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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第三章 安土城的假日

织田信奈的野望 春日御影 54255 2021-04-12 10:47

    谦信头上戴著像是白色头巾的布,藏起银色长发跟白雪般的肌肤,应该是为了隐瞒那副天女般的外表吧。

    「很想跟你在京都碰一次面。相良良晴。你很大胆呢。都打开天岩户,让日本所有人都记得这张脸了。却还独自走在町里。」

    「上杉谦信、为什么自己一人来安土之町?这里是信奈的地盘。被发现的话,肯定会被杀的。」

    「我是来亲眼看看织田信奈最后的王牌,用来迎击我跟信玄的安土城。这么没有防备的大手道是怎么回事?宽广道没有意义,而且呈现笔直。织田信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安土城防卫。安土城是为了跟我决战的传言,根本是谎言吧?」

    良晴无法逃跑。被谦信手腕勾著,背部在行人看不见的角度下,被一把刀子抵住。只能乖乖听谦信的话,慢慢走下大手道。

    就算没有多心,但不可思议的甜甜香气,还是薰进良晴鼻腔。

    这是谦信的香气,良晴注意到了。

    「没想到、竟然让自己成为御神体,受众人祭拜?而且,还是结缘之神。这是对发誓一生不婚的我挑衅吗?织田印奈,用那种方法对我下战书。因为我太过生气,才会一不小心害得总见寺的石垣崩塌。」

    「那是你干的?这么细的双手,怎么办到?」

    上杉谦信。除了京都之外,还独自潜入安土城,都不感到恐惧吗?

    还是说,跟弹奏琵琶的毗沙门天一体化,抹灭恐惧了?

    以前上杉谦信远征关东,跟北条氏康战斗之际,为了解救被三万北条军包围、即将陷落的己方城池‧唐泽山城,只带了四十五个仁,出现在北条军面前。

    当时,谦信连铠甲都没穿。

    「命运在上天,铠甲在胸前,功勋在脚下。」

    咏唱过后,单骑冲入北条三万大军,从中央突破,进入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唐泽山城。

    当时,北条军射出的弓箭、子弹,完全打不到谦信。

    就算包围射出弓箭,也射不到毗沙门天‧谦信!

    即使鼓起勇气,持枪攻击谦信的北条武者,也通通被谦信的十文字枪打败。

    目睹无法置信的一幕,北条军害怕『简直是夜叉罗剎的化身』,彷佛大地分割那样,左右逃窜,让出一条路给谦信。

    迎来谦信的唐泽山城士兵们,对『毗沙门天降临』感动流泪,所有人豁出性命,汹涌杀出城外,击退北条军。

    突如其来独自出现在京都,对信奈公开宣战时,也是一样。

    弓箭、子弹,完全打不到谦信。

    谦信本身的动作很敏捷,但谦信展现出来的大胆跟勇气,也让敌人们畏惧了吧。『无法击中毗沙门天的化身』,即使想要否定谦信本人的宣称,也没有这种胆量。

    不过,竟然又单身潜入安土城下,可以说谦信的勇气,根本超出常轨了。

    这份勇猛,让良晴有著超越恐惧的感动。

    但是,对谦信出现感到惊讶的,还有另一个人。

    效力良晴的忍者‧蜂须贺五右卫门。

    「相良氏!有在下跟随,竟然还遭到突袭!立刻救您!」

    走下大手道,来到人烟比较稀少的地方时。

    乓!

    突然,烟雾弹炸开,良晴跟谦信的视线空白一片。

    「五右卫门?危险,面对弓箭枪炮都打不中的上杉谦信,不能一对一战斗!」

    「她依然是武士。无论学得多少剑术,都不可能是忍者的退手!」

    蜂须贺五右卫门,在白烟中前进。

    总是很冷静的五右门门,从没出现过这种慌张态度,良晴惊讶。

    有五右卫门护卫,竟然还被上杉谦信溜到背后,当然会焦急吧。

    「呵呵呵。烟幕让你看不到了吧!可是忍者能狗干件!上方奸信,觉悟!」

    「乱破吗?那就没必要看到人了。」

    「等等!五右卫门!不要杀女孩子!」

    「可、可是,相良氏,若手下牛情的话这边就……姆?」

    咚。

    谦信单手抓著良晴,另一只手打向烟雾里面前进的五右卫门身体。

    谦信慢慢旋转的手,看起来只是摸到五右卫门的杜子。

    白烟被风吹走,良晴恢复视线,看见五右卫门被轰到墙上晕厥了。

    「……姆……呼……呼嗄……谦信、记住……嗄!」

    难以置信的情景。

    「五、五右卫门?骗人吧?五右卫门是忍者耶!怎么会?只用手摸到而已吧!?」

    「没有夺走她的性命。只是会晕个半天。」

    谦信念著『能力高超。差点就被杀了』后,放开良晴。

    「五右卫门跟人一对一,输得这么惨,我根本没看过!只是轻轻碰一下,怎么会……」

    眼冒金星……将眼睛有漩涡打转的五右卫门,搬到当作路树的松树底下休息后,亲眼目睹上杉谦信过于异常的实力,与其说是惊讶,更是愣住了。

    这简直是真真正正的军神。武神。

    「我只是把那个忍者的杀气,以牙还牙给本人。不过,因为相良良晴你喊了『不要杀』,让忍者的杀气减弱。所以没有夺走她的性命。」

    「可是,烟雾……」

    「烟幕跟障眼法对我没用。我生下来后,视力就很不好。即使是在明亮地方。所以,耳朵跟鼻子能力更好。」

    「是这样吗?我从未见过五右卫门败得这么惨……」

    日落后还没入夜,人群很多,谦信碎碎念著。

    「之所以戴著布,也是为了遮蔽日光。日光对没有肤色的我来说,等于剧毒一类的东西。」

    「是吗?用未来话来讲,就是对紫外线很敏感的人。今天日照也很强,很难受吧?」

    「无论如何,我都想亲眼看看安土城,找出弱点。以前,包围北条氏康据守的小田原城时,我没有攻下那座巨城。因为我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无法在战场上维持超过一个月。『月事』来临的话,会让我出现剧痛、呕吐,无法起身。所以我采用的战法,总是速战速决的决战。不能在进攻安土城时,重蹈小田原城当时的覆辙。」

    良晴傻住了。

    直接说出不能让敌人知道的秘密。谦信太过没有防备了。有如儿戏。

    同时,就算在战场上有著压倒性的无敌战力,却还是不断受限于武田信玄跟北条氏康的策略,道理也就说得通了。

    「上杉谦信。这样坦白自己的弱点吗?我是织田家家臣‧相良良晴。你的敌人啊?」

    「……啊啊,我忘了。不要杀,听到这句话,让我不自觉说溜嘴了。相良良晴,你难道是足以匹敌武田信玄的策士?」

    「不对。是你太过老实了。」

    总之先道谢,谦信对良晴低头。

    明明是军神‧毗沙门天的化身,低头模样却很像个和尚,良晴想著。

    「道谢、为什么?」

    「我的原则,是不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杀人。因为这个忍者太强,让我无法手下留情,可能打破不杀的誓言。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怎么?那么,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吗?」

    「是的。跟织田信奈决战,堂堂正正分出胜负。毗沙门天,不会玩卑劣的手段。」

    谦信将手里握住、抵著良晴背部的东西拿开。

    一开始受到突袭,还以为是把短刀,却是一根青竹。

    「是啊。这才是上杉谦信。不过,那为什么要抓住我?把我当成人质、带回越后吗?」

    「毗沙门天,不会用这种卑劣策略。只是我过于沉迷、在城内逗留过久了。不只这个忍者,还看到好几名乱破。」

    「回想起来,你也曾出现在京都的茶店啊。」

    「所以直到深夜时分,越后军的人过来接我之前,你都要跟我一起。游览安土之町。当作相良良晴的随从,就不会以来怀疑了吧?」

    哈?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当作没有杀害五右卫门的回报,良晴点头。

    「你真是会做人呢。不怕我吗?我是织田信奈的仇敌,越后军神‧上杉谦信喔?」

    「不怕啊?反而是感到幸运。你自己来找安土城的攻略方法,就很惊奇了,对我来说,或许能在这一天内,找到无敌军神的贵重弱点啊?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吧?」

    「我的弱点,刚刚说过了喔。不过,就算被知道也不会败北的。」

    「很有自信啊。不过,也对我跟织田家刮目相看了吧?来到敌人地头强行侦查,为了逃离,还威胁我要跟著整整一天,这不是毗沙门天的作风吧?可以给点

    让步吧?」

    「很会卖弄唇舌呢。不过,说得没错。那么,若是在战场上碰面的话,为了不要瞬间打垮你,而是会让军队退后五十步。只有一次。」

    这也自信过度了吧,良晴苦笑。

    「不过,真不愧是上杉谦信,果然是强敌啊。就算我带著可爱女孩子走在一起,也没有任何行人感到可疑。只会苦笑著说『相良大人又想对女生出手了』。」

    「……啥?你喜欢天下所有女生的传言,看来是确有其事呢。描述得入木三分。假扮恋人这种事,淫秽言语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口。因为我发誓一生清净了。恋爱的话,我就失去毗沙门天化身的资格了喔?我爱上你这种招蜂引蝶之人,怎样都是不可能的,打倒织田信奈之前,我不会死的。」

    「不过,若说『演好我恋人的角色。这样才是最自然、不会引人起疑的方法』,你怎么做?」

    谦信挥舞手里的青竹,让松树树干出现明显裂痕。

    「就算对敌人没有敌意跟杀意,这种程度还是做得到的。你的身体、就是这个下场。就算不是在战场上,为了守护一生清静的誓言,我不会饶恕行为淫乱的男性。我会狠狠处置喔。」

    这样就能砍死我了?良晴发抖。

    「那么,当作我的妹妹吧。最近为了培育人才,妹妹增加了。石田佐吉、大谷纪之介、加藤虎之助、福岛市松。你头上包著头巾,刚好可以装作大谷纪之介。纪之介总是用白色丝绸遮著脸,没人看过真正的脸蛋。你身材娇小,很像个晴天娃娃,远远看去跟纪之介没有两样。」

    「是吗?刚好呢。这也是毗沙门天的庇佑。」

    「所以,今天都要喊我『大哥哥』。纪之介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我对哥哥这个词,只有不好的回忆。可以称呼你良晴吧?」

    谦信说著哥哥时的侧脸,有种冰冷、孤独的感觉。

    「是喔。我强行让哥哥引退,从哥哥手中夺走家督职位跟春日山城。现在,我没有成为任何人妹妹的资格了。」

    良晴交叉双手,在重重人群塞满的安土之町闲晃,『明明是送死者灵魂回归天际的盂兰盆祭,却这么热闹。难道没人相信越后军会杀入安土吗?』谦信很不甘心。

    「畿内人民对战乱习以为常,胆量也大起来了。现在既然是快乐的时候,就该放开身心。」

    「别说废话。无数的观光客中,藏了很多忍者。不只织田方的忍者,还有武田的乱破、北条的风魔。相良良晴,不要离开我身边。继续装成感情很好的兄妹。」

    「既然是感情很好,为什么不能聊天?」

    来到长长的整排摊贩附近。

    「章鱼烧~堺港名产章鱼烧~喔喔,良晴大爷,身边那孩子是妹妹吗?小女孩,请务必试试看章鱼烧。会大开眼界的。」

    「喔。今井宗久大叔,还在摆摊啊。真努力。给我两人份!」

    「良晴大爷,谢谢惠顾。来视察摊贩吗?对了,您身边那个雪白妹妹,是哪里来的?」

    「姆。我是从雪国越后来的。」

    「啥?越后?那种跟晴天娃娃没两样的布巾遮住脸,看不太清楚,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小女孩……」

