就好了。”
鲜血溢出。
转瞬,就顺着眉骨蔓延了开来。
“元宵!”
林煜整个人都要炸了,『三九!云南白药,棉签,啊啊啊啊!还有碘酒……还有什么……都买,买买买!』
——现在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林煜仍想原地爆|炸。三九怀疑元宵已经开始在试探着想要通过一些具有危害性的手段来刺激他情绪进而操纵他,但他却觉得,元宵就是单纯的缺乏常识而已。
『抱歉,是我的失误。』三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似乎是因为偏见,忘了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检测小汤圆的身体健康状况。』
『你——!系统也有——』类人的情感吗。
眉间攒着愠怒的林煜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质问出口。
『有。』三九猜到了林煜的问题,『抱歉。』
『没有下次。』
『嗯。』
让陈律师先行离开后,林煜又带着处理好身上旧伤的元宵做了详细的体检——基于元宵在小客车上的行为,他希望她能在体检的过程中意识到爱惜自己身体的重要性。
等隔天拿到了体检报告,林煜一边对照三九的检测结果,一边细细地给元宵作说明,直说得口干舌燥,才算堪堪结束。
三九:『煜哥,我们可以带小汤圆回一趟清溪镇,去围观警察抓人了。』
林煜:『那就走吧。』 八零反派崽儿的恶役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