    「姆。今井宗久。之前上洛时,曾经在堺港碰过面。受你照顾了。」

    「嘘、嘘!纪之介、别乱说话!先走了,大叔!」

    抓著谦信的手,连忙离开今井宗久的摊位。

    「干嘛那样说啊!这不就等于自己招认是谁了吗!你就不能看看气氛撒个谎吗!」

    「姆。毗沙门天不会说谎。我跟全身上下都是谎言构成的武田信玄不同。」

    「不是那样说吧!你好像根本没有外交、阴谋这些概念啊。说是军神,更像是温室里的大小姐啊。受够了。」

    「不过,若不知道敌国情报,就无法行动,所以会派遣轩辕进行谍报活动。对。我喜欢猴子喔。」

    「突、突然对我告白?你、你说自己不会撒谎,这也太惊人了。」

    谦信的雪白脸颊变红了。

    「不、不是!不是说你!轩辕跟相良猴子不一样!」「怎么?还以为是告白,让我心跳停止了。」

    「我跟男性告白的瞬间,就会死了喔。毗沙门天这么告诉我的。为了杀害身为织田信奈仇敌的我,你用了诱导式询问吗?策士呢。」

    「真亏你没被武田信玄谋杀啊。」

    「没错。那个女人活著就是为了扯我后腿,但只有谋杀做不出来。她相信若不是在合战中讨伐我,就不等于是真正的胜利。这是我跟武田信玄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可是,那个女人煽动越中一揆、拉拢越后国人,谋杀以外的方法什么都用!真是个卑鄙之人!」

    「喔喔。你说著胜千代酱的时候,感觉很高兴啊。」

    「说、说什么呢?怎么可能高兴!是痛恨到不行!」

    道路某处,有著被孩子们包围起来的当地伽罗。

    「呜呜呜。好想跟姐姐大人在南蛮寺跳舞。可、可是,今天蕾恩有任务喔!好的,安土土、摸摸!等等!孩子们!住手、住手!欺负安土土的话,会有天谴的!别这样!」

    「相良良晴。看看,弱者被欺负了。必须实行义。用这根青竹赶走那些小孩……」

    「用青竹使出真空斩,真面目一下就揭穿了,住手。这是当地伽罗的营业活动。让小孩们跟著一起玩。」

    「那种暴力行为不好。会让孩子们将来变得好战。」

    「这不像军神的台词吧。」

    「别误解了。我不像武田信玄那样喜欢战争。我只会发动锄强扶弱的义战。不过,为了打通这次上洛战争的路,必须践踏诸国并吞才行……」

    谦信皱起眉头,侧脸显得很悲伤。

    「今、今天就忘了合战跟毗沙门天吧!打起精神。吃章鱼烧吧!给你给你!」

    「姆……好烫好烫!哈呼、哈呼、哈呼!这、这是什么?太烫了吧!别突然塞进我的嘴里!相良良晴,你想用章鱼烧暗杀我吗!」

    「你很怕烫啊。抱歉,我先吹凉。」

    「……呜呜。这种白白黏黏不像酱油的东西,是什么?油份太多吞不下。我的食量很小。」

    「偏食会长不大,胸部也不会长大喔?」

    「无礼之徒!对、对毗沙门天这样讽刺,下次你性命就不保了!」

    「啊啊,抱歉抱歉。你外表是个幼女,但跟我年纪差不多吧?我会注意。」

    「从没看过像你这么诗里的男性。把我当成年幼的村女了。」

    姆,谦信闹别扭转头,良晴只能蒙混苦笑。

    谦信眼睛瞪成逆三角形,意外用力抓住良晴手腕。

    「……很不愿意,但忍者的气息越来越强了。若在这里战斗的话,会把很多人卷进去。没有方便躲藏的隐密地方吗?」

    「为了让参加祭典的观光客们能够平安回家,信奈把这当作最大目的,才配置忍者的。在人群当中不会发生战斗的。」

    「就算那样说,数量渐渐增多,被包围的话,就只有强行突破的方法了。」

    「我、我知道了。难得的安土祭典,也不想引起骚动。刚好。那里。那里有个密室吧?不会引人注意。」

    良晴手指的方向,许多崭新的建筑物中,只有一间老旧到快倒的废弃屋子。

    「咿?鬼、鬼屋?」

    谦信用力抓著良晴手腕。这不是演技。

    废弃屋子的入口,挂著招牌。

    『怪奇大睿山!魔境鬼屋!睿山结界打破的如今,从天台密教封印获得解放的怨灵们,会大举袭击喔。』

    又臭又长的名字,想说不要进去,但看见站在入口的原睿山僧兵‧正觉院豪盛,露出豪爽笑容,良晴(嘛,既然是这个大叔设计的,很正常)接受了。

    「喔喔,这不是相良良晴吗?气色不错啊!」

    「大叔真让人吃惊。变得圆滑了。」

    「自从将弗洛伊斯当成圣母之后,我也变成慈悲的男人了。不过,睿山跟僧兵集团解散后,就无法获得布施,今天就来安土营业。这间鬼屋怎样?仔细说明鬼屋的乐趣,清楚易懂吧?」

    「比起无法获得布施,僧兵不能用武力威胁后,也没办法跟以前一样恐吓商家拿钱吧?」

    「嗄哈哈哈!说得真好!也是有这个理由!」

    什么!我都不知道!睿山和尚竟然做出这种不义之举吗?必须惩罚!谦信打算挥动青竹,良晴立刻抱住谦信的纤腰制止。

    谦信『呀?』小声惨叫,身体似乎无法使力,就这样被抱著,僵硬发抖。

    「住、住手,相良良晴。别碰我、别靠近我。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不是相良良晴

    。大哥哥、大哥哥。」

    「给我记住。呜呜~!」

    「豪盛大叔,这孩子是大谷纪之介。我的心妹妹。会培育她慢慢成为相良军团的核心。小女孩还不懂世间事,但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喔喔喔喔!是这样啊!用白色头巾遮住脸,很胆小的少女啊!来来,请进。其他人就算了,先让相良参观吧。哈哈哈!」

    「谢谢。」

    谦信很有庙低头。这种姿态果然可爱到像个晴天娃娃,良晴笑了出来。

    「嗯?小女孩,总觉得以前在哪里看过你啊……跟弗洛伊斯的母性不同,但又感到很怀念……嗯嗯?多心了吗?我以前在睿山时,只喜欢武艺跟喝酒,跟女人完全没有来往啊。」

    「姆。正觉院豪盛。我以前碰过你好几次。我诞生在春日山城之时。然后我舍弃越后国主之职,逃避到睿山……」

    「啊哇哇哇!纪之介,赶快进去鬼屋吧!我们进去了啊,豪盛大叔!」

    「为什么?住、住手,相良良晴。我、我拿幽灵没办法……不、不是害怕。毗、毗沙门天不可能害怕鬼怪什么的。只是,对死人有点……今、今天是盂兰盆会,真的会有幽灵出没……」

    谦信不知为何害怕发抖,良晴硬是将谦信公主抱,走进鬼屋。

    「放、放开我!不要!」

    抱起谦信轻到夸张的嗯体,走进鬼屋的狭窄黑暗走廊。

    「所以,不要看到人就说个不停,这样会露出真面目的!至少装一下吧!」

    良晴哭喊。

    两人进去黑暗房间。

    「咿……好、好暗。还有雾气似的烟雾。可、可是我看得见。看得见。这、这个房间,简直就是墓地。还有灵塔……那、那、那块墓碑,有刀敲过的痕迹。每、每、每个地方都有不祥之物。会遭天谴的……」

    「谦信很擅长夜视?我看不太见昏暗的地方,有这么可怕吗?豪盛大叔都不在了,可以放你下来吗?」

    「不要!别放开我!放下我、踩到幽灵该怎么办!相良良晴,直到走出鬼屋之前,都一直抱著我!」

    谦信紧紧紧紧紧紧抱住脖子。

    谦信的香气飘进鼻腔。

    「没想到豪盛大叔有打造鬼屋的才能啊,但上杉谦信害怕幽灵,也让我很意外。你是毗沙门天吧?自称神灵却害怕幽灵,很奇怪吧?」

    「有什么奇怪?死者当中,有著即使成为幽灵也想碰见的人,也有绝对不想再度看到的人。绝对不想再度看到的人变成幽灵后,我的护身术就没有用了。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也没办法让你拿来护身啊。随便抱上来的话,继续公主抱我也不管啰?」

    「这、这是我为了从幽灵手中保护你,才抱著你的!相良良晴,只要我有这个意思,就能瞬间杀死你喔?」

    「好好。保护保护。毗沙门天不会欺负弱者,我安心了。」

    「讨厌!你这个男人!越来越让我生气了!宇佐美定满的乐天、直江大和的狂妄、长尾政景的粗鲁通通具备,最差劲的男人!给我记住了!」

    不知不觉,谦信表现出很符合年龄的少女表情跟语气了。

    「宇佐美定满、直江大和、长尾政景。都是越后赫赫有名的武将。真想看看他们。」

    「……三人、都过世了。跟豪盛再会、让我渐渐回忆起来。宇佐美跟直江的幽灵,我想再会,但我讨厌政景的幽灵。」

    谦信的声音,让良晴肩膀直到手腕都在颤抖。

    「是吗?死者的话题之后再说吧。今天是跟安土的地点同欢。」

    然后,摸摸谦信包著头巾的头。

    「别、别把我当成小孩。相良良晴。别随便摸关东管领的头。被那些把我当成毗沙门天景仰的越后诸将看到,你会被拿来血祭喔。几乎都忘了,但你是我的敌人喔?」

    「今天你是我的妹妹吧?大谷纪之介啊。好吧。既然要消磨时间,就在里面慢慢晃。」

    「不要太逞强。这是毗沙门天的命令喔。」

    「当心不要途中晕倒啊,谦信。若是被蒟蒻的茎勾到脖子,水井会突然有全身湿答答的女人冲出来,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啊?」

    「……没、没事。」

    我很擅长夜视。这、这种陷阱通、通通都能看穿的,谦信被良晴公主抱,走在鬼屋里面,说起早自己一步死去的三个男人。

    「我呢。我被从小就代替父职的两名家臣,军师宇佐美定满跟宰相直江大和,推到幕前,让体弱多病的兄长让出越后国主职位。也可以说是我夺走的。不能让下流像是野兽的男人、分家的长尾政景肆虐越后。长尾政景娶了我的姐姐还不满足,想从兄长手里夺走越后。娶了姐姐之后,还想让身为妹妹的我成为自己所有。真的很讨厌他。不只长尾政景。许多越后武士,都怀抱将我娶为妻子的野心,持续谋反。」

    「……说是姬武将,但你也是主君吧?家臣不能跟主君结婚。这是战国的定理。」

    「只有男性武士的越后,不存在姬武将。我是最初的姬武将。所以,这个定理在越后不适用……虽然宇佐美跟直江努力守护我,但若不发誓一生清净的话,我或许会被谁玷污的。比如说,长尾政景。娶了姐姐生下孩子后,还想让我……很讨厌他。男人都像野兽。在战场笑著杀人,手染鲜血,然后侵犯女人……不要。我不要这样。真的、很怕男人。害怕、不想被碰到。」

    良晴无言,摸摸闭眼发抖的谦信脑袋。

    「在川中岛碰见武田信玄时,我感觉到,第一次目睹救赎的光芒。我相信,发现终生的友人。跟我完全相反的信玄,为什么、我一眼就对她著迷了?可是,武田信玄跟我一样是个女人。若有一方是男人的话,越后跟甲斐可能会藉由婚姻同盟,成为一体了。可是,两人都是姬武将。然后,信玄不肯舍弃用武力吞并信浓的野心。我无法理解。被信玄赶出信浓的人们,祈求我过去解救。为了义持续战斗,这是我身为毗沙门天的命运。既然信玄不愿终结侵略战争,我就只能为了义,诛杀信玄。所以,越后跟甲斐,只能踏在信浓川中岛不断战斗。」

    「是吗?果然,你跟信玄之间有著友情啊。逃避到睿山,是对于在川中岛跟信玄缠斗的命运感到难受?」

    「也有一部份,但也是无法忍受长尾政景那些越后男人们的死缠求爱。拒绝求爱,他们就起兵谋反。持续上演。」

    「很辛苦啊。因为你太美了。而且,是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特殊少女……谁都无法取代的。」

    「……就算那样说,我也不会高兴。」

    「长尾政景总是谋反的中心人物吧?把他流放不就好了?信奈的话,第一次可以原谅,若是第二次谋反,就把人流放到高野山了。我也被解雇、流放过啊。」

    「是呢。即使是参晓万事的宇佐美定满也说过,只有流放长尾政景这条路了。冷酷的直江大和,也劝告我诛杀政景。可是,我两边都无法选择。义跟慈悲是一体的。不能杀害那些败北的人。而且,政景是姐姐的丈夫。若把他赶出越后,也等于将姐姐一起流放了。打倒恶人,让恶人改过向善,这是毗沙门天的使命。所以我持续战斗、持续胜利,持续饶恕。然而,即使我原谅多少次,长尾政景故态复萌。每当得到我的原谅,就再次发狂了。」

    不过,政景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说要跟我结婚,却被直江大和愚弄,娶了我的姐姐,变成本家的一门众。直江是为了守护我,但对政景而言,等于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谦信重重叹气。

    「结果,你对川中岛的连续战争、以及越后的谋反感到迷类,舍弃越后国主职位逃避到睿山了?你是责任感很强的女孩,竟然能舍弃自己的一切立场啊?真的很难受吧。」

    谦信、吸了吸鼻子。

    别看现在的我,谦信小声哀求。

    「我在黑暗中看不到东西,没事的。睿山、有碰到那个豪盛大叔?」

    「是的。在睿山、被豪盛拒绝出家了。睿山禁止女人进入,就算你出家了,也是只能一生躲在阴影当中。无法成为天台座主。无法成为率领僧兵的身分。如此还想在乱世展现大义,很难办到。若是选择出家之道,想要掌握展现大义的可能性,就去高野山吧。高野山对女人的禁制,不像睿山这么严格。所以我离开睿山,前往离京都很远的纪伊。走向高野山。现在想想。豪盛是在争取时间吧。争取把那些男人从越后叫来的时间。」

    逃避到高野山时,上杉谦信还没继承关东管领、上杉家的家督,名为『长尾景虎』。

    谦信(景虎)是个女性,所以无法立刻爬上高野山的山顶。

    在山麓小寺庙的一个房间里面,『无论如何请让我出家』持续跟座主交涉。

    可是,交涉没有进展。

    不是战

    败、失去国家,身为『越后之龙』,受人畏惧、无敌于世间的越后国主,舍弃国家、武家的身分,请求到高野山出家,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但问题在于这位国主是个姬武将,让高野山的僧侣们难以决定。

    不过,也不能随便应付景虎。

    景虎前些年才上洛、拜谒了姬巫女,关白‧近卫前久跟在场的贵族们,对警虎的清纯、散发神气的异相、口若悬河的辩才感到震惊,位居室町幕府顶点的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称赞说『这才是乱世的英雄』,『既然汝知道义就是要讨伐恶,时机到来的话,汝率领越后君,成为幕府管领治理天下吧』,拜托景虎率领士兵再度上洛,可以说是相当靠近天下人称号的武将。

    为什么景虎要放弃现世一切、选择出家呢?僧侣们想要理解这一点,睿山的正觉院豪盛则是说『那位大人是靠武力,在乱世中彰显大义之人,乱世还没结束的话,就不能出家』,让僧侣们继续利用交涉拖延时间。

    因为景虎太过老实,不清楚这背后的事情。

    无法入山,只能手握青竹,等待获得许可的日子来临──

    越后军师宇佐美定满、宰相直江大和两人到来。

    宇佐美定满是个高大,总是睡眼惺忪的男人,把景虎从小培育成『越后第一名姬武将』的风流人物。

    宇佐美定满有著在越后战乱中,被景虎之父‧长尾为景屠杀一族的流浪过去,他抱持奇特信念,就是『粗暴男武将无法治理这个弱肉强食的越后。只靠武力,无法结束乱世。若没有像本猫寺门徒崇拜女神那样的姬武将,是不行的』。

    为了这个理想,培养出来的少女,就是景虎。

    「景虎。够了吧。是我们的错!这次发脾气的理由是什么?我吗?因为不喜欢我弄的兔耳头盔吗?还是我这头胡乱头发?难道是!你啊。因为每月来一次的那个让你很不高兴,才逃避到高野山吗?嘛,姬武将一定会碰到啊。够了,回国吧。越后诸将跟人民,大家都很难过啊?」

    宇佐美并不知道喜欢少女心喜欢兔耳头盔,总之找了些理由,他确实是景虎少数愿意展现内心的男人,但这个时候反而更让景虎生气。

    「宇佐美!我才不会因为那种儿戏理由逃避!而是受够越后武家的男性了!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娶我为妻、想让我生孩子,满脑子就想著兽行!我是什么人?我不是越后国主长尾景虎吗?他们不愿承认我是真正的主君吗?」

    啊啊……是啊,景虎。因为你太美了吧。这就是获得崇敬之人的宿命,宇佐美为难抓头,喝了杯茶。

    「川中岛的漫长对阵,引来长尾政景的厌恶啊。他对你有著邪念,也煽动其他男人。这样吧。由我来策画一些阴谋,把长尾政景流放出去。他不在国内的话,你就愿意回来越后了吧?」

    「别说傻话,宇佐美!怎么能流放姐姐的丈夫!你想让姐姐也从越后消失吗?」

    可是,景虎。你继续独身下去,这种动乱就会持续。因为你太过美丽,等老年之后状况会改变吧,但这要等到很久……宇佐美一脸苦涩,喝茶摇头。看到那种态度,让景虎越来越不高兴了。

    「乾脆,撤回一生清净的誓言吧。因为是毗沙门天的化身,就不能嫁人,没这种道理吧?」

    「愚蠢。这样做的话,我就死了。爱上男人的话,这条命就没了。父亲逝世之时,毗沙门天出现在我眼前,这么说过。」

    「那个,景虎。毗沙门天是是你内心创造出来的幻影,要玩毗沙门天扮家家酒的话,我来陪你。看看我密藏的宇佐酱布偶。宇佐酱说话了喔?『我是、宇佐酱!毗沙门天是男人喔!但是,小景虎被欺骗了!没有小景虎,春日山、很寂寞喔!』」

    「……………………」

    景虎默默拿走宇佐美手上的兔子布偶,从窗边扔下断崖。

    「呜啊啊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么么么?宇佐酱?你啊啊,把我的宇佐酱还来来来!你想杀了宇佐美酱吗!」

    「看见兔子,会想起我在镜子上的模样,很不愉快。」

    「有什么好不愉快的?你长得这么漂亮,漂亮到众人钦羡,怎么回事?太浪费了吧!」

    「宇佐美。我若嫁给谁的话,越后会比现在更加荒芜。长尾家的家臣团也会四分五裂,越后人民大家陷入迷途,百姓也会失去田地饿死吧。怀疑的话,乾脆你来当我的丈夫?」

    「啥?我可不想当你的大哥啊,别说笑了。你的年纪跟我很难配得上吧?景虎。真怀念你还是虎千代的幼女时代啊。」

    「不就是你跟直江大和,把我教育成这样吗?你告诉我要为了义而战斗,直江大和教给我慈悲饶恕敌人的神佛之道。我两边都实践了。为什么、现在你要抱怨?」

    「是没错啦……我们这些大人,擅自把自己梦想灌输到幼年的你身上,必须道歉。可是啊。成为毗沙门天的化身,没有恋爱就死去。我跟直江可没说过这种傻话。景虎,那是你因为战争失去父亲时,自己对自己说的话。现在想想,就算被击败,你还是开始将自己跟毗沙门天看成一样的时候,就该矫正了……当时,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种程度啊。只觉得是个很有决心的孩子,对此感动。结果,你就算到了适婚年龄也不靠近男人,总是关在毗沙门堂,变成不断跟神灵对话的麻烦少女了。」

    若是在景虎看过军神毗沙门天的故事前,先让你读过『源氏物语』就好了,不,应该说需要有一个光源氏,宇佐美碎碎念。

    「喂,直江!你别只顾著坐壁上观,出来啊!你也想点办法吧!」

    「真是的。安抚殿下怒气的责任,是宇佐美大人您吧?我说话不会绕弯子,会让殿下更生气喔?」

    挂著苍白脸颊,瘦弱男人直江大和无奈走进来。

    越后的宰相。

    他也有过在越后战乱,一族因此没落的痛苦经验。可是,他怀抱跟宇佐美不同的希望,看著景虎。

    毕竟,直江大和发现景虎有著足以匹敌释迦牟尼那般的神性、佛性才能,劝她出家。跟想让景虎成为武家的宇佐美定满,立场对立。

    温柔的景虎,无法割舍任何一方。让这两个男人的梦想持续下去。

    舍弃人生为人的生存方式,成为一生孤独的毗沙门天,进行义战,取回日本失去的正义跟秩序,这种困难责任,景虎背负了。

    直江大和决心将自己一生奉献给景虎,自己也宣告终生不婚,至今保持独身。

    将景虎从固执的长尾政景手中,保护对男女之道一无所知的幼女景虎,功劳最大的人,就是直江大和。

    毕竟,直江大和欺骗长尾政景,娶了景虎的姐姐,以此束缚政景。政景无法夺取『妻子的妹妹』景虎,可以说是他的功劳。

    「直江大和,你也来了?景虎不会回去越后了,两人快点离开!」

    「公主。不能到高野山出家啊。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也要阻止您。我已经对大和御所、幕府行动了。近卫前久大人跟足利义辉大人都相当动摇,京都都炸开锅了。」

    「直江,你也是一样吗!偷偷弄一些小手段!是武家的话,就堂堂正正战斗!」

    「呵呵,这是我的作风啊。公主殿下?现在解决事端的方法有两个。」

    「第一?」

    「赌上越后可能灭亡的后果,跟宇佐美大人结婚。跟其他结婚,会导致越后四分五裂,但跟八面玲珑的宇佐美大人结婚,所有人会感到意外,『宇佐美大人往后会被景虎殿下管得死死的吧?可怜可怜』,或许会因此同情、放弃公主了。」

    宇佐美定满嘴里的茶喷出来,景虎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激烈动摇,手里的青竹抖动。

    「我我我我、拒绝!与其打破一生清净的誓言,我宁愿出家!」

    「另一个方法,是遵守一生清净的誓言,带著出家想法回来越后。对越后诸将来说,这也算给了些下马威吧。可是,若这样毫无作为回去春日山城,总有一天又会爆发叛乱吧。一定会出现意图染指纯洁公主的男人。无论怎么禁止,男人这种生物,就是想要摘取禁忌的果实。」

    「这点我知道!所以我问你该怎么办?直江!」

    「暗杀对公主最为执著的一门众笔头‧长尾政景大人。饶恕恶、饶恕谋反,但是,侵犯神圣毗沙门天化身的人,格杀勿论,让家臣团看看吧。这样,越后就能统一了。」

    直江大和,是为了景虎,无论什么阴谋都乐于动手的男人。

    跟带有某种天真的宇佐美不同,是现实派的官僚。

    景虎震怒颤抖,青竹敲了直江大和的肩膀。

    「暗杀姐姐的丈夫?这种卑劣手段,毗沙门天是绝对不会认可的!这样下去,我就是跟武田信玄一样的恶党了!」

    「请记住,一山不容二虎。让谋图越后

    国主职位、对公主抱持非分之想的长尾政景死去,除此之外,公主是无法真正成为越后之主。」

    「我、不要。这种事……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喔喔?难道公主不恨那个男人吗?不会只是因为姐姐的丈夫,就下不了手吧?」

    「直江大和!你总是这样玩弄我的内心!可是,无论你怎么说,那都是你的手段!那不是你的本意!我已经习惯了!绝对不会认同暗杀!但是,若就此回去越后的话,我又会再次出奔。这点我也知道!小虎千代,不,景虎,再也不会接近男人!我不会要男人发誓忠诚!就会对我献上忠诚,内心却藏著想要染指我的丑陋欲望,这就是男人!例外的只有你们两人、还有柿崎景家之类的少数。我不会回去越后!」

    这样只会更难说服公主吧?直江大和这个人却连汗都不流一滴。

    「如何呢?宇佐美大人。」

    「是要殿下跟柿崎景家结婚?比起毗沙门天,他更偏向阿弥陀佛啊。」

    「不是。什么人都不能介绍给公主。恋爱就会死亡,让公主有这种想法。」

    「直江!就是你灌输一生清静的想法!总之,你先放弃一生孤独!若是一生不婚盟友的你,早点脱团的话,景虎或许就会改变了!」

    「拒绝。作为对公主的忠诚心,发誓一生孤独,要我舍弃这个誓言的话,我不就只是一个冷血奸诈的宰相了?只有这点请饶了我。我手上沾染的污秽,都是为了公主。放弃这一点,违反了我的美雪。」

    这家伙也是……所以才说信神拜佛的人很麻烦……宇佐美咬牙,此时谁都料想不到的『第三个男人』,突然闯进室内。

    肌肉发达的身体。

    粗黑眉毛。

    贪狼般的目光。

    这个男人,就是取了景虎的姐姐,却还是继续执著于景虎的贪婪武将。

    「长尾政景?喂喂,你这家伙,来这里做啥?」

    「我让你成为越后国主的代理。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夺走越后,这点先不说,为什么你还跑来高野山了?」

    「……别靠近我,长尾政景!想让姐妹都囊括己有,是畜生的行为!姐姐不是就快生孩子了吗!知道羞耻的话,就回去姐姐身边!」

    感情失控的景虎,大声痛骂政景。

    「你已经娶了我的姐姐作为妻子!知道这一生都不会有得到本人景虎的一天了吧!」

    长尾政景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用狰狞视线盯住景虎。

    「可怜啊,景虎。毗沙门天就是这么孤僻,才逃到高野山。生在武家想要贯彻一生清净,是很困难的。还是放弃出家的想法吧。但你无法逃避我的。不,时代,不会允许你逃避的。」

    宇佐美『不能让这个混蛋继续逼迫景虎了!』打算制止政景,但直江大和『先让他说几句话吧。或许能发生什么』用视线制止宇佐美。

    「逃避、吗?本人景虎?逃避你?」

    「对。你逃避我了。害怕我的求爱,逃避了。可是,不只如此。你是逃避自己人生的所有一切。」

    「政景!我才不会害怕你这种人!你应该认为自己很强大,但毗沙门天才不会害怕你这种程度的敌人。跟你战斗的话,是我会赢得胜利。就算战斗百次,我也会战胜百次。你是姐姐的丈夫。我只是因此生出慈悲之心罢了!」

    「哼。景虎。你确实是与生俱来的战争天才。战争等于胜利。宇佐美定满的军学、直江大和的背面手段,对你来说都是没必要的。从日本开国以来,能跟你相提并论的战争天才,就是源义经吧。我也知道你坚持自称毗沙门天的理由。可是,你很弱小。内心、很弱小。只要痛苦,就会立刻逃避眼前的现实。自己不是人,是毗沙门天的化身,逞强这么说,就是不想受到伤害啊。从你的父亲被一揆众杀害时,你就一直想要逃避眼前的残酷现实。即使只有短短一天,你也不会当个普通人。畏惧受到伤害啊。一生清净、成为无敌世间的军神,结束此生。这不是因为害怕战败。而是你害怕当个普通人活著。觉醒恋爱之心,无尽思念令身体感到痛苦的感觉,你无法掌握。你没有这种勇气。因为只要开始宣称一生清净,就不会尝到失恋的痛苦吧。」

    宇佐美、直江,吞著口水注目两人对话。

    长尾政景还没死心。若景虎要被高野山永远夺走的话,自己就把内心话通通说给景虎听,抱著因此被景虎斩杀也无所谓的觉悟,他们都注意到了。

    对身体都是野心所构成的长尾政景来说,景虎这种年轻姬武将,就是──足以让自己赌上一切,也不会感到后悔的憧憬之人。

    「但是,你的面前出现武田晴信这个宿敌。面对武田晴信,逃避、胜利都办不到。接受跟那个姬武将战斗的命运,你总有一天会从高高的云端被拉下来吧。武田晴信让你失去至今作为毗沙门天的化身,空谈义战的坚持,失去自信了。所以,你不顾一切,选择逃避了。」

    那是已经在川中岛战斗过两次,却无法分出胜负的宿敌武田晴信,也是之后的武田信玄。

    「……别用这种形式,说出武田晴信的名字!像你这种这种充满欲望的男人!别污秽我跟晴信了!」

    就算被政景臭骂,景虎也一直忍耐。

    但是,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失控忘我了。

    「你这家伙!你究竟知道我们什么!」

    景虎不甘心流泪后,青竹不断敲打在政景的粗硬额头、有如小山隆起的肩膀、厚实的胸膛。

    政景即使满身是血,依旧浮现浅浅笑容,看著景虎不放──

    那天后。

    景虎──上杉谦信,带著宇佐美定满跟直江大和,回到越后。

    面对先走一步的长尾政景,景虎放话了。

    「政景。我绝对不会逃避。不会逃走。你没有把我从天上世界拉下来的力量。」

    政景『或许吧。但是,最后是我赢了。就算我行尸走肉、只剩灵魂,也一定会把你拉回到这块地上』只是高傲笑著。

    然后──进行川中岛第四次决战,越后军、武田军都出现重大损伤,不久之后。

    军师宇佐美定满跟害群之马长尾政景,搭船出游时在湖中溺死,当谦信收养政景遗孤当成自己的养女后,经过许多没有回报的义战,加上川中岛的连番战斗,即将分崩离析的越后,围绕谦信成为一体了。

    把谦信从高野山拉回来的三个男人,只剩下直江大和一人活著,但从两人意外死亡后,直江大和也迅速衰老,静静过世了。发誓一生独身,直江大和直到最后都遵守了誓言。把宇佐美定满介绍给他,成为自己养女培育的武将‧直江兼续,托付给谦信。

    走出鬼屋,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走路后,谦信说著。

    宇佐美定満。直江大和。长尾政景。

    谦信说著打从自己生下来后,就不时冲突,最后葬身于越后之地的男人们。

    良晴、知道。

    上杉谦信不是突然降临于世间的天才,而是经由生于战乱越后之人,亲手培育、照顾,有时还敌对斥责,如此打造出来、有如梦幻结晶的奇迹。

    可是,在只有男性武将的越后,谦信的存在太过耀眼,让许多男性武将的野心失控了。

    所以,谦信只好关在毗沙门堂,发誓一生清净。

    有如把自己封闭在冰城的雪之公主那样,良晴想著。

    「知道我对织田信奈感到愤怒的理由吗?相良良晴。那个女人获得神器的力量、掌握天下,站上跟神灵比拟的高度后,放弃做为一个人的生存方式,也不愿舍弃恋情,这么对日本宣告。这等于否定我所有的生存方式。」

    「你误解了,谦信。信奈没有自命为神。而是无论如何,都要当个普通的女孩子。依赖、畏惧神佛怨灵的时代结束了,人要开创人可以掌握的未来。这是信奈选择的路。这很容易招来误解,才被看成是破坏神佛、断绝传统的残暴魔王。」

    「从她把自己的雕像放在总见寺时,就不可信任了。」

    「那只是对自称毗沙门天的你,开个小玩笑罢了。」

    「你说什么?无论怎样,我都只能消灭织田信奈了!」

    「冷静冷静。可是,长尾政景那家伙,是个娶了你姐姐为妻,却依旧对你死缠不休的男人,但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谦信,你就像……只是为了跟死者的誓言而活啊。」

    为什么上杉谦信要如此钻牛角尖?良晴受不了了。

    只是在京都碰过一次面,在安土过了半天,我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干涉她的生存方式。

    「打算愚弄我吗?你也把我看成是个假扮毗沙门天的小孩吗?说我亲眼看见父亲战死,为了从这个冲击守护内心,才化身为毗沙门天?不对。我是继承了宇佐美跟直江的意志。」

    谦信脸

    红红,用青竹贴著良晴的肩膀。

    「为了在乱世中彰显大义,选择成为毗沙门天活下来的意志,确实美丽、值得尊敬。宇佐美跟直江,也是从你的纯真心中,看见更加崇高的美梦。确实,若没有人出面的话,乱世是无法结束的。你有这种力量。只是,就算继承了他们的遗志,活著的人还是需要未来啊。对未来的希望。现在的你,被毗沙门天跟死者的约定束缚了,从未有过做出真正自己的一天。」

    「对呢。或许,自己的人生,就是像光源氏那样跟恋人接吻呢。不过,那种事……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必要的,但毗沙门天不需要。」

    「一天也好,换个方向也未尝不可吧?」

    「不行。若用毗沙门天的话来说,我活不了多久。埋葬织田信奈时,我作为毗沙门天的生命也结束了。应该说,我没想过能活过那么长一段时间。因为我生来就体弱多病。像是一只丑陋兔子。所以,不想留下悔恨。上杉谦信是个把一切献给大义的义将,等于是毗沙门天的化身,若能留下这段历史,我的短短生涯就没有悔恨了。不如说,漫长活著露出丑态,加上没有资格成为毗沙门天的烙印,反而会让我后悔。我直到最后都坚持一生清净,百战百胜结束生命的话,作为毗沙门天回归天际的话,对养育我长大的宇佐美定满、直江大和来说,一定会感到高兴吧。」

    谦信、眯起眼睛说著。

    「谦信!那样不对!」

    良晴抓住谦信肩膀、怒吼。

    瞬间、热血上涌。

    自己为什么会变得愤慨?良晴也不知道,谦信当然更不会晓得了。

    「好、好痛。怎么了?相良、良晴?」

    「我虽然没见过宇佐美定满跟直江大和,但只有这句话我敢肯定!你若以毗沙门天的身分结束一生,宇佐美跟直江都不会高兴的!绝对、会伤心地!我们让公主走上错误的路了,肯定会感到后悔!」

    「别、别乱说话!为什么、你能这样说?你明明没见过宇佐美他们、没跟他们说过话!」

    「我是个男人,总觉得我能明白!越后的男人们,不是把你当成毗沙门天那样的女神,加以崇拜!只是想守护上杉谦信、这个女孩子!宇佐美、直江,都没劝过你别当一个女孩子吧?为什么、你却这么坚持要当毗沙门天?」

    「你想错了!我们的性命,只会绽放瞬间的光芒喔。十九年一睡梦。一朝荣华一杯酒。人的一生,有如黄梁一梦,大家无法达成自己的志向就死了。我的父亲。兄长。宇佐美、直江。长尾政景。所有人、都是壮志未酬!我的性命比他们更加短暂。至少,我想留下一个指引众人的方向。让大家在我死后,也继续相信我是毗沙门天的化身,像是在星辰继续闪烁大义光芒,我想成为这种人!为了结束人心有如禽兽的乱世,必须有人挺身而出。为了不让宇佐美他们的遗志付诸流水。让他们的人生成为空谈,我不承认这种结局!所以,斩断友情的羁绊,我要继续跟武田信玄战斗!对我来说,这样是最好的。若是死后能成为在夜空闪耀的毗沙门天星辰,就算这一生没有度过普通女孩子的一天,我也不会后悔!」

    啊啊,就战国武将来说,这个女孩子太温柔了。太纯真了。无论如何,都要背负那些对自己有著期待的人们,所以才要斩断跟武田信玄的友情,选择孤独关在毗沙门堂,挥舞军神采配的生存方式,良晴知道了。

    那些对谦信持续求爱跟谋反的越后男武将们,自己似乎也能理解他们心中的动摇。既然谁都不能把这名孤独少女拉到地上的话,那么,只能依照这名少女心所期望的,把她当成毗沙门天了吧。

    「谦信,我说得太重了。抱歉。你很努力啊。很棒。这么娇小的身体,达成谁都无法办到的事情。可是,已经够了。大家已经充分知道你想在乱世中表达的义。」

    「还不够!完全不构!武田信玄跟织田信奈,还没舍弃夺取天下的野心!若说充分的话,就让我看到证据!」

    「我就是证据。过去被当成神灵崇拜的毗沙门天,跟未来穿越到这里的我,哪个实际存在于你眼前?」

    「毗沙门天没有实际存在的证据,但你也没有从未来穿越的证据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令人生气的男生,相良良晴!」

    「啊啊,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啊。」

    「若你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的,但也知道我的未来吧。我不会在战争中败北对吗?我赢了?若我赢的话,再来相信你的话也不迟!」

    「谦信?难道武田信玄对你说了这些话?不行啊,这种像是卖了自己的话……你卸下毗沙门天的面具,表达出自已,是很热情的女孩子,但太没耐性了。」

    乓,青竹打了脸颊。

    「吵死了!够了,别跟著!我要自己离开安土!」

    「怎能放你走!难得的祭典,就算是踏上修罗之路的谦信,也要遵守约定吧?只有今天,当个普通的女孩子吧?违反跟我的约定,这就违反义啰!」

    「呜!?卑、卑鄙……相良良晴!」

    「啰嗦!你不也是把我当个猴子,用青竹打脸了?卑鄙什么的,若你是个义将,就遵守约定!」

    谦信愤怒、屈辱、肩膀颤抖,泪眼婆娑点头。

    「……呜、呜……我明明是最喜欢动物的。才不会用青竹打猴子……我打的只有下流男人喔……生气了。我生气了。相良良晴……我讨厌你。」

    「啊啊,比起高高在上的毗沙门天,这样很好。尽管讨厌我吧!现在才黄昏,离深夜还很久。我带你逛逛安土,看看越后毗沙门堂没有的事物吧!看看未来的东西!」

    「等等。要带我去哪里?该不会,说完把我扯到地上的笑话后,就要袭击我了?男人都是这样!」

    「这个世上,没有袭击军神上杉谦信后,还能毫发无伤的男人啊!可以的话,很想直接带你到未来的世界,但天岩户不会再开启了。用南蛮文化当成未来世界吧!」

    良晴带谦信过去的地方,是日本第一间的神学院。

    通往琵琶湖的堀川湖畔,是神学院的广大占地。

    宽广庭院以南蛮传来的管风琴为中心,配置了乐队,演奏南蛮音乐。

    庭院里面,聚集了日本各地前来,穿著青色制服的武家少年、少女们,围著担任校长的少年传教士奥尔冈帝诺,大声闲聊享用南蛮食物。

    「啊,相良先生!好久不见!为什么身边有个僧侣?啊啊,妹妹也一起吗?」

    喜欢照顾人的奥尔冈帝诺,喜欢小孩,就算有女性恐惧症,也不会发作在幼女身上,担任神学院初任校长,再适合不过了。

    「打扰了。奇怪?小孩多呵很多?感觉像是跟相良幼稚园对抗的奥尔冈帝诺幼稚园啊!」

    「是的。不只畿内,九州切支丹大名的武家子女们,也不辞千里来安土留学了~日向的伊东家、长崎的有马家跟大村家、丰后的大友家,送来很多武家后代啊。」

    「这样啊。九州很多切支丹大名啊。」

    「不过,九州现在,厌恶切支丹的萨摩岛津家,正在驱逐南蛮人啊,九州的切支丹大名,大家都希望获得天下人信奈殿下的帮助。大友家的家臣团,分裂成切支丹跟佛教徒,彼此关系恶劣,传教很困难啊。」

    「岛津吗?那确实很强大……没问题吗?」

    「九州的传教士卡斯巴鲁先生,为了在日向打造神之国度,煽动大友殿下。日向是有著日本诸神降临传说的圣地,所以岛津家看不过去。卡斯巴鲁先生想将这个国家的古老文化连根拔起,变成天主教国家……很麻烦啊。」

    「为了让我回到未来,把勾玉送给蒲生氏乡的传教士?因为要在日本传教,认为从未来穿越的我会碍事吧。可是,知道勾玉的力量,这个人很古怪啊。不是普通的传教士。」

    「是的,外表是个绅士,却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大友殿下被他操控了……总有一天,会来找信奈殿下吧。很替她担心。」

    「信奈有我跟著,没问题!好了,尽管吃吧,今天是祭典啊!」

    「是、是的。对啊!」

    看著让孩子们吃著奇怪食物的奥尔冈帝诺,谦信『?』歪著头。

    「这就是南蛮的传教士……第一次看到。很奇特。发色、肌肤、眼珠,都跟我很像呢。」

    「白人肤色都很白,才称为白人啊?顺带一提,也有全身黑黑的黑人。未来,大家都是混居一起的。」

    「肌肤这么白,有很多自称毗沙门天的人吗?」

    「才没有那种人!你知道未来的日本,有多少白人吗?」

    竟然有这种事!谦信吓到了。

    「呃。良晴先生带来的妹妹,怎么称呼呢?妹妹多了很多啊。对了。这个僧侣,记得是纪之介酱?」

    「不对。我是越后的军神上杉谦信。请多多指教。」

    「哇、哇!对对。纪之介!这个女孩是纪之介!今天我说了点废话,不要放在心上啊!」

    奥尔冈帝诺,今天采用良晴提议的『BBQ』。

    本来这是切支丹武家子女就读的神学院,但今天是安土城的完工祭典,庭院、建筑物『这就是南蛮的学校吗?』、『那个壮观乐器,叫做「风琴」吗?』『好好吃的香味!』涌进满是好奇心的观光客们。

    「各位观光客!今天,有卖从长崎运来的南蛮当地点心~营业额会用来当作神学院的营运资金,请各位务必光顾~!走过不要错过!」

    奥尔冈帝诺说话完全是个堺港商人,『请用请用』也让良晴跟谦信品尝南蛮料理。

    「来来,纪之介酱。这是西班牙的点心,蜂蜜蛋糕喔!」

    「不,我对南蛮点心……啊姆……啊……?好甜……啊啊~嗯……」

    啊啊,表情很不高兴的谦信,只吃一口就浮现幸福笑容,身体放松下来。长崎蛋糕太可怕了!良晴感动。

    但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长崎蛋糕的谦信,更加感动。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美味……太美味了!」

    「合你的胃口吗?实在太好了!这个看起来是血的颜色,但不是血喔。是葡萄酒。啊,不过你还是幼女。可以喝酒吗?」

    「我不是幼女,没问题。我享用了……咕……啊、好甜……酒为什么是甜的……呼、呼啊啊啊啊……!?」

    谦信脸红踉跄。

    良晴摸著她的背部扶好,『无礼之徒』被青竹敲了头。

    「呼啊啊……咕噜。咕噜?怎么?我、明明很会喝酒的……啊啊。够了。够了……相良良晴,不要摸我、扶著我……啊啊。」

    「最好这样办得到啦!对了,奥尔冈帝诺。太阳还没下山,要不要先举办我的提议,就是『舞会』。抱歉,我不会说英语。」

    「我知道了。今天是地点啊!庭院演奏大众音乐后,歌唱跳舞。神学院教授圣歌是基本的,但良晴先生说『日本的盂兰盆会就要跳舞啊』,那就来举办吧!」

    学生们『喔喔!』各自男女分组,围成圈圈。

    里面也有男男一组、女女一组,但正太、幼女不会有问题。

    可是,对上杉谦信来说,问题很大。

    「相良良晴?为、为什么抓住我的手、搂你的腰?住、住手。很、很不正经。」

    「嘛嘛。今天不讲礼仪。这就是所谓的盂兰盆舞啊。祭典的话,大家都会像这样跳舞吧?」

    「才、才没有呢。因为我是越后国主、关东管领、无敌无败的军神毗沙门天……放手!」

    「啊啊。跟一般的盂兰盆舞比起来,这次的演奏也是未来风格啊。节奏很快,没时间让你害羞喔。」

    「第一首,是席卷欧洲的人气作曲家最新曲!ルカ.マレンツィオ的『A、Roma』,原曲是ア、カペラ,改成日本祭典的热闹演奏了!大家,请各自分组牵手!」

    站在管风琴前面的奥尔冈帝诺,『啊啊啊!音乐爆发了!虽然我平常怕女生怕得要死,但只有演奏音乐时不一样!演奏激烈的未来风格吧!把我的想法传达到罗马!』甩动脑袋开始大力敲打键盘,正太幼女们开始演奏。

    「等等。等等。我要做什么?」

    「没时间发呆啰!绕圈圈、跳吧跳吧!」

    「别别别擅自抱著我的身体!」

    「就是这样跳啊!好轻、就这样抱高高转圈!看我的!」

    「啊啊啊!头晕了!不要这样!」

    喝过葡萄酒,已经有醉意的谦信,无法反抗。

    南蛮音乐跟日本祭典配乐,良晴不太懂,随便解释给奥尔冈帝诺诺,跟未来风格的音乐融合,大家沉迷于这种三位一体的谜样演奏,随口欢唱,高速跳舞。

    大家,都是以跑百米的速度跳舞。

    「这样很棒!这个速度、这种节奏,太棒了啊,良晴先生!若是传入教皇陛下耳中,肯定会被开除,但不管了!」

    总觉得音乐历史改变了耶,但良晴高兴点头。

    「喔喔喔喔喔!虽然我知道的舞蹈音乐不是这样,但怎样都好!燃烧起来了!接著是大车轮!摇摆风格大回旋!展现我在村上水军锻炼的成果啊!」

    「等、住手……相良……呀啊啊啊啊?」

    「呼、呼!不要,好轻好轻!这样放手的话,会越过墙壁掉进堀川喔!哈哈哈!!」

    「气死我了!给我记住住住住!」

    跟字面一样,良晴抱著谦信转圈圈,谦信也愤怒、害羞,嘴巴不停骂著。

    「接著换你转圈圈的!让你无限回旋!」

    谦信摇摇晃晃著地后,握住良晴的手挥动。

    良晴浮起来了,然后。

    「奇怪?奇怪奇怪奇怪……呜、呜啊啊啊啊啊?」

    被谦信抓著手,良晴只有身体在空中纵向转圈。

    「咦咦~!?」

    谦信、手几乎没动。

    速度越来越快。

    「啊哈哈哈哈!我的体术用在跳舞,这种事就能办到喔!相良良晴!受死吧!」

    「投降啦啦啦啦啦啦啦!咿咿咿咿咿!」

    「不行。要我原谅的话,就跪下来说毗沙门天很对不起!否则就继续转圈圈!」

    「你说什么!谁会说毗沙门天!绝对不会认输!啊啊可是到极限了,咿咿咿!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很像合气道……?」

    「呵呵,这样的话,说『上杉谦信大人,我投降了』,就放过你。」

    「啊啊、谢谢您谦信大人……呃,所以别在那么多人面前,自己招认名字啦!」

    「……啊,我忘了。不小心。」

    「等很久了,相良良晴!本人西梅欧看穿你来神学院,是想欣赏弗洛伊斯的胸部,却把打扮成大谷纪之介的上杉谦信带来,是怎么回事?又瞒著织田信奈的眼线,跟他国姬武将乱来了?大人吗?这就是大人的性关系吗?你根本就是当今的光源氏嘛,姆!」

    混在小孩乐队当中的一名短发少女,站起身来。

    黒田官兵卫。

    「多么幸运啊!拋下半兵卫,现在就是点起黑官一流烽火的时候!大家,抓住上杉谦信!这是大功劳喔!」

    喔喔喔喔!乐队的小孩们,进攻谦信跟良晴。

    「宁宁也埋伏在这里喔!哥哥,勾引上杉谦信,是等于谋反的恶行!觉悟!」

    「糟糕!没想到会有这个状况!被官兵卫发现了!而且,宁宁也在!谦信,在演变成骚动之前快逃!」

    「逃去、哪里?……啊啊……不行、因为你抱著我转圈圈,脚站不稳……」」

    「我就算受到足以比拟太空人训练的离心力,也不会吐的!官兵卫官兵卫,这不是谋反。真的。你误会了。年轻男女牵手一起跳舞,就看成花心,代表你的思考还没从幼女毕业啊!」

    「因为西梅欧是幼女,所以弄不清楚,哈哈哈哈!只要胜过安土城里面的半兵卫就好了!」

    「拜托、放我们逃走!若把谦信逼急了,真的打起来,难得的安土祭典就会变成猎奇惨剧了!」

    「您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这样说吗!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才在神学院准备了很多陷阱!绝对要抓住你们!!」

    「啊啊,你不要只看南蛮的兵法书,也读读源氏物语吧!如果非南蛮不接受的话,那就看看骑士道的故事!若是半兵卫的话,就会看气氛放我们逃走了!」

    「这是半兵卫太天真了!但是,本人西梅欧呢!不会天真!无论有什么理由啊啊啊啊!放敌人逃走都是大白痴!」

    「在那里正座,哥哥!我要对再次背叛公主的哥哥降下天谴!」

    「等等啊,宁宁!谦信,危急之时还有堀川啊!我九死一生时,背后总是莫名有一条河川!这就是跟河川的缘分啊!对,『墨俣一夜城』也是这个缘故……」

    「咦?等等。我、不会游水……」

    「越后公主不可能不会游泳吧?下水啰!」

    良情抱起『呜呜呜』的谦信,越过隔开庭院跟堀川的墙壁,冲下斜坡后,跳进堀川。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注意到谦信看见水后很害怕,但没时间关心这种事了。

    「姆。想逃吗!可是,西梅欧很擅长游水。而且,良晴还带著旱鸭子!游到琵琶湖之前,先在堀川抓住你们!」

    发现上杉谦信!这样就能超越半兵卫了!满脑子只想著立下大功,一脸坏人脸的官兵卫,『别跑、别跑』选择离堀川的最短距离,一口气跑下斜坡──

    乓。

    「哇啊啊啊啊!自己掉进去用来陷害相良良晴的洞了了了了!」

    官兵卫的娇小身体,掉进斜坡里的洞,忽然从宁宁她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喔喔。南蛮军师消失了!上杉谦信,使用了可怕的妖术!」

    「哇啊啊。好暗。好窄。好湿。呜呜呜。救、救救我~!」

    似乎有著地下牢房恐惧症的官兵卫,哭声响彻神学院庭园。

    「……咳、咳……呜呜……溺水、从亲不知子不知断崖跳进鲸海后就没碰过了……」

    谦信吐水后醒来,发现自己在船只的甲板上。

    这不是乘船。而是浮在琵琶湖上,盂兰盆会的船。用无数灯笼装饰,闪闪发亮的精灵船。

    「……相良良晴。这里是?」

    「盂兰盆会啊。送灵的精灵船。琵琶湖刚好浮著无人船只,就爬上来了。看来,我有水之精灵守护啊。墨俣、木津川、瀬户内海,以及今天的琵琶湖。你似乎真的不会游泳,有些危险。没办法回到陆上了。」

    「精灵船,我没听过。而且还是能让两人搭乘的大船?」

    「这是信奈的兴趣。信奈喜欢大海,很喜欢尾张津岛的天王祭。天王祭的重头戏,就是用无数灯笼装饰的巻藁船。天王川,停著闪闪发亮的船只。」

    「……是吗、船上的话,追兵就暂时追不上来了。太阳,也开始落到水平线了。话说回来,相良良晴,你应该没有夺走我的嘴唇吹气吧?」

    「没、没有啊。怎么?」

    「我是毗沙门天喔。一生必须清净。无论有什么理由,亲我的话就杀了你。」

    真可怕啊,良晴笑著。

    「毗沙门天的死亡威胁,你至少害怕一点啊!」

    「因为你晕过去后,用很像小孩的声音,哭著说怕水怕水啊。毗沙门天带我走了,这样说著。」

    「……呜、呜呜……我……不管了。」

    哼,谦信转头。

    「啊啊,肚子饿了。喔,有好多食物!我吃了!」

    良晴拿起精灵船上的章鱼烧、鲋鱼寿司、咸鱼面线吃掉。

  

    「那是供品吧?会遭天谴的。而且,这个臭味。这种东西不能吃吧?」

    「这都是用在祭典的食物啊。都有调味了。喔,这不就是依照我的未来食品,做出来的豆浆吗?谦信就该喝豆浆啊。来,用这个补充营养。」

    「这是什么?很像浊酒的颜色,我喝了。」

    谦信把白色豆浆(※KK:我承认自己想歪了)倒进自己很喜欢的马上杯后,再次抬头看了安土城。

    覆盖整座安土山、大量灯笼的装饰作业持续进行。

    「那个灯笼是什么?跟这座船上的灯笼一样外型呢。」

    「黄昏入夜后,整座安土山会点起无数灯笼。为了让回到地上的死者灵魂,回归天庭。用整座山当作壮大的祭火喔。这是信奈想出来的安土观光重头戏。」

    「是这样吗?你就这样、跟敌将搭同一艘船?不用陪伴你的意中人织田信奈吗?」

    「啊啊。只有今天,等到安土祭典结束吧。之后举办祭典再牵手就好了。有个吵著说下次战斗完就会死的女孩子在面前,我不能放著不管啊。」

    「……感情不睦的宇佐美定满跟长尾政景,也是搭船游湖、一起过世了。今天,是我当个普通人的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天,跟敌方的男性共同搭船游览。很不可思议呢。」

    「只是偶然啊。我没打算暗杀你啊?我也没那种能力。」

    「呵呵。今天,你从没有一次怕过我呢。也不把我看成毗沙门天、也没有当作关东管领,不像对待姬大名的态度。你是真的迟钝呢?还是比谁都更有勇气呢?相良良晴。」

    「输给你了。竟然接受跟信奈一起归天的命运。」

    没错。已经够了。我虽然发誓一生清净,但我的志向该传给谁呢?谦信说著。

    「我、想找到能继承我大义志向的人。直江兼续。宇佐美定满发觉、直江大和当作养女培育的姬武将。那孩子碰上奥州梵天丸战斗、成为一名成熟的姬武将时,我在地上的使命,应该也就此告终了。只是,跟梵天丸战斗过,回来越后的直江兼续,说了奇怪的话。」

    「是吗?那句话,是『爱』吧。放在头盔上的字。」

    「为什么知道呢?」

    「继承上杉谦信志向的义将‧直江兼续,带著爱字头盔奔赴战场。四百年后的未来,只要是喜欢战国的人,通通都晓得。那不是爱情的意思,而是爱染明王的『爱』,但就日本人而言,一个字有好几个含意。所谓的一字多义啊。」

    「这么说来,兼续最初说头盔的字不是爱,而是读成情。挂词呢,当时我这么笑著。直江兼续的名字,有流传到未来吗?」

    「啊啊。是继承上杉谦信大义精神的名将。」

    「是吗?太好了。吶,相良良晴。我这一生、是否徒劳无功呢?未来,我父亲有『下克上』的解释吗?」

    「当然。你很努力了。义将‧上杉谦信的一生,未来会继续流传。你的父亲,是杀害主君的人,但未来不再论述了。上杉谦信这个巨大光辉,以及继承上杉谦信的直江兼续,抹消长尾政景的一切恶行了。实际上,长尾政景这个人,除了是上杉谦信的父亲之外,我是一无所知。」

    「我从家兄手中夺走家督职位,还继承上杉家、就任关东管领的事呢?没有说我是个随心所欲的大恶人吗?」

    「你不追求回报,不追求私欲,只是为了大义而持续战斗,只要是日本人的话,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

    「……这样啊。」

    太阳完全落下,夜晚到来。

    回到地上的死者灵魂,利用光芒送他们回天,这是盂兰盆祭的夜晚。

    装饰安土城的无数灯笼,发出光芒。

    琵琶湖水面,浮现安土城灿烂的朦胧光辉。

    浮在湖上的船燃起火把,来往安土之町的人们也一起拿著灯笼,神学院响起钟声。

    「……好美……」

    谦信下定决心,喝著豆浆时,手突然停下来,看著黑暗之中光辉灿烂的安土城跟安土之町。

    「啊啊。很美。梦幻般的世界。安土城跟安土之町,像这样用无数的光点照亮了。」

    谦信,想起故乡的春日山城。

    寒冷越后。黑暗月夜。小时候的谦信,是白天走到屋外就会倒下的虚弱孩子。所以,每次都是在夜晚的春日山散步。昏暗月光。冰冻般的孤独。

    害怕走到真实的世界。

    只有夜晚黑暗的世界、月色爬起的世界,才是自己该存在的地方,这么相信。

    可是,这天夜晚的安土城,照得灯火通明,无数的小光芒,在谦信眼里看上去是如此温柔。

    许多人民、住在这里。

    许多人民、享受祭典。

    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人生中。

    「宇佐美跟直江的灵魂,今晚也会来安土吗?是否在某处、眺望这座美丽的安土城呢?」

    「你有见过死者的灵魂、死去的人吗?」

    「没有。很可惜、我从未碰过。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有毗沙门天喔。每次都是。」

    谦信、悲伤。

    为什么宇佐美跟直江没有出现呢?这么说著。

    「信奈用这座光之城跟光之町,吊唁死者后,也希望给予活著的人们,一个全新希望。或许,是一厢情愿吧。」

    「不久后就要消灭织田信奈的我,也能看著这片风景吗?面对敌人,为什么你会如此温柔呢?」

    你不也是一样吗?总是一直宽恕敌人,良晴笑著。

    谦信,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跳震了一下。

    「谦信。人的性命,或许能透过战斗、对抗命运来挽回。可是,人的凌痕──若不是自己希望『获得救赎』,是无法挽救的。我尽己所能拯救人命,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救回他人灵魂的。我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个人的背后鼓励,之后就是那个人自己的战斗了。」

    「是、是的。人的话,就是如此。可是,毗沙门天是神。所以。」

    「人啊,即使有缺点、犯错,也不代表这个人就变得弱小。来到这个世界,碰过许多姬武将后,我渐渐有这种感觉。竹中半兵卫、信奈、十兵卫酱、小早川、胜千代、梵天丸、今川义元。大家,都依靠自己内心的某种信念在战斗。我只能为了守护令命,四处奔波,在她们的背后支援罢了。可是,灵魂我是救不到的。这只能靠本人亲自去胜利、掌握。不是神灵或他人能够给予的。只有自己、能够原谅自己。我认为,这就是灵魂的救赎。」

    「……很不可思议呢。以拯救姬武将为信念的你,会说出这种话。」

    「信念什么的,不是这样。这只是我的个性。因为我喜

    欢女孩子啊。若不是穿越来战国乱世,若不是碰到了姬武将,我就只是一只好色猴子吧。这应该是我的未来吧。而且,我很相信她们的生存意志。正因为相信,才会喜欢她们。没有我就不行?我想亲手拯救她们的灵魂,这种高高在上的思考方式,对她们来说是种亵渎啊。」

    「你最后跟武田信玄一样,否定我的生存方式吗?认为我想以慈悲之心拯救他人灵魂的行为,只是无谓、无益吗?」

    「她没有否定你吧。我也是一样的。只是,认为你继续扛著饶恕他人的责任,是很辛苦、孤独的生存方式。因为,你是个女人吧?而且,是个女孩子。做得很够了吧?天岩户打开时,你之所以感到愤怒,不就是因为看见信奈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活著吗?」

    不对,够不够是由毗沙门天来决定的,谦信小声回答。

    「我又说过头了啊。抱歉,谦信。」

    「没关系。织田信奈、很强?强到让我无法饶恕、甚至嫉妒?」

    「很强。武田信玄,认定她是最强的敌人。」

    「比我更强?」

    「战斗,是你更强啊。信奈并不是很擅长战斗。至今输过很多次了。只是,她的灵魂,绝对不会屈服。就算我流浪到毛利家,她也没有因此挫折。打造了铁甲船,粉碎我跟毛利水军。」

    「是的。竟然有武家能让以信仰团结一致的本猫寺降伏,我也从未想过。然而,不是你让织田信奈变得如此强大吗?」

    「强大的,是信奈自己。我只是在背后支撑她。」

    「……兼续,也说过我的生存方式,缺少了某种东西。」

    在慢慢摇晃的精灵船中。

    谦信跟良晴的视线、交错。

    「兼续说过,结束乱世光靠义是不够的,还需要爱。比起说给自己听,她更像是故意说给我听得。我无法弄懂爱是什么。爱上男人的话我就会死,跟男人告白的瞬间我就会死,自从毗沙门天这么告诉我后,我一直拒绝爱情、恋情。所以才抗拒长尾政景他们的一切求爱,关在毗沙门天里面。」

    「即使不是直江兼续,也会说你的爱不够吧。从你的生存方式来看。」

    「……可是,遇到来自未来的你后,说我一路走过来的历程,并非是壮大的徒劳后,感觉肩膀的负担有些轻松了。可以的话,理解更多可能比较好呢。」

    「我认为,爱情不是能用言语说明的。只是,大概像你跟武田信玄……跟胜千代的感情,憧憬什么的,可以说很接近爱了。胜千代对你的看法,跟我现在对你的看法,是一样的。」

    「对我?想些什么呢?相良良晴。」

    「从把你从孤独的天上世界,带回地面。打开毗沙门堂的门,把你带到人的世界。」

    「……是的。信玄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胜千代跟你,如果有一方是男人的话,你们应该就坠入恋情的。如此一来,历史或许也改变了。」

    「不会。毗沙门天不会坠入恋情。并非因为对手是个女性,而是基于命运。」

    谦信、说了。

    那天。在亲不知子不知断崖。

    我的父亲,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被越中一揆众袭击,受了重伤,如今过世了。

    父亲,很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害怕我的红色眼珠。

    『……毗沙门天啊……毗沙门天,是对我降下天谴吗!?难道、神佛真的存在?那么,我会坠入地狱?』

    『不对,不是毗沙门天。父亲。我是小虎千代。』

    我的这句话,已经传不到父亲耳里。

    『神啊……原谅我……!拜托、原谅我!我杀害主君越后守护、关东管领,令您动怒了吧!可是,不杀的话就换我没命了!我也无可奈何啊!』

    父亲,是暴虐之人。反抗自己的人,即使是主君,也一样在战场上杀了。

    『我在越后发动内乱,在关东引起争乱,在越中讨伐一揆众,犯了什么罪!是因为我替东国带来战乱!下克上,罪名有这么肤浅吗?我的这一生,破坏东国秩序就是战乱的起源吗?所以才一直无法统一越后。这就是我的一生吗?』

    父亲,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感到哀伤,现出人的弱点,畏惧神佛,然后对神佛祈求了。

    『别过来!别用那种眼珠看我!内心的丑陋、软弱、畏惧、不想看到的事物,通通都能看穿的那双眼珠!』

    『……父亲……不认识、小虎千代吗?小虎千代,没有那种眼珠。』

    『别看我!若我畏惧的神佛确实存在,若是真有地狱,我不就永不得翻身了!这个越后,出现我这种恶徒!杀害两名主君,不服从的人接连杀害,主君上杉家没落,关东陷入混沌,都是我不好!拜托、原谅我!』

    所以,为了安抚父亲走向死亡的痛苦灵魂,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自称『毗沙门天』。

    『原谅汝』。

    对,我说了这句话。

    从这一瞬间开始,我只能成为毗沙门天了。

    『原谅汝放下的罪行。原谅杀害越后守护的罪行。原谅杀害关东管领的罪行。原谅令主君上杉家没落,在越后与关东引起战乱的罪行。原谅歼灭越中一揆众、禁止本猫寺传教的罪行。原谅消灭宇佐美定满一族的罪行。原谅给予直江大和一族屈辱的罪行。』

    为了偿还父亲犯下的罪行。

    为了让这些说给将死之父的谎言,化为真实。

    我真的遇上毗沙门天,听到自己的命运,是在父亲过世之后。

    代替父亲的灵魂,拿走我灵魂吧,毗沙门天!

    我走到亲不知子不知断崖,这么大喊后跳下鲸海。

    我沉入海底,被带往天上世界,遇到了毗沙门天。

    然后,这么告诉我。

    『绝对不能成为普通人。

    只能成为神,成为毗沙门天而活。

    我晒到日光就会烫伤的白色肌肤,吃饱就会吐出来的衰弱内脏,一眼就明白是神之子的容貌,一切都是为了让我屏除身为人的所有烦恼。』

    毗沙门天对自己『交代』的话,谦信小声复诵。

    「恋爱会让我的灵魂堕落。不能有留下自己血脉、这种普通人恋爱会有的强烈欲望。劝阻我出家、禁欲,一切都是为了妨碍我。若我爱上现世之人的话,到时只有、一死。爱上某人,只要我对任何人说出这句话,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这是想著自己必须背负父亲罪孽的幼小女孩,以强烈精神力加诸给自己的诅咒言语。

    为了拯救父亲说出来的祝福言语,却是变成束缚谦信自己的言语。

    现在,很想证明这些话通通都是谎言,谦信的红色眼珠这么表达。

    面对跟自己同样是女人的武田信玄,是无法证明的。

    因为彼此是同性,信玄只能在战场上打败谦信,以此证明谦信并非毗沙门天吧。

    然而,若是相良良晴呢?

    不是这个时代的男人,而是对上杉谦信志向跟生涯完全没有先入为主想法的相良良晴呢?

    但是,相良良晴已经有织田信奈作为恋人了。

    「……谦信。那一切都是你自己内心说出来的话。是谎言啊。」

    「爱无法用言语说明吧,相良良晴。我就算复诵这段话百万字,也无法获得救赎。能用言语以外的方法,将爱的意思传达给我吗?」

    「能办到的话,或许就能改变你的命运吧。可是,我有信奈了。」

    谦信,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点点头。

    「对呢……为什么我会如此厌恶织田信奈,我明白了。我……在川中岛之后,来到安土……就连一个自己想要的事物,都无法得到呢。」

    「谦信?」

    谦信咬咬牙后,马上杯倾斜,一口气喝光豆浆。

    知道自己无计可施,心愿无法达成,内心动摇时,只要喝酒、倒下就行了。

    但是,谦信当下喝掉的液体,不是美酒。

    而是豆浆。

    良晴不知道。谦信,身体无法接受大豆。

    谦信,也不知道豆浆是用大豆做成的。

    全身颤抖,出现恶寒。

    谦信感觉到,从胸口涌现出来的强烈呕吐感。

    「……这是……?」

    「怎、怎么了?肌肤出现湿疹吗!」

    「你、没有下毒……那么、这是毗沙门天的……天谴吗……?」

    谦信的纤细身体,在良晴怀里发抖。

    「谦、谦信?」

    「……胸口……胸口、好烫……!我、会死吗?相良良晴。因为我打破毗沙门天的戒律……咳、咳……!」

    「你说过自己能吃的东西不多吧?难道、大豆也不能吃吗?

    」

    「是的……吃到、大豆时……身体……会颤抖……」

    「我知道了。抱歉!你有大豆过敏症!吃到大豆时,出现异常的免疫反应,就像喝到毒药吧。日本人也有极少数人出现这种体质!这不是毗沙门天的天谴!」

    谦信的大豆过敏症很严重。稍微吃到固体的大豆跟豆腐,就会呕吐,豆浆虽然是液体,但谦信却大量喝掉了。而且,谦信并不知道豆浆是大豆的汁。

    「总之,只能把豆浆吐出来了!」

    「……我不想在你的面前吐。若是被看见这么丑陋的姿态……」

    「才不会丑陋!上杉谦信因为这种理由逝世,我才不允许!快点吐!这样才有救!」

    良晴,拼命照顾谦信。

    轻拍谦信的纤瘦背部,让她朝水面呕吐后,谦信果然不是毗沙门天,竟然有人驱使这么虚弱的身体活著,良晴再次深刻体悟,然后感觉到谦信那些言词里面,无法表达出来的东西。

    「全部吐出来了。接著,深呼吸。」

    良晴无奈摇头,让谦信身体躺著。

    「……嗄……哈啊……哈啊……!」

    谦信喘气、吸气。

    「……哈啊……哈啊……哈啊、哈啊……」

    但是,无法吸气。

    「噎住了。食道肿起来,噎住气管了。只能用五右卫门流的人工呼吸,强行把空气送入肺部了。」

    感觉、不是偶然。

    这或许不光是拯救一条性命吧,这一定是无法回头的行为了,但良晴毫不犹豫,选择拯救谦信的路。

    「基本上这算是在下的工作,但这样下去上杉谦信会窒息纸的。这个『母神』,谁都母法在战场打卖她的。」

    为什么,耳边传来五右卫门的吃螺丝声音?

    对了。谦信内心被毗沙门天附身的同时,我的内心也附著五右卫门,良晴想著。

    「五右卫门,还是要回答你平常那句话,我可是相良良晴!掉下的果实通通要捡起来!」

    头往上躺著的谦信,下意识扭头闪避。

    视线、看见被无数光芒围绕的安土山。

    好美。

    明明、现在是在男性面前呕吐、喘不过气的丑陋模样,为什么安土山、琵琶湖、天上明月,却是如此美丽?

    所以,我才向往成为天上的一份子,即使要面对孤独。

    「……相良良晴。我美吗?像个神吗?还是像只兔子那样丑陋?」

    「上杉谦信。你是个人啊。」

    谦信(想要、再活一小段时间。拜托。)这么祈求,闭上眼睛。(KK:这边亲到第一次了)

    谦信、留住一条命了。

    穿好衣服,靠在良晴身边,凝视安土的光辉夜景。

    今晚是盂兰盆会。宇佐美跟直江的灵魂有回到地上吧,看见我的模样,会作何感想呢?

    「相良良晴。下次见面就在战场了。能让我从毗沙门天的诅咒解放吗?身为织田信奈的恋人、也是家臣的你。」

    「我会努力。你至今都牺牲自己,拯救许多人的性命。一直以毗沙门天身分活下来的你,很值得称赞吧。」

    「拯救什么的?我这一生只有战斗。只是造成他人死亡。」

    「武田信玄跟北条氏康对立时,盐遭到禁运,甲斐人民陷入绝境时,你有将盐送给甲斐吧?」

    「你知道得真清楚呢。良晴。」

    「虽然不是什么都清楚,但我来自未来啊。」

    「告诉我真实。我很快就会死了?毗沙门天说过,若我说出真心话,不就代表自己的死期吗?」

    以前濒临死亡危机的竹中半兵卫,询问『活下来的是我呢?是官兵卫呢?』当时,良晴想起来了。

    面对女孩子,有应该说谎的时候,有不该说谎的时候。

    现在,是不该说谎的时候。

    「若是不愿面对未来,那么,就无法改变未来了。就我所知的历史来说,最重要的首先是面对现实,你会平定越中、能登,朝加贺进军,在手取川逮到从越后进军的柴田胜家军,然后击败她。」

    「只要战斗就是胜利,我很清楚。然后?」

    「然后,跟织田展开最终决战之前,你发病、死亡。」

    「……这样啊。达成消灭织田信奈这个最后宿愿之前,就死了呢。若真如你所说,或许死得正值其所呢。」

    谦信没有动摇,面无表情。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良晴搂著谦信肩膀说道。

    「以前,我也告诉过关于胜千代的未来。你会在上洛战争途中、死亡。」

    「信玄?怎么回事?」

    「胜千代、武田信玄,没有逃避我说的话。堂堂然面对命运。然后,用自己的手掌握命运。本来的话,武田信玄应该已经过世了。然后,武田上杉同时发动上洛战争的这个时间点,代表未来已经改变了。」

    「这样吗?你救了信玄?」

    「不对。我没有拯救她的性命。我只是告诉她未来而已。胜千代以自己的勇气跟觉悟,改变了未来。」

    「可是,我的命运没有改变。我的内心还是被毗沙门天占据。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就算跟你亲吻,也不会消失的。」

    「是吗?……还不够吗……?」

    若是从亲吻更进一步,若许就能将谦信拉回到地上了。或许就能避免手取川之战大量死伤的未来了。但是,只有这点,对受到信奈喜爱的良晴来说,是不能办到的。

    明明、只差一步了。

    这样下去,毗沙门天的诅咒、是无法化解的。

    谦信的命运、将会就此注定吧。

    「我跟你亲吻过了。即使如此,我似乎还是战无不胜的毗沙门天。在川中岛杀害信玄最爱的妹妹‧信繁,过去犯下的罪,只能在战场上清算。直到、我战败为止。」

    良晴点点头。想要拔除军神毗沙门天,就只能在战场上打倒谦信。若不让谦信自己明白,毗沙门天并非无敌于世的军神,就无法拔除毗沙门天的。

    「……历史上,我当然没有参加手取川合战。但是,如今我会参战。我会跟胜家挡在越后军面前。让军神上杉谦信,尝到人生中第一次的败北。证明你不是毗沙门天,而是一个普通人。」

    「连武田信玄都办不到的事,你能办到吗?」

    「我没有力量,但我有可靠的同伴。不过,就算想要战胜军神,我也还没想到方法。」

    「刚刚若让我窒息死亡的话,就是你赢了呢。你真是愚蠢。」

    「我已经习惯被念了。而且,你不也是一样?」

    「下次见面,就在战场上了。应该是一场互不留情的壮烈合战吧。对,就像川中岛那样。我一定会杀了你。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在性命燃烧殆尽之前,我要消灭织田信奈。打败你的预言。要赢得自己的未来,没错吧?武田信玄办得到的事情,我没有理由办不到。」

    「是啊。若不是认真的战斗,就不算打败你。彼此全力战斗。这样就够了。」

    谦信『我之所以称为毗沙门天化身的理由,你们到战场上就会知道了。就算后悔,到时也太迟了』扔下这句话后,站起身来。

    「虽然很想继续下去,但今天的陪伴结束了。我得回去才行。兼续差不多要来接我了。」

    直到最后,谦信都对良晴有著某种期待──小声到几乎听不见的惨叫声,像是在说『救救我』──良晴这么想著。

    「再会了,相良良晴。」

    换搭小船的谦信,消失在黑暗后,良晴坐在甲板上,『该怎么做才能战胜上杉谦信?该怎么做才能让那孩子心中的毗沙门天消失?』摇摇头。

    「相良氏,果然只能进行亲嘴的下一步。这样下去,是无法把到坚信的。」

    又听到五右卫门的声音。

    「为什么我的良心声音,又变成五右卫门的版本?幻听消失吧!」

    「失礼喔。在下,一直都是作为这艘船的船头。」

    用布包住脸的船头,不知何时来到甲板上了。

    船头把布拿掉,那是熟悉的五右卫门。

    「咦、咦咦咦咦咦?真人?从头看到尾?」

    「忍忍。很会哄骗女孩子呢。再过不久,光源氏逆话就会过展到全国了喔。」

    「才不是忍忍吧!」

    良晴想要跳进琵琶湖。以为都没人看见,自己才有那些举动。想起对谦信说过的台词、做过的行为,太丢脸了!

    「忍不住了!让我死吧!」

    「等等。不能投湖。在下不想人工呼吸。」

    「况且,五右卫门吃了谦信的攻击,不是应该一阵子醒不来吗?怎么回事?」

    「因为,在下讨伐上杉谦信时,相良式说了『不要杀女孩子』,才受到很危检的一击。」

    「抱歉。所以,才偷看我丢脸的举止吗!」

    「在下没有生气。可是,上杉谦信的强大,超越一般人了。受到攻击的怒煎,真的以为会因此死忙。」

    「九死一生?」

    「让五体松弛中断意识,卸去所有力量。这是八家最终闹义之一。」

    「然后,立刻就醒了?你是有多么深不可测啊……这么说来,五右卫门完全不说有关自己的过去,成为川贼的头子之前,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忍、忍者不会说自己过去的,相良氏。」

    「也该说给我听了吧。嘛,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乐在其中。」

    「姆!不会说!」

    不过,那也是谦信有手下留情,因为没有在战场上,所以乃没有认争,,是真正的军能,五右卫门说著。

    「相良氏。在战场上,要如何打倒那个上杉谦信?」

    「之后再想!已经没时间了。」

    武田信玄都要攻过来了,想要捡起所有果直是很棍难的喔,五右卫门叹气。

    「想要捡起所有果实,很困难吗?或许吧。但我不会后悔的,五右卫门。这么说来,改变历史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真是。很简单的。只要推倒所有女人,让她们迷上你就好了。」

    「啊,说得对。就忍者来说,是很冷酷的意见啊。那就从五右卫门开始。」

    「住住住住住手!喵?喵什么?」

    「因为、你不是说很简单?」

    「在下才不简单单单单单!在下跟女孩子不同、喵啊啊啊啊!」

    到底是怎样?此时,从一艘高速划过来的一艘精灵船,传来熟悉的声音。

    「信、信奈?」

    「听到宁宁说『雪公主』跟良晴在一起的报告后,才把良晴借给她一天。雪公主不在了?只跟乱破在一起啊?难不成,瞒著我跟乱破相好了?」

    然后,如何呢?想蒙混吗?这是不诚实。不过,若老实说的话,在信奈的立场上,只能把良晴当成通敌的背叛者,加以处罚了。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流放到伊势,但若我得暂时离开前线的话,就不妙了。

    可是,我很不会说谎,信奈立刻就能看穿吧。

    怎么办?

    良晴难以回答时,五右卫门给了救命稻草。

    「相良氏,今天整天,只是守护一个作为普通女孩子的公主。」

    「就是自称大谷纪之介的雪公主呢。」

    「可是,那个公主想要找到的东西,别人无法给她。」

    「公主想要找到的东西,是什么?五右卫门。」

    「『爱』。」

    等等。五右卫门。良晴又想跳进琵琶湖了?这次,由信奈跟五右卫门一起阻止。

    「是吗?为了找出这样东西,公主才来到安土?还说下次战斗,要带我上路呢?」

    「所以,应该是想在百战无敌的最后生涯中,找到唯一一个无法得到的东西吧。」

    「……雪之公主,放弃自己、个性不容许自己有看不过去的事物。对流放父亲夺取他国领土的武田信玄感到愤怒,而且这次程度更胜以往,看见有人获得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的事物,因此愤怒了。所以,才中断跟武田信玄的战斗,选择跟我决战吧。」

    「是的。上杉谦信最后的一战,应该是超过川中岛的死战。」

    「作为神灵,活在义战之中的公主,真正想要寻求的事物,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活著的抉择。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爱情。可是,公主身为比谁都更加强大的军神,所以谁都无法打败她,将她拉回到地面吧。即使是那个武田信玄。不如说,可能武田信玄就是为了将她从天上拉下来,自己才成长到足以跟公主相提并论的战国最强武将吧。」

    「因此,对于不依赖神佛,靠自己掌握天下跟爱情的织田信奈,宅绝对姆法认同吧?」

    「尽管只有一天,将良晴借给公主,她会高兴吗?还是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为难才好呢?信奈苦笑。

    「良晴。十兵卫回去丹波了。只是,只有六面对越后军,很棘手吧。」

    「胜家吗?」

    「有命令过,在我亲自从安土率领三万大军过去会合之前,不许轻举妄动,六却独断独行,从越前攻入加贺了。在我不得不上阵之前,六打算先单独跟上杉谦信决战吧。」

    「这样很不妙啊,信奈。」

    「六,是织田家最强的武将喔。她应该发现到,至今在战场上的经验跟能力,我是无法赢过上杉谦信的。织田军也还没有跟越后军战斗的经验。不管跟何方势力开战,都能称为日本最强的越后军,战斗方式都是谦信独自谋划,无法详细判断。六打算跟文字的意思一样,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透过败战能否看到什么?六相信,我一定能从中发现胜算。就像木津川口的海战那样。所以,六打算以自己的性命、以士兵的性命,当作我的垫脚石……」

    信奈表情,很难看。

    「……我、很不会打仗。才会把六逼到这种地步。就算我急忙过去参战,越前现在也下著大雨。各地洪水泛滥,赶不上的。」

    胜家的觉悟,似乎让信奈陷入更加退不可退的地步了。

    果然,走向命运中的『手取川合战』了?

    「我知道了,信奈。比起必须率领安土三万兵力的你,我更加没有负担。我先过去阻止胜家的军队。跟她合力,战胜无敌的越后军。赢过上杉谦信,把她从天上的世界拽下来。」

    「救回、六。那个女人一直为了我,献上至今为止的人生。六没有掌握练骑,选择在战斗中活下去,一切都是为了我著想。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听从我的蛮横命令。至今,我被六救了多少次?站在必须跟谦信对决的北陆战线,现在或许是我的任性妄为,但我不想失去六。」

    「不必说我也明白。没有胜家的织田家,等于失去天主的安土城啊。」

    「谢谢,良晴。还有,连协助六的犬千喔也……」

    「喔。就像我在大阪湾被她捡到那样吧,交给我。」

    但是,信奈赶得上吗?比起东西两方都有敌人,无法轻易出阵的信奈,已经绝对下一战埋骨之地的谦信,进军速度会更快吧。

    『历史』上,织田信长率领的主力部队,没有赶上手取川合战。赶上的话,兵力占有优势的织田军,或许就能跟越后军一决高下。但是,若只是祈祷自己能够获得幸运,是无法战胜毗沙门天的。光是知道未来,也是赢不了。越后军的进攻速度很快。而且,信奈的军队被豪雨阻挡了。若主力部队无法赶上的话,胜家的败北就难以避免。要如何战胜军神?

    (我只是想让一直作为毗沙门天活著的谦信,在今天一天能够当个普通的女孩子。不能做出看成是下次合战、生死相搏的敌人总大将。所以,才这么做。没有想过战胜谦信的方法。但是,如果这样让信奈的天下布武梦想破灭,上杉谦信从毗沙门天那里听来的死亡预言,或许就会成真了。无论如何,都只能让无敌的谦信吃败仗了!有没有什么方法?)

    等等。

    要说方法的话,或许真的有。

    只有一个。

    良晴(可是,这对谦信、信奈来说,都像是下重药的方法。走错一步的话,可能就是BADEND了)发抖。

    可是,良晴能够走的路,只有这条了。

    「吶、良晴?」

    「怎么?」

    「不能像天王寺合战当时那样,再次扔下我远走高飞了。不能被毗沙门天带到天上世界喔。」

    「……我很想这么做,但无法跟你保证。我想到一个策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这么危险的策略。若不涉足危险的话,是不可能抓住毗沙门天拽到地上的。就像胜千代在川中岛,让本阵前进到八幡原,赌上自己性命那样,我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咦?什么意思?」

    「信奈,这个策略或许会让你很生气,放过我吧。」

    「所以,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但你立刻就会知道。名为『光源氏六条院计画』。」

    「啥?那是怎样?你真想这么干?」

    「总之,相信我!拜托你了!」

    「……很有良晴的作风呢。为什么、我会迷上这种人了?所以才一直让我很生气。」

    「没事的。我会从战场回来。就算万一我的身体倒在战场上,灵魂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身体没有回来是不行的喔。我是欲望强烈的人。只给我内心,是不会满足的。我想要良晴的、一切。不想看见你的死亡。想要

    活著、一起哭、笑、拌嘴。我不想让这些成为美丽的回忆。若能让良晴从战场活下来,就算被其他女人抢走也行、也可以。只要活著,良晴总有一天会回到我身边,我会将良晴抢回来。将许多家臣、士兵送往战场,却还说出这种话,我身为君主是不及格的,可是、我、我!」

    「信奈,抱歉,让你说出这么软弱的话。我知道了。一定会活著回来。」

    「良晴。就算脸受伤、就算失去手脚、也一定要活著回来喔。到了现在,就算你的脸受点伤,我的心意也不会变。所以。」

    「啊啊。失去记忆、效力于毛利家当时的过去,我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在此约定。」

    女人不是所有人都很坚强的喔,相良氏,五右卫门开玩笑缓和气氛,良晴回答『对我来说,只有信奈是特别的。只有信奈,要怎么依赖都行』这么回答。

    『之后再吵著自杀的话,是不会救人了』五右卫门碎碎念后,从船上消失。

    五右卫门,还是懂得看气氛。

    覆盖安土城的灯火,一个接一个消失,世界笼罩黑暗。

    「盂兰盆会的夜晚结束了。随著光芒一个个消失,来到地上的死者灵魂,也一个个回归天上。父亲、蝮蛇、弹正──都回归为天上星辰了。」

    「死者灵魂,你不相信这种东西吧?」

    「没错。所以父亲的葬礼上,我才会说『这种仪式没有意义』,生气失控。但现在想想。死者灵魂究竟存不存在,我们这些活人并不知道,但送别灵魂的盂兰盆会,或许是为了让我们接受『重要之人逝世』的必要日子吧。若是逃避失去重要之人的悲伤,我们只会继续囚禁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所以,必须鼓起勇气,面对死亡。即使背负死者遗志,也是为了踏向前途不明的未来。因此,才会有这种当作葬礼的盂兰盆会吧?」

    「……是吗?或许吧……」

    我在父亲的葬礼上,不愿承认父亲的过世,才会失控呢。雪之公主应该会闹得更夸张呢。信奈看著良晴双眼后,露出微笑。

    「可是呢,就算我不相信,但若真有其事就太好了。过世的人们,如果真在天上守护我们的话。可是,如今活在这片大地,我想守护的人,良晴,就是你喔。无论天主盖得多高,都无法抓住天上明星,但是,良晴的身体我会抓住。所以,不能成为天上星辰。就算比我多活一天也好,要活下来。」

    明年的这一天,也一起欣赏安土城的灿烂夜景吧,信奈微笑,然后嘴唇贴上良晴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